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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為什麼?」

  衛昭手指輕撚著狐裘,卻不回答,過得一陣,竟將手枕在腦後,合目而憩,貌甚閒適。

  江慈這些日子十分困惑,終忍不住坐到床邊,右手推了推衛昭:「三爺。」

  「嗯。」

  「你說,裴琰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你就是真正的星月教主的?」

  衛昭微睜雙眼看了她一下,又合上,語調淡淡:「我怎麼知道。」

  江慈沉吟道:「他送這狐裘來,就是表明他已經知道我在你的手上,也就是指你才是真正的星月教主。」

  「不錯,他這是點醒我,要我對他坦誠相見,真心合作。虧了這件狐裘,我才知道,他早就幫了我一把。」

  江慈微微側頭:「我就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明天進京,你去問他,不就得了。」

  江慈的臉不易察覺地紅了一下,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衛昭看了看她的臉色,低聲道:「又不想回去了?」

  江慈抬頭,見他眸中似有火焰閃動,灼得心中一驚,只得避開他的眼神:「又由不得我想,我倒想見見他,問清楚一些事情再走。」

  「走?」衛昭斜著頭凝視她許久,淡淡道:「你認為,他會放你走嗎?」

  江慈一笑:「只要你把我還給他,我的使命和作用便告完成,他再也找不到囚禁我的任何藉口。」

  衛昭冷笑道:「你是天真還是傻,他堂堂一個相爺,要將你這小丫頭關上一輩子,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要什麼藉口。」

  江慈平靜地望著他,衛昭竟有些不敢與她對望,慢慢合上雙眸,卻聽到江慈低低道:「三爺,你說真心話,若是我再也無可利用的地方,你還會不會關著我?」

  衛昭默然,竟無法開口。

  他默默坐起,再看了一眼江慈,起身向屋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停住,遲疑一瞬,道:「他明日進京,會先去宮中見皇上,估計三五日後便要離京,明天晚上,我安排你去見他吧。」

  他再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動,卻未再說話,倏然轉身,快步而去。

  這日晴空萬里,春風送爽。

  裴琰著紫紗蟒袍,看上去有點病後初愈稍顯清瘦的樣子,由乾清門而入。恰逢眾臣散朝出宮,他微笑著與眾臣一一見禮,卻不多話,靜王與他擦肩而過,微微點了下頭。

  延暉殿的東閣望出去是滿池的銅錢草,綠意盎然,又種了辟蟲的薰草,清風徐過,閣內一片清香,令人神清氣爽。

  裴琰躬身而入,伏地頌聖,皇帝剛換下朝袍,過來拍了拍他的左肩:「快起來,讓朕瞧瞧。」

  裴琰站起,微低著頭,似是有些激動,半晌方哽咽道:「讓皇上擔憂,是微臣的罪過。」

  皇帝拉著他的手走到窗前,細細地看了看,歎道:「真是清瘦了許多。」

  裴琰眼中水光微閃,竟一時不能對答。皇帝轉身,背手望向窗外的濃濃綠意,緩緩道:「朕實是不忍心再將你派上戰場,你父親僅你這一點血脈,若是――」

  裴琰躬身在側,待皇帝情緒稍稍平穩,方道:「微臣無用之軀,得聖顏器重,卻不能報聖恩于萬一,實是無顏以對。」

  皇帝見他聲音帶泣,微笑地拉住他右手,往禦案前走去。口中道:「既宣你來,便是有重任要交給你,再莫說什麼有用無用的話。」

  裴琰清清喉嚨,點頭應是。

  內侍拉開帷布,露出掛在牆上的地形圖,裴琰立于皇帝身後半步處,將圖細細看了一番,道:「有些兇險。」

  「嗯,幸得田策拼死力守黛眉嶺,現在婁山已緊急抽調了三萬人馬過去支援,但不知能頂多久。」

  裴琰想了想道:「田策這個人,臣還是清楚的。是長風騎中出了名的悍不畏死之人,而且有個特點,對手愈強,他愈有一股子韌性,而且辦事不魯莽。」

  皇帝點了點頭:「一個寧劍瑜,一個田策,都是你帶出來的,不錯。」

  「謝皇上誇獎。」

  皇帝道:「王朗中計身亡,出乎朕的意料,宇文景倫應在朝中派了探子,知道咱們糧草出了問題,朕已命刑部暗查。」

  「皇上英明。臣一路上也想過,此次若要與桓國和薄賊兩線作戰,虛虛實實最為重要。」

  皇帝將手一合,面上閃過欣慰之色:「少君與朕想的,不謀而合。」

  他有些興奮:「快講講,如何虛虛實實?」

  裴琰有些猶豫,皇帝向陶內侍道:「延暉殿百步以內,不得留人。」

  等一切腳步聲遠去,裴琰還是有些遲疑,皇帝道:「現在就咱們君臣兩個人,有什麼話,你儘管說,朕都恕你無罪。」

  「是。」裴琰恭聲道:「皇上,臣懷疑,桓軍早與薄賊和嶽藩有勾結。」

  皇帝早就這事想了多日,冷聲道:「三方一起發難,自是早已勾結好了的。」

  「他們三方互通聲氣,打了我們個措手不及,而且三方都各有各的消息來源,如果配合行事,咱們面對的便是一張逐漸收緊的網,不將這張網給破了,只怕會被他們困死在這張網內。」

  「如何破?」

  裴琰道:「還在這虛虛實實四字。」

  皇帝逐漸明他用意,點頭道:「南邊岳藩,還有南詔山擋著,小慶德王又娶了談鉉的女兒,暫成不了大氣候,薄賊和桓軍,得想辦法讓他們打起來。」

  「是,微臣算了一下,咱們北線和東北線的人馬,包括長樂、河西、婁山、小鏡河再加上京畿的這幾個營,統共不過二十萬。薄賊十萬人馬,桓軍十五萬,兵力上咱們處於劣勢,如果還讓兩方聯手行事,一味堅守,不是長久之計。」

  皇帝眉頭輕皺:「繼續說。」

  「其實桓軍和薄賊都有他們的弱點。桓軍吃虧在戰線拉得過長,而且他們是遊牧民族出身,性情兇殘好殺,燒殺搶掠。而薄賊雖號稱十萬大軍,據隴州起事,但他軍中將士,仍有一部分不是隴州本地人士。」

  皇帝微微而笑:「那你打算在這上面怎麼做文章?」

  「皇上。」裴琰跪地磕首:「臣冒死奏請皇上,臣若上戰場,屆時經內閣遞上來的軍情,請皇上不要相信,也不要對臣起疑。」

  皇帝輕「哦」一聲,裴琰磕頭道:「所以臣懇請皇上,派一名信得過的人入臣軍中為監軍,但此人遞上來的摺子,萬不可經內閣及大臣內侍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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