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流水迢迢 | 上頁 下頁 |
二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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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滋滋地接過紅絨花和荷包,笑著對滕瑞道:「待我回稟父皇以後,必定親到府上提親。」 滕瑞連稱「豈敢」。當下兩人心情舒暢,又坐下談了好一會兒宇文景倫才告辭離開。 宇文景倫冒雨,打馬趕回宣王府,他摸摸揣在懷裡的紅絨花,揚起頭,闔上眼睛,任大滴大滴的冰冷的雨水飄落在臉上,疲倦地、深深地歎了口氣。 宣王宇文景倫要向軍師騰瑞之女求婚一事,在桓國京城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上至朝中的達官貴人,下至普通百姓,都對此事議論紛紛。本來宣王征服月戎凱旋歸來後,聲望如日中天,京中豪門都紛紛打起這位未婚王爺的主意。沒想到,這位往日眼高於頂的王爺不僅不肯在幾家豪門之中選妃,還居然要選一個華朝女子為正妃。上京的高門望族都憤憤不平,感到受到了極大的羞辱,朝中反對的摺子如雪片一樣投到皇帝面前。但宣王一意孤行,力排眾議,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極口誇讚滕女的賢德聰慧,還說正妃若非滕女,便終身不娶。 上京的百姓在談起這事的時候,還添油加醋地說,宣王為了這位滕小姐,冒著大雨,在太后的慈甯宮前跪了一天一夜,終於打動了太后,同意了這門親事。人們圍坐在酒肆飯館津津有味地談論此事的時候,都是一臉的興奮,皆感歎說這位戰場上威名赫赫的宣王居然還是個情種。又說,滕軍師為桓國打華朝、征月戎出謀劃策,早就是桓國人了,娶他的女兒也無可厚非。大傢伙的心裡還有種隱隱的幸災樂禍,都覺得宣王這麼做,是在那些平素作威作福的世族豪門臉上刮了一記響亮的耳光,對這位本來就民望極高的宣王,不由又增加了幾分好感。 三月十五,黃道吉日,正是宣王宇文景倫的大婚之日。這位已經聲名動京城的宣王妃再一次叫桓國人吃了一驚。她帶來的嫁妝,既非金珠寶貝,亦非綾羅綢緞,竟是一箱箱的漢文典籍,經史子集,兵策醫書。桓國上上下下又是一陣轟動,一時之間,上京的人們茶餘飯後又多了一項談資。 迎親之時,騰瑞牽著蒙上紅蓋頭的女兒,親自把她送出家門。登上輦車前,新娘忽然轉身跪下,向著父親磕了三個響頭,語帶嗚咽道:「請爹爹善自珍重,女兒走了。」 名聞天下的軍師騰瑞,雙手顫抖著扶起女兒,兩眼通紅,半響才說出一句:「好孩子,去吧。」 他把女兒扶上輦車,然後站在門前,目送迎親車隊遠去,直到再也看不到車隊的影子,他清瘦孤獨的身影仍然久久地佇立在門前。 宣王府張燈結綵,賓客盈門,府門外,禁衛軍警衛森嚴。皇帝和太后親自在華堂之上主持婚禮大典。 宣王宇文景倫頭戴金冠,身穿大紅錦緞禮服,上繡祥雲金龍,腰束玉帶。桓國禮服保留了本族騎射狩獵的習慣,窄袖掐腰,愈發顯得他蜂腰猿臂,英姿勃發。 他牽著同樣身穿大紅吉服的新娘,跪在皇帝和太后面前。婚禮沒有按照桓國傳統,請巫師主持,而是請了上京新建的玄曇寺的主持文覺大師來做司儀。太子和幾個極力反對皇帝和宣王漢化的大臣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恨恨地低下頭。 文覺大師念完贊詞,又祝頌了一番,宣王夫婦行禮如儀。皇帝和太后又囑咐勉勵了一番。然後有三個奴僕便按照桓國習俗,端著託盤,躬身呈上,託盤上分別放著一杯奶子酒,和一把纏著彩綢的小弓箭,一碟鹽巴。皇帝拿起酒杯,用手指點了三次,彈向空中,以示敬獻天地諸神和祖先。接著皇太后拿起小弓箭,賜予新婚夫婦,祝福新人早日生一個英武的小騎士。最後,新人用手指蘸一點鹽巴,放進嘴裡,寓意今後的生活幸福美滿,夫妻之間甘苦與共。 皇帝滿意地看著自己最寵愛的兒子,頜首微笑,顯見喜悅之情發自內心。太后也是滿臉笑容,一臉慈愛。宇文景倫心下感動欣喜,只覺得抑鬱多日後,今日才陰霾盡掃。 忽然眼角一掃,瞥見那個捧著奶子酒的僕人袖中寒光一閃,他心中一震,大喝一聲:「有刺客!」和身撲上,擋在皇帝前面,一掌劈向那個僕人。 