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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此次借東朝內亂,宇文景倫終得重掌兵權,策十五萬大軍南下,若能戰勝,以北統南,他才有機會一展抱負,可若是戰敗,只怕――

  滕瑞微笑道:「王爺志存高遠,現下華朝內亂,是難得的歷史契機,定是上天讓王爺偉業得成。」

  「是。」宇文景倫在河邊停下腳步,負手而立,望向蒼茫夜空:「雖說治亂興衰,自有天定。但我宇文景倫定要在這亂局之中搏一搏,會會華朝的英雄豪傑,看看誰才是這天下的強者,誰能一統江山,萬民歸心!」

  易寒與滕瑞互望一眼,俱各從對方眼中看到欣慰之意,眼前的年輕男子充滿自信,豪俊不凡,有著一種君臨天下的氣概,令人心折。

  滕瑞走向前方河邊的一處密林,用腳踩了踩地面,回頭笑道:「天助我軍。」

  宇文景倫步上前去,蹲下細看,又用手按了按,望向涓水河面:「難道,這河床――」

  「不錯,涓水河沿這鄆州全線,俱是極深的爛泥,無法下樁。唯獨這處,河床是較硬的土質,而且河床較高,只要打下木樁,架起浮橋,騎兵便可過河。」

  宇文景倫道:「為什麼會這樣?華朝無人知道嗎?」

  滕瑞知他心思向來慎密,必要弄清楚成因,才會決定下步計策,微笑道:「約六十年前,鄆州與東萊兩地的百姓,決定在這處建一堤壩,以便旱蓄澇排。趁著某年冬旱,水位較低,兩地派出水工選址,建了最初步的土基,但又因為工銀的問題擱置了下來。第二年鄆州東萊春澇,遇上大洪災,百姓流離失所,存活下來的當地百姓少之又少,再也無人提起。又過去了這麼多年,土基埋在河底,當是無人再知此事。」

  他又道:「從華朝軍隊只駐防在赤石渡,而這處少人巡防便知,他們尚以為我們只能以戰船過河,其餘河段沒辦法於短時間內搭橋鋪路。」

  宇文景倫卻還有疑問:「這處河床較硬,能不能打入木樁?還有,能不能搶在一夜之內搭好浮橋?」

  滕瑞道:「當年只是用稍硬一些的泥土和著小碎石加固墊高了一下河床,我們在木樁的外面套上一層鐵鍥,便可釘入河床。這處河面狹窄,也是當年選址建壩的主要原因,所以抓緊一些,多派些士兵前來打樁,再架浮橋,估計大半夜功夫,能成。」

  易寒點頭道:「我們虛張聲勢,裝作要從赤石渡進攻,吸引華軍全部主力,再派一些水性好、武功高強的飛狼營士兵潛到對岸,幹掉可能前來巡防的華軍,估計能成。」

  宇文景倫將手一合:「好!華軍以為我們要從赤石渡以水軍發動進攻,我們就偏從這處過騎兵,然後火燒連營,讓他們腹背受敵!」

  駐守涓水河以南的華朝軍隊,由成郡退下來的三萬長風騎,和原鄆州、郁州、鞏安一帶的殘兵,及臨時從東萊、河西趕來的援兵組成,共計八萬人馬。

  桓國鐵騎攻破成郡,一路南下,鄆州等地也相繼被攻下,華軍們節節敗退,直至退至涓水河以南,方得暫時的喘息。

  夕陽西下,長風騎副將田策體格粗壯,身形魁梧,眼神利如鷹隼,站於哨臺上。看到對岸戰船旌旗飄揚,桓軍相繼登船,船頭盔甲明晃晃一片,心中暗自思忖。

  他下得哨台,東萊駐軍統領邢公卿大步走了過來:「田將軍,他們又打起來了,咱們得去勸勸。」

  田策心中惦記著寧劍瑜的囑咐,微笑道:「邢將軍,這架是不好勸的,搞不好還惹火燒身。我看桓國人似是有異動,只怕今晚會發動進攻。」

  邢公卿語帶不屑:「桓國人要和我們打水仗,那是棄長取短。咱們東萊的水師可不是吃素的。」

  他將田策一拉:「鄆州和鞏安的互相指責,現在動了刀子,你是這裡軍職最高的,可不能不管。」

  田策心中暗罵:你個邢包子,叫我接這個燙手山芋,好向你家主子邀功,當我不知?!

