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流水迢迢 | 上頁 下頁
一三七


  他回頭望瞭望戰船上卓然而立的滕瑞:「我和先生,終還是站在咱們桓國人的立場上去看待南北對峙、統一天下的問題。但滕先生,卻已經是站在了整個天下的高度,選擇了輔佐我,來實現他的這個抱負。對他而言,心中已沒有了桓國與華國之人的區別。」

  易寒歎道:「滕先生志向高遠,令人佩服。可是,只怕他想得太過理想。」

  「是啊。」宇文景倫也歎道:「先不說能不能拿下華朝,就是我們國內,要不要與華朝進行這一戰;是偏安於北域,還是以北統南;或是南下之後,以儒學治國還是沿我族世統,都是難以調和的矛盾,前路艱難啊!」

  易寒點頭道:「不說太子權貴們,就是王爺手下這些個將領,多半想的是攻城掠地,搶過就算。打下城池之後,如何治理,如何安民,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宇文景倫正為此事煩心,眉頭輕蹙:「先生說得是,成郡那邊剛有軍報過來,咱們留的一萬駐軍頗有些不守軍令,燒了一個村莊,激起了民憤,雖鎮壓下去了,可死的人太多,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易寒道:「王爺得想想辦法,約束一下才行。咱們若是攻下東萊、河西,戰線拉得就有些長,糧草有一部分得就地補給,萬一民憤太大,可就有些麻煩。」

  「嗯。」宇文景倫轉身,向身後一大將道:「傳我軍令,攻下東萊之後,不得擾民,不得搶掠,不得姦淫燒殺,違令者,殺無赦!」

  夜半時分,遠處仍隱隱傳來戰船的號角之聲。

  宇文景倫銀色盔甲外披風氅,足踏牛皮靴,扶住腰間寶刀,身形挺直,淵停嶽峙。他看著浮橋搭上最後一塊木板,飛狼營的高手們也執刃在對岸守防,便將手一揮。

  數千騎高頭駿馬,馬上將士皆腰環甲帶,佩帶刀劍,稍稍拉開距離,策騎迅速踏過浮橋。

  桓國鐵騎威名赫赫,夜行軍更是極富經驗。赤石渡的華軍們正全力抵抗正面戰船的進攻,震天的戰鼓聲淹沒了鐵蹄掩近之聲,待那如雪利刃、如星火光突現於面前,已是血流滿地、死亡枕藉。

  宇文景倫右手反握刀柄,策騎在華營中劈殺橫砍,鮮血濺上他的紫色風氅。他聞著空氣中這股血腥之氣,更感興奮,寶刀上下翻飛,所過之處,華軍莫不噴血倒飛。

  易寒早帶了上千人馬,直沖河灘,一部分人掩護,另一部分人將早已備好的火油潑向華朝的船隻,再迅速射出火箭。

  邢公卿正在主船頭指揮與桓軍水船作戰,聽得身後殺聲大盛,起初尚以為仍是鄆州與鞏安的官兵在內訌,待火光四起,船隻被大火吞圍,方知形勢不妙,這夜刮的恰是南風,火借風勢,待他倉惶下令,火勢已不可控制。

  小丘高處,長風騎副將田策身定如松,冷眼看著河岸的火光直沖霄漢,平靜道:「吹號,撤往河西!」

  宇文景倫拉住座騎,看著易寒率騎軍將華朝軍營踏得人仰馬翻,看著滕瑞的戰船駛近河岸,只覺意氣風發。他橫刀向天,宏亮的聲音在戰場上遠遠傳開:「桓國的兒郎們,拿下東萊,直攻河西!」

  「拿下東萊,直攻河西!」飛狼營的精兵們簇擁在他身邊,齊齊舉刀高呼。

  華朝承熹五年三月十日夜,桓國以水師騎兵並用,攻過涓水河,敗東萊水師于赤石渡,同夜攻破東萊城。

  東萊統領邢公卿陣亡,東萊、鄆州、鬱州等地駐軍死傷殆盡,長風騎副將田策率殘部約三萬餘人退至河西城以北,拼死力守「回雁關」。

  三月十二日,大將王朗率四萬精兵趕到「回雁關」,和田策殘部會合,高築工事,挖壕築溝,與桓國宣王宇文景倫所率之十二萬大軍對峙於「回雁關」。

  春雨綿綿。

  京城西郊,魏家莊。

  夜深人靜,僅餘一兩戶人家屋中透著微弱的燭光,在雨絲中凝起一團光影。

  村東魏五家的媳婦將門掩上,上好閂,回頭道:「婆婆,您早些歇著吧,明日再做便是。」

  魏五嬸納著布鞋,並不抬頭:「我再做一陣,你先睡吧,小子們還得你哄著才能睡著。」

  媳婦輕應一聲,正待轉身走向西屋,忽然眼前一花,一個黑影一手拎著一個小男孩從西屋中走了出來。她驚叫聲只呼出一半,那黑影已點上她的穴道。

  聽得媳婦的驚呼聲,魏五嬸猛然抬頭,嚇得全身哆嗦,半晌方想起來要呼人,卻喉間一麻,被那人點住啞穴,發不出聲。

  黑影冷冷地盯著她,聲音寒得讓人發抖:「想不想你媳婦和孫子活命?」

  魏五嬸嚇得雙目圓睜,本能下將頭點得雞啄米一般。

  黑衣蒙面人冷聲道:「你隨我去一個地方,照顧一個病人,不得離那園子半步,不得多問半句,伺候好了,我自會饒你家人性命,放你一家團聚。」

  七二、中宵獨立

  回雁關,位於河西府以北二百餘裡處。

  沿回雁關南下,過河西府,越雁鳴山脈,便是瀟水平原,可直達京城及瀟水以南的千里沃土。故一直以來,回雁關便為兵家必爭之地。

  王朗與田策立于回雁關的高堡之上,看著關下的桓軍軍容齊整,漸對回雁關完成合圍之勢,俱是心情沉重。

  王朗眉頭微鎖:「桓國的步兵和水師精進之快讓人吃驚,這個宇文景倫,倒真是不可小看。」

  田策點點頭:「看來他軍中必有高人相助,這攻城戰,還用上了咱們華朝的投石與噴火機,他這次南侵,是勢在必得啊。」

  王朗輕歎一聲,思忖良久,道:「他必定要用車輪戰,北、東兩面尚無可懼,但我總擔心西北角出問題。」

  「那裡靠著仙鶴嶺,一線天過去是懸崖峭壁,應該不可能從那邊突破吧?」

  王朗搖了搖頭:「桓國騎兵架浮橋過涓水河,證明他軍內有熟知我華朝地形之人。」他轉身下了高臺,邊行邊道:「迅速召開將領會議,同時下令,在軍中召集熟知『回雁關』地形的士兵,如無,馬上到附近村莊去找。」

  春月泄影,夜風生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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