那人獰笑一聲,手腕一翻,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直刺向宇文景倫的喉嚨,喝道:「桓賊受死吧!」此人竟然身懷高超武藝。 宇文景倫手中並無兵器,只得拿起那把彩綢小弓奮力擋住那人的拼命一擊。沒想到此人的匕首竟是削鐵如泥的寶物,一擊之下,小弓應聲而斷。 宇文景倫把斷弓向那人臉上擲去,撕啦一聲,袍袖已經被匕首劃破,所幸他所穿錦袍袖口以厚厚的金線繡成雲海圖案,只是手腕堪堪被割破了一層皮。 事起倉促,文武百官都被這場突變嚇呆了,竟然不知如何反應。 那人武功並非十分高強,但使出的竟是同歸於盡的招數,宇文一時也無法脫身。 正在此時,灰影一閃,眾人眼前一花,一個高瘦的身影飛身而上,劍光一閃,丁丁數聲,大家還看不清他是怎麼出手的,刺客手中的匕首已經被挑飛,肩膀又中了一掌,原來是一品堂高手易寒救駕來了。 刺客一口鮮血噴出,易寒忙閃身躲過。刺客趁這空檔,一躍而起,竟向著太子這邊沖過來。 太子一時慌了神,忙向後一躲。刺客已經撲到身前,這時,太子府侍衛統領白開揮刀直劈,刺客躲閃不及,「噗」的一聲,被長刀穿胸而過。 刺客慘叫一聲,雙目圓睜,舉手指著太子,面露難以置信之色,大喊一聲:「你、你、竟然殺人滅口!————」說罷,倒地氣絕,死不瞑目。 易寒趕上來,在屍體上翻查了一番,轉頭稟告:「是月戎人,這把匕首乃是以月戎國特有的精鋼製成,別處沒有。此人手臂上還有月戎國男子紋身。」一邊把匕首呈上給宇文景倫過目。 事發一瞬,蒙著蓋頭的新娘便馬上撲過去,擋在太後身前,拉著太后閃在一邊。此時太后驚魂甫定,還緊緊拽住新娘的手,忽覺自己手心裡全是冷汗,她感動地拍拍新娘的手,轉頭怒道:「這都是誰做的警戒?!如何讓刺客混進王府的?!」 易寒躬身行禮:「是屬下疏忽,請太后皇上恕罪。」 宇文景倫厲聲喝道:「易寒,你負責王府警衛,竟然如此大意,險些釀成大禍!如若皇上太后有什麼差池,你罪該萬死!我問你,此人是怎麼混入府中的?」 易寒欲言又止,半響方道:「此人是隨太子府的侍從一起過來的,臣見他有太子府的腰牌,便沒有詳加盤查。」 太子聞言大驚,喝道:「易寒,你、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府中何時有這麼一號人物?!」 易寒不語,彎腰掀開刺客屍體的衣服,果見腰間拴著一塊腰牌。原來籌備婚禮之初,宣王府人手不足,太子為了向風頭正盛的弟弟示好,便主動提出從太子府撥出一批侍從過來幫忙,沒想到竟然在自己這兒出了紕漏。 太子氣急敗壞道:「這、這是栽贓陷害!」 皇帝忙起身向太后告罪道:「讓母后受驚,是孩兒之罪。如今刺客已死,太后請放寬心懷,先到後堂壓壓驚,後事且讓小輩們去操心好了。」說完,便讓人先把太后和新娘送到後堂休息。 太后走後,皇帝盯著太子,沉默半響,方道:「适才那刺客說,殺人滅口,這,是何意?」 太子冷汗涔涔而下,剛才他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竟沒想起刺客臨死那句話,現在才驚覺,這句話才是殺人不見血的鋼刀。他望著皇帝鷹隼似的目光,一時之間瞠目結舌,不知如何對答才好。 宇文景倫忙上前說道:「父皇,茲事體大,要慎重查察,還得派人在府裡搜查一下,看看刺客有沒同黨,這事,他一個人定然做不來的。———當然,也得慎防有小人挑撥,別冤枉了好人。孩兒覺得,還是交由兵刑司去調查為好。」 皇帝沉吟一下,道:「也好,暫且這麼著吧。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別叫這些鼠輩攪了興致。至於查案的人選,你明日讓騰瑞選個合適的人來吧。」宇文景倫忙答應一聲。 事起倉促,太子一方一時也無法可想,只得遵旨。 宇文景倫處置停當,皇帝又道:「今日是你的大婚,不可冷落了新娘子,刺客的事情就交給兵部司去辦吧,你不用操心了。快回去看看新娘子,這孩子是好樣的,可別嚇著了她。我和太后也得回宮了。」 宇文景倫忙躬身答應,文武百官齊刷刷地跪下,山呼萬歲,恭送聖駕回宮。 皇帝登上輦車離去之時,又轉身拍了拍宇文景倫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好好歇幾天吧。以後,要你操心的地方還多著呢,不必急在一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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