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流水迢迢 | 上頁 下頁
一五八


  甯劍瑜抬頭得意笑道:「那是,咱們長風騎的威名,可不是吹出來的,全是弟兄們真刀真槍,浴血沙場――」他目光停在衛昭身上,眼見他身形斜靠,低頭修著指甲,整個人慵懶中透著絲妖魅,想起曾聽過的傳言,不自禁地面露厭惡之色。

  衛昭手中動作頓住,緩緩抬頭,與寧劍瑜視線相交,唇邊笑意漸斂。甯劍瑜輕不可聞的哼了聲,轉向裴琰笑道:「侯爺,想當年咱們在麒麟山那場血戰,殺得真是痛快,這次若是能將薄雲山――」

  衛昭握著小刀的手漸轉冰涼,眼見裴琰仍望向自己這邊,唇邊努力維持著一抹笑容,只是這抹笑容略顯僵硬。

  江慈站於一旁,將寧劍瑜面上厭惡之色看得清楚,她忽又想起那日立於落鳳灘,白衣染血的衛昭,想起月落族人對他敬如天神的吟唱,心中一酸,眼中便帶上了幾分溫柔之意,看向衛昭。

  衛昭目光與她相觸,握著小刀的手暗中收緊,唇邊最後一抹笑意終完全消失。

  江慈覺他眼神帶著幾分倔強和受傷,如利刃般刺入自己心底,更是難過,卻仍溫柔地望著他,微微搖了搖頭。

  裴琰視線自衛昭身上收回,又看向江慈,也未聽清寧劍瑜說些什麼,只是漫不經心地「哦」了幾聲,負在身後的雙手卻慢慢緊捏成拳。

  「行了,許將軍的性命,算是搶回來了。」崔亮直起身,滿頭大汗。

  江慈醒覺,向衛昭笑了笑,轉身端來一盆清水。崔亮將手洗淨,淩軍醫也已將寧劍瑜傷口處理妥當,過來看了看許雋的腰間,向崔亮道:「你師承何人?」

  崔亮但笑不答,裴琰忙岔開話題,向淩軍醫道:「淩叔,你出去後,還得麻煩你不要說出實情,只說劍瑜重傷未醒。」

  江慈再端過盆清水,淩軍醫將手洗淨,冷冷道:「我可不會演戲,就裝啞巴好了。」說著大步出帳。

  帳外,長風騎將士等得十分心焦,先前聽得主帥慘呼,俱是心驚膽顫,見淩軍醫出帳,「呼拉」圍了上來。淩軍醫一臉沉痛,長歎一聲,搖了搖頭,急步離開。

  江慈將物品收拾妥當,正待出帳,崔亮遞過一張紙箋:「小慈,你按這上面的藥方將藥煎好,馬上送過來。」

  「好。」江慈將藥方放入懷中,轉過身,眼神再與衛昭一觸,衛昭面無表情,轉過頭去。

  藥方上的藥,江慈大半不識,只得又去細問淩軍醫。淩軍醫看過藥方,沉默良久,還是極耐心地教江慈識藥,又囑咐她煎藥時要注意的事項,方又去救治傷員。

  這一戰,由於副將許雋不服號令,長風騎死傷慘重,主帥甯劍瑜重傷,若非長風騎陣形熟練,陳安帶人冒死衝擊,險些便救不回這二人。

  聽得甯將軍重傷昏迷,軍中上下俱是心情沉重,卻也生出一種哀兵必勝的士氣,皆言要誓死守衛關塞,與薄軍血戰到底。陳安更是血性發作,親帶精兵於塞前叫陣,痛駡薄雲山暗箭傷人,要老賊出來一決生死。只是薄軍反應極為平靜,始終未有將領前來應戰。

  戌時,天上黑雲遮月,大風漸起,眼見又將是一場暴雨。

  薄軍軍營,營帳綿延不絕。中軍大帳內,淳於離低聲道:「主公,依星象來看,這場雨只怕要下個三四天,小鏡河那邊,咱們不用想了。」

  薄雲山合著眼,靠於椅背,右手手指在長案上輕敲。良久,輕聲道:「長華。」

  「是。」淳於離微微躬腰。

  「你說,寧劍瑜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由內帳端著水盆出來,輕輕跪于薄雲山腳邊,又輕柔地替他除去靴襪,托著他的雙足浸入藥水中,纖細的十指熟練地按著他腳部各個穴位。

  淳於離思忖片刻,道:「算算日子,裴琰若是未去河西府,也該到牛鼻山了。」

  「嗯,那他到底是去了河西府,還是來了這牛鼻山呢?」

  「難說。裴琰性狡如狐,最擅計謀,還真不好揣測,他現在身在何處。」淳於離沉吟道:「裴琰若是去了河西府,寧劍瑜就會死守,拖延時間,以待裴琰西線得勝再來支援。而裴琰若是來了這牛鼻山,必定是想和咱們速戰速決,再回攻河西。」

  「嗯。」薄雲山的雙足被那少年按捏得十分舒服,忍不住長舒一口氣,慢悠悠道:「若是裴琰到了這裡,那麼寧劍瑜今日受傷,極有可能是誘敵之計。可要是――」

  淳於離素知他性情,忙接道:「若是裴琰未來此處,寧劍瑜這一受傷,對咱們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何況,現在許雋也重傷,長風騎由陳安統領,陳安向來是個二愣子,年少氣盛,只要小施計謀,不怕他不上當。若是能攻下牛鼻山,必能搶在桓軍前面拿下河西府,還可以順便滅了小鏡河南面的人馬。」

  薄雲山手指在案上細敲,陷入沉思之中。

  少年將薄雲山的雙足從藥水中托出,輕柔抹淨,仍舊跪於地上,低下頭去,慢慢張嘴,將他的足趾含在口中,細細吸吮。

  薄雲山被吮得極為舒服,伸手拍了拍少年的頭頂。淳於離早知自家主公有些怪癖,見怪不怪,仍微笑道:「不知主公今日那一箭用了幾成內力?」

  「十成。」

  「看來,寧劍瑜的傷是真的。」

  「嗯,天下間能在我十成箭力下逃得性命的只有裴琰和易寒,即使他穿著護身軟甲,也必定是重傷,除非是有傳言中的『金縷甲』。」薄雲山道。

  「魚大師一門,早已絕跡,世上到底有沒有『金縷甲』,誰也不知,這個可能性不大,甯劍瑜必定是重傷。」

  薄雲山頷首:「傷是真傷,問題是,這傷,是苦肉計還是什麼,得好好想想。」

  淳於離漸明他的心思,道:「要不,再觀望觀望?」

  薄雲山睜開雙眼,微笑道:「他的傷,一時半會也好不了。不管是苦肉計還是什麼,反正他急,我們不急。至於從哪幾方面來觀察推斷,長華是個中高手,不用我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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