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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見江慈沒有反應,他緩緩道:「五嬸,把她拉出來。」

  江慈無奈,慢慢掀開被子,卻不睜開眼睛:「我要休息了,三爺請出去。」

  衛昭衣袖一拂,門呯然關上。江慈一驚,睜開眼睛,見他緩步走向床前,急忙轉身向內,卻觸動肩上痛處,「啊」聲驚呼。

  衛昭快步上前,將她扶起,見她眸中含淚,語氣便緩和了些:「看來崔子明的藥也不管用。」

  江慈忙道:「藥管用,不疼了,多謝三爺費心。」

  這是衛昭傷了她之後,第一次見她軟語相向,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江慈低垂著頭,猶豫半晌,輕聲道:「三爺,我的傷好多了,您以後,不用天天來看我。」

  衛昭默然不語。

  江慈低低道:「三爺,我知道,你是無意中傷的我,我並不怪你。我只是左手動不得,你還是放五嬸回去吧。」

  良久聽不到衛昭說話,她終忍不住抬頭,又被那閃亮的眼神驚得偏過頭去。

  屋內一片令人難受的沉寂,江慈正有些心驚,衛昭緩緩開口,語氣冰涼淡漠:「我不是來看你,只是送樣東西給你。」

  江慈強笑道:「這裡有吃有喝,倒不缺什麼――」話未說完,衛昭已將一件狐裘丟在她的身前。

  江慈低頭望著狐裘,半天才認了出來,驚得猛然抬頭:「他回京城了?」

  衛昭眼睛一眯,瞳孔也有些收縮,眼神卻銳利無比,盯著江慈,冷聲道:「這狐裘,你認得?」

  江慈知已無法否認,只得點了點頭:「是,這狐裘,是我在長風山莊時穿過的。」

  衛昭微微一震,卻又逐漸平靜,唇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容,襯著他雪白的面容,說不出的詭異邪魅,讓江慈不敢直視。

  風,由窗外透進來,吹得衛昭的烏髮輕輕揚起。他慢慢俯身拎起狐裘,輕哼一聲,又搖了搖頭,終笑出聲來:「少君啊少君,你讓我,怎樣說你才好!」

  弘暉殿內,皇帝冷冷看著殿內諸臣,眼光在董學士身上停了一瞬,又移開去。

  董學士似是蒼老了許多,雙腳也隱隱有些顫抖。太子不忍,上前扶住他的右臂,皇帝歎了口氣,道:「給董卿搬張椅子過來。」

  太子將董學士扶到椅中坐下,皇帝和聲道:「董卿還是不要太過悲傷,王朗為國捐軀,朕自會給他家人封蔭的。」

  董學士想起嫡妻只有這一個弟弟,想起自己失去了軍中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心中難過,竟說不出謝恩的話。

  靜王知時機已到,上前一步,恭聲道:「父皇,現在河西府告急,全靠田策在拼死力守,得趕緊往河西調兵才行。」

  兵部尚書邵子和道:「皇上,眼下看來,桓軍比薄賊更為強勢,得從婁山再抽些兵力支援田策。」

  大學士殷士林望瞭望太子,道:「調兵是一著,關鍵還得有能與宇文景倫抗衡的大將,田策只怕不濟事。」

  皇帝陷入沉思之中,靜王向邵子和使了個眼色,邵子和會意,小心翼翼道:「皇上,不知裴相傷勢如何,若是他能出戰,統領長風騎,倒可能是桓軍的剋星。」

  殷士林眼神掠過董學士,道:「眼下看來,也只有裴相能挑起這個重擔了。」

  皇帝右指在龍椅上輕敲,卻不發話。王朗身死,高成戰敗,太子和莊王俱不便說話,殿內陷入一片沉寂。

  皇帝似是有些疲倦,靠上椅背,閉目半晌,方淡淡道:「朕自有主張。」

  陶內侍跟在皇帝身後進了暖閣,替他寬去龍袍,見他神色有些不豫,輕聲道:「皇上可要進些參湯?」

  皇帝心中煩悶,欲待斥責,衛昭輕步進來,揮了揮手,陶內侍退去。

  衛昭取過桌上參湯,淡淡一笑,皇帝轉過身去。衛昭低歎了一聲,匙羹輕響,竟自顧自地喝上了參湯。

  皇帝索性回過頭來,衛昭似笑非笑,斜睨著皇帝:「三郎時刻想著能為皇上分憂,只恨這身子尚未大好,看喝上一碗御用的參湯,能不能好得快些。」

  皇帝一笑,衛昭便將參碗奉上,皇帝就著喝完,和聲道:「還是你貼心,其餘的臣子,沒一個叫朕放心的。」

  「皇上可是為了桓軍南侵的事情煩心?」衛昭看了看案上的摺子,淡淡道。

  皇帝輕「嗯」了一聲,步至椅中坐下,微合雙眼,道:「你是個明白人,眼下情形,不得不讓裴琰重掌兵權,可萬一――」

  衛昭飄然走近,替他輕捏著雙肩,悠悠道:「皇上也知道,三郎與少君素來面和心不和,我也看不慣他那股子傲氣。但平心而論,若說領兵作戰,華朝無有出其右者。」

  皇帝被拿捏得舒服,微笑著拍了拍衛昭的手:「你這話說得公允。」

  「三郎是站在朝廷社稷的立場上說話,並非單純依據個人喜惡。眼下情形,也只有讓裴琰出來統領長風騎,對抗桓軍,否則河西危殆。」

  皇帝沉吟不語,衛昭笑道:「皇上若是不放心裴琰,三郎倒是有個法子。」

  「說來聽聽。」

  衛昭手中動作停住,慢慢俯身,貼到皇帝耳邊,柔聲道:「皇上可派一名信得過的人,作為監軍,隨軍監視裴琰。他若有異動,容國夫人和裴子放可還在皇上手心裡捏著,不怕他不聽話。」

  皇帝微微點頭,道:「裴子放走到哪裡了?」

  「手下來報,三日後便可進京。」

  皇帝思忖一陣,微笑道:「裴琰有些拿架子,得派個合適的人去宣他才行。」

  衛昭直起身,繼續替皇帝按捏,半晌方輕哼一聲:「我可不愛見他,皇上別派我去就行。」

  皇帝大笑:「不是朕小看你,你還真不夠份量。你早些把傷養好,朕另有差事要派給你。」

  春光極濃,漫山遍野的杜鵑花似是要拼盡最後一絲韶光,將寶林山點綴得如雲霞籠罩。

  莊王著輕撚雲紗的錦袍,由馬車探身出來,望向山腰處的長風山莊,手中不自覺地用力,車簾上的玉珠被他扯下數顆。

  僕從過來,匍伏于地,莊王踩著下了馬車。他望著長風山莊高簷上的銅鈴,想起臨行前父皇的嚴命,想起遠在河西的高姓世族,心底喟歎一聲,喝住要上山通知裴琰出莊相迎的侍從,率先往山上走去。

  他是首次來長風山莊,看著那精雕重彩的府門,不由羡慕裴琰這個冬天倒是過得自在,正自怔忡,莊門大開,裴琰一襲天青色長袍廣袖絲服,緩步出來。

  莊王忙笑著上前:「少君!」

  裴琰深深施禮:「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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