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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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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現。 見魏五嬸端著碗粥進來,江慈右手撐床,坐了起來,笑道:「謝謝五嬸。」 魏五嬸語帶憐惜:「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客氣?」 江慈將粥碗接過,放於身前,用湯匙勺起瘦肉粥大口吃著,見她吃得甚香,魏五嬸暗歎口氣,靜立一旁。 江慈將空碗遞給魏五嬸,道:「昨夜睡得有些熱,我記得似是踢了被子,倒辛苦五嬸又替我蓋上。」 魏五嬸一愣,猶豫片刻,輕聲道:「昨夜,公子一直守在這裡,是他替你蓋的。」 江慈愣住,半晌方道:「他人呢?」 「天蒙亮才走的,留了幾付藥,說是請了個西邊園子裡的大夫開的,姑娘定會喜歡喝他開的藥。」 江慈細想片刻,大喜道:「快,勞煩五嬸,把藥煎好,拿來我喝。」 衛昭神色淡然,換過素袍,易五進來,附耳道:「三爺,半個時辰前,有緊急軍情入了宮,現在大臣們都入宮了。」 衛昭雙手停在胸前,又慢慢系好襟帶,道:「可曾看清,是哪邊傳來的?」 易五面色有些凝重:「北邊來的,看得清楚,紫杖上掛了黑色翎羽。」 衛昭沉默片刻,冷冷一笑:「看來,又有大將陣亡了。」 易五有些憂慮:「這桓國的二皇子也太厲害了些。」 衛昭又脫下外袍,坐回椅中,淡淡道:「你先回宮,皇上若是問起,你就說這幾日陰雨連綿,我傷口有些疼,就不入宮請安了。」 易五應是,轉身離去。衛昭正閉目而憩,管家輕步進來:「主子,有人在府門口,說要送樣東西給您。」 見衛昭並不睜眼,他靠近輕聲道:「說是裴相府中之人,還出示了長風衛的腰牌。」 衛昭猛然睜開雙眼,管家將手中狐裘奉於他面前,低聲道:「來人說,裴相吩咐,將這狐裘送給主子。說這狐裘是他心愛之物,一直珍藏在草廬之中,捨不得用。現聽聞主子受傷,頗為擔憂,暫時送給主子使用,待他回京之時,再來討還。」 七三、聞弦知意 見魏五嬸坐于廊下擇菜,江慈斜搭上外衫出來。 魏五嬸抬頭看見,忙起身替她將外衫系好,道:「公子吩咐了,不讓姑娘出來走動。」 江慈撇了撇嘴:「又不是腿斷了,為什麼不能出來走走?躺了這些天,悶死我了。」 她在竹凳上坐落,望向木屋旁的桃林,語帶惆悵:「今年桃花落得早,要等到明年才有桃花看了。」 魏五嬸笑道:「姑娘是身子不好,若是能出去走動,紅楓山的桃花現在開得正豔。」 「是嗎?」江慈笑道:「五嬸家住在紅楓山?」 魏五嬸不敢細說,將話題岔開去:「吃了公子後來這道藥,感覺如何?」 「不疼了,還是崔大哥的方子靠得住。」 「看來公子為了你快些好起來,花了不少心思。」 江慈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魏五嬸也是老成之人,早看出那位煞神公子與這位姑娘之間有些不對勁,想起媳婦和孫子性命懸于人手,心念一轉,微笑道:「要我說,姑娘也別和公子致氣,他對你是放在心尖疼著的。這傷――」 江慈搖頭:「我倒不是怪他傷了我,他有病,是夢魘中無意傷的,並非有意。我與他的事情,五嬸還是不知道的好。」 魏五嬸歎道:「姑娘也是個明白人,怎麼就看不清公子的心意?他夜夜過來,你若是醒著的,他便在窗外守著,你若是睡著了,他便在床前守著――」 江慈打斷她的話:「他哪有那般好心,只不過我還有用,不能死罷了。」 魏五嬸只盼說動這位姑娘,讓那煞神般的公子心裡高興,放自己回去,猶自絮絮叨叨:「公子雖不多話,但看得出是個體貼人,看這園子,家世自也是一等一,若論相貌,我看,除了那個什麼傳言中的『鳳凰』衛三郎,只怕世上無人能及。」 聽她說到「鳳凰衛三郎」時語氣有些異樣,江慈心中一動,笑道:「我總是聽人提起『鳳凰』衛三郎,說他長得姿容無雙,不知到底是何人品,總要見見才好。」 魏五嬸忙道:「姑娘切莫有這心思,那等肮髒卑賤的小人,莫汙了姑娘的眼。」 「他不是當朝權貴嗎?怎麼是肮髒卑賤的小人了?」江慈訝道。 魏五嬸朝地上呸了一口:「什麼當朝權貴,還不是皇上跟前的弄臣,以色侍君的兔兒爺罷了!」 半晌不見江慈說話,她側頭一看,見江慈有些愣怔,忙伸手拍了一下面頰:「瞧我這張嘴,粗魯得很,姑娘只當沒聽過。」 江慈離家出走,在江湖上遊蕩,時間雖不長,卻也曾在市井之中聽人罵過「兔兒爺」這個詞,雖不明其具體含義,卻也知那是世上最下賤的男人,為世人所鄙夷。她心中翻江倒海,望向魏五嬸,緩緩道:「什麼兔兒爺?衛三郎是兔兒爺?!」 魏五嬸乾笑道:「姑娘還是別問了,說起來怪難堪的。」 「勞煩五嬸把話說清楚,我這人,若是好奇心起,又不弄明白了,什麼藥啊飯的,都吃不下。」 魏五嬸無奈,道:「姑娘是清白人,自是不知兔兒爺的意思。衛三郎是孌童出身,聽說十歲便入了慶德王府,十二歲被慶德王進獻給皇上,他姿容無雙,又極善諂媚,皇上對他寵愛有加,有五六年都不曾寵倖過其他孌童,所以他才能有今日的地位。」 江慈右手緊攥著衣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原來,那個如鳳凰般驕傲的男子,那個如天神般的星月教主,那個日夜思念親人的孤獨之人,他竟是―― 孌童,是月落族的恥辱,為世人所鄙夷,到底,要做著怎樣卑賤下流的事情,又要忍受怎樣的屈辱? 遠遠看見衛昭入園,魏五嬸忙拉了拉江慈的衣襟:「姑娘,公子來了。」說著端起菜籃,躲入廚房之中。 衛昭雙手負于身後,宛如流雲悠然而近,江慈卻只是怔怔坐著。 衛昭盯著她看了半晌,語氣冰冷:「五嬸。」 魏五嬸嚇得從廚房中鑽出來,江慈忙道:「不關五嬸的事,是我自己要出來的。」她猛然站起,跑到房中,躺於床上,右手拉上被子,蒙住面容。 淡雪梅影的話,月落山的所見所聞,五嬸的鄙夷之色,竟讓她沒有勇氣掀開被子,再看那張絕美的面容。 衛昭冰冷的聲音傳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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