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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明歸哼了一聲,冷笑道:「小丫頭懂個什麼?這事壞就壞在聰明美麗之上。試想想,那花清淵自幼乖巧聽話,對母親百般順服。而今突然冒出個來歷不明的媳婦,不但貌美如仙,更且聰明伶俐。這也罷了,最讓花無媸忌憚的是,韓凝紫手段厲害,將花清淵那小畜生治得服服帖帖,說話做事,全都聽她招呼。以花無媸的性子,還不醋意大發麼?」

  梁蕭奇道:「花無媸竟會嫉妒自己的兒媳?」明歸冷笑道:「這有什麼稀奇,世間婦人大都如此,生怕兒子太迷戀妻子,弱了母子之情。是以婆媳相妒,自古有之。更何況,花無媸一心要讓兒子繼承祖業,若讓韓凝紫這等媳婦進了門,天機宮的基業豈不要改為姓韓了?花無媸半世苦心經營,到頭來卻讓外人摘了果子,依她的性子,忍得下這口氣麼?」

  梁蕭道:「韓凝紫也不是省油的燈,豈會任她擺佈?」明歸拈須笑道:「你又沒見識了。大約男女相悅之時,渾然忘我,最容易犯些糊塗。何況韓凝紫年少識淺,怎是花無媸的對手?那姓花的婆娘心中雖有萬般不快,臉上卻不動聲色,只說什麼父母之名,媒妁之言,要韓凝紫找來長輩師姐,三媒六證,方可成親。韓凝紫被哄得暈頭轉向,歡天喜地出宮去尋她師姊。誰知她前腳剛走,花無媸後面便使了手段,硬生生把一個淩霜君推到花清淵懷裡……」

  梁蕭插嘴道:「不對,既然喜歡一人,哪能再娶他人?換了是我,抵死不從的。」明歸冷笑道:「花清淵本就是膿包一個,花無媸一瞪眼,他還能放一個屁來?這下樂子就大了。花清淵這邊敲鑼打鼓,奉旨成婚,那邊也不知韓凝紫從哪裡得到消息,趁著淩霜君回娘家的當兒,伏在道旁給了她一下狠的。當時淩霜君已大了肚子,當真是一石二鳥,哈哈,不對,該叫做一屍兩命才對……」明歸哈哈大笑一陣,又道:「梁蕭,你且猜猜,韓凝紫因何知道淩霜君的行蹤?」梁蕭皺了眉,緩緩道:「難不成是你說的?」明歸拍腿笑道: 「不錯,嘿嘿,若讓他花清淵養出個兒子,豈不壞了老夫的大事。」

  正覺得意,忽見梁蕭站起身來,明歸笑聲忽止,詫道:「你上哪兒去?」梁蕭冷然道:「走路。」明歸道:「急什麼,待老夫喝完了這碗茶,嘿嘿,闊別已久,咱們須得好好聊聊。」梁蕭呸了一聲,道:「你不要臉,我還要臉,跟你這等小人同桌,徒惹一世之羞。」 明歸一愕,又聽梁蕭道:「你與花無媸鬥法,我也懶得管。但你屢屢算計曉霜,卻未免太下作了些!」

  明歸面色微沉,嘿然道:「那病丫頭早晚活不過幾年,死前給老夫做塊墊腳石,正叫做物盡其用。小子,你還是乖乖跟著老夫,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梁蕭呸了一聲,道:「去他媽的大事,我今天武功不濟,殺不了你,來日勢必取你性命。」一拂袍袖,大步出門。忽地眼前一花,明歸立在前方,托著茶碗,臉上似笑非笑地道:「你耳聾啦?沒聽到麼?老子叫你乖乖坐著,等我喝完這盅茶。」梁蕭見他目中凶光閃爍,心知不妙,揚聲道:「阿雪,你跑遠些,莫要回頭。」阿雪露出茫然之色,怪道:「不是說好了嗎?你到哪兒,我也去哪兒!」梁蕭見她如此呆笨,心中好不氣惱。

  明歸嘖嘖笑道:「你到哪兒,她也去哪兒。梁小子,你豔福不淺,老頭子也羡慕呢。」 說話聲中,忽地出手如電,抓向阿雪。梁蕭忙使一招「霸王扛鼎」,雙拳撞他兩肋。這招出自石陣武學,明歸瞧他招式精奇,暗合數術,不覺心頭發癢,手腕一轉,五指鋒利若劍,向梁蕭手腕直插下來。梁蕭知他爪力厲害,匆忙縮手,百忙中拉著阿雪,施展「六六天罡步」向後掠出。明歸瞧得暗自犯疑:「數月不見,這小子怎麼不進反退,武功弱了許多?」 他忌憚梁蕭的「三才歸元掌」,不敢進逼,只以「靈犀分水功」遙遙出掌,又將梁蕭逼退兩步。明歸瞧出他果然內力大減,大喜過望,左手端著茶水,右手刷刷刷連發三掌,逼得梁蕭東奔西走,休想站立得住。