  他苦笑道:「怎麼管?劉副將的師兄死在謝副將師叔刀下,這仇恨,怕不是我們能夠化解的。」

  又道:「連議事堂出面,都沒能調停好,我們就一邊看著吧。」

  邢公卿歎道:「可這樣下去,只怕桓國人沒打過來,自家倒先鬥得血流成河了。」

  田策眼光掃過對岸,靈機一動,沉吟道:「既是如此,我就去調停調停,但這二位手下眾多,我得多帶些人馬過去。這裡就交給邢統領,桓國人若是攻過來了,邢統領就響號通知,我再趕過來。」

  邢公卿心中暗樂,忙道:「田將軍快去快回。」

  邢公卿見田策帶著人馬離去,也有些怕桓國戰船攻過來,命手下將強弓架起,火箭備下,又檢查了一下船頭的投石機,方稍稍安心。

  聽得身後半裡處傳來震天的吵鬧和兵刃聲,邢公卿暗自得意。鄆州鬱州等地駐兵早就不和,前段時間各門派互相尋仇,更是激化了矛盾。自家主子莊王早就下令,讓自己不要摻和進去,但要想辦法讓長風騎吃點虧。田策此番前去調停,定會火上澆油,若是出了啥事,說不定這八萬人馬,便由自己統轄了。

  他正胡思亂想,卻聽得對岸炮聲齊鳴,號角高揚,十餘般戰船趁著濛濛夜色,駛了過來。

  邢公卿水軍出身,並不驚慌,只是傳令,嚴陣以待。

  東萊水師所配硬弓皆在八十石以上,士兵們將箭尖塗上火油,架上強弓,執火在側,只待桓國船隻再近些許,便行開弓。

  悠長的號角響于涓水河上空,隨著號角之聲,火箭四起,一輪箭雨過後,便是投石機投出的滿天石子,濺起高高的水花,方擋住桓國的第一波進攻。

  桓國戰船退後些許,不多時又再度攻來。邢公卿眼見敵軍這次是勢在必得,忙命人上高臺吹響緊急號角,擂響戰鼓,希望田策能及時趕回支援。

  田策立於小山丘上,看著坡下的一片混戰,又望向河岸方向,微笑轉頭道:「傳令,讓弟兄們在林中好好休息,聽好咱們自己的號角聲,隨時準備撤往河西。」

  邢公卿見田策遲遲未帶兵回援,桓軍又攻得甚緊,正有些慌神,部屬匆匆奔來:「統領,那邊還在打,死了不少人,一片混戰,找不到田將軍。」

  邢公卿無奈,只得繼續指揮防禦,只盼能熬到援軍趕來。

  這一戰,直進行了大半夜,桓國船隻輪流進攻,卻不冒進,雙方箭來矢去,火光滿天,始終在膠著狀態。

  滕瑞早看好了星象,自是選了雲層厚重,星月皆隱的今夜發動進攻。

  眼見戰船駛向對岸,易寒面有疑慮之色,宇文景倫笑道:「易先生有話請說。」

  「王爺,恕易寒多嘴,滕瑞終非我――」

  宇文景倫右手輕舉,止住易寒的話語:「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負手前行,易寒跟上,聽著號角齊鳴,宇文景倫歎道:「五年前,我在上京偶遇滕瑞,便將他引入王府,視為左膀右臂,不計較他是華朝出身,先生可知是何緣故?」

  「願聞其詳。」

  「因為,他有他的抱負。」宇文景倫悠悠道:「他雖是華朝人,卻希望南北統一、民族融合,更希望他的滿身藝業能得施展。這樣一個治世之才,只要能讓他得展所長,必不會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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