  明歸一掌快似一掌,梁蕭攜著阿雪奔走片刻,漸感吃力,只得將阿雪推開,展開三才歸元掌,與明歸搶攻。明歸瞧著他掌來掌去,莫測高深,不由心頭一動:「這小子狡猾無比,倘若強迫他說出『三才歸元掌』的奧妙,只恐不盡不實。今日天幸他內力大弱,出手放緩,老夫不妨與他纏鬥,再慢慢瞧這三才歸元掌有什麼玄虛。」他打定主意,便放慢手腳,一招一式與梁蕭拆解。梁蕭一意自保,無奈只得全力施展掌法。明歸瞧他手眼身步,漸漸瞧出些門道,心中好不得意:「若非老夫智比天高,怎想得出如此妙計。」當即左一掌,右一掌,將梁蕭迫得團團亂轉,情急間連石陣武學也使了出來。明歸見他用的雖不是 「三才歸元掌」,但精微奧妙之處,不在「三才歸元掌」之下,只是堂堂正正,不如後者那般取巧,使用者若無極高深的內功,絕難發揮應有威力,更妙的是,這些武功招式與自家武功如出一脈,更易修煉。

  明歸一招招看下去,若有不明之處,便將前招重使一次,迫使梁蕭也以前招拆解,直到學會為止。梁蕭只瞧明歸眉飛色舞,卻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他內力不濟,雖有一流武功,卻發揮不出應有威力,欲使劍法,但與楚仙流賭鬥在先,用「穿心七式」便算食言,一時猶豫不定,出手章法微亂。明歸只當他疲憊,尋思道:「所謂貪多嚼不爛,若時候一長,被他看穿老夫的計策,反而不美。好事多磨,須得慢慢來才是。」當即忽地探爪拿向梁蕭胸口,欲先將他拿住,再慢慢套問武功。

  阿雪在旁瞧著,見明歸出手太快,梁蕭萬難躲閃,心頭一急,驀地縱身出掌,直搗明歸背心。明歸素來謹慎,不敢托大,當下放過梁蕭,縮手回掃。這一掃用上「靈犀分水功」,阿雪慘哼一聲,跌出丈餘,口中溢出血來。

  梁蕭趁機脫出明歸掌底,擋在阿雪身前。明歸陰笑道:「小子自身難保,還想保人麼?」 正要抬步上前,忽地目光一轉,盯著梁蕭身後,皺眉道:「小子,瞧你後面是誰?」梁蕭知他必是虛張聲勢,只是冷哼一聲,仍是緊守門戶。忽然間,只聽阿雪一聲慘哼,梁蕭猝然一驚,側身躍出,以免腹背受敵。再轉眼一看,只見韓凝紫不知何時轉了回來,將阿雪抓在左手,右手二指一併,向他小腹點來。

  明歸已將梁蕭視為一本活秘笈,既有許多武學未能學及,又豈能容忍他人染指,頓時長笑一聲,道:「看招。」忽將左手所端茶水擲了過來。韓凝紫見他來勢猛惡,咯咯一笑,側身托住茶杯,杯中茶水方才濺出半尺,便嗖的一聲,被她的「冰河玄功」凝成一支冰錐。韓凝紫嬌笑一聲,冰錐寒芒吞吐,刺向梁蕭面門。

  明歸暗暗喝了聲彩,哈哈一笑,笑聲未歇,人已搶到二人近前,一掌擊向韓凝紫。韓凝紫冷哼一聲,將阿雪舉起,硬擋明歸掌力,明歸不料她如此狠辣,心中暗罵,但他也非好相與的,右掌全無收斂,兀自擊到。刹那間,身側勁風襲來,心知是梁蕭到了,當下側轉掌力,啪的一聲,將梁蕭震退三步。正要追擊,忽又寒氣撲面,卻是韓凝紫手攥冰錐刺來,明歸側身讓過,笑道:「韓姑娘去而複返,莫非想通了,決意跟隨老夫麼?」韓凝紫冷冷道:「全無興致。」明歸冷哼一聲,眉間青氣一現。韓凝紫正自提防,忽聽梁蕭低聲念道:「左一轉,右一轉,橫一轉,豎兩轉……」明歸心覺奇怪,韓凝紫卻面色一變,厲聲道:「小畜生,你說什麼?」梁蕭笑道:「你不妨猜猜!」原來韓凝紫傷心欲絕,狂奔一陣。忽然清醒過來,想到純陽鐵盒,忙又轉回,這時忽聽梁蕭之言,一時驚喜交迸,忍不住問道:「是了,是開盒之法,對不對?」梁蕭微微一笑,道:「算你機靈。但我說的只是十分之一,另外還有十分之九,可繁複得緊呢。」韓凝紫忍不住道:「你是怎麼想出來的?」但見梁蕭只是冷笑,頓又醒悟過來:「我也糊塗了,他怎會輕易說給我聽。」

  她沉吟未決,忽聽梁蕭道:「你若想聽全,就先放了阿雪,我便把剩下的十分之九說給你聽。」韓凝紫目光閃動,忽地撲哧一笑,歎道:「你這小子,倒有幾分癡情。好吧,依你便是。」說罷忽然抬手,指間白光倏閃,按在阿雪胸口,阿雪不由呻吟一聲。梁蕭大吃一驚,喝道:「韓凝紫,你出爾反爾?」韓凝紫嘻嘻笑道:「接著吧!」抓起阿雪,忽向梁蕭擲去。梁蕭慌忙接住。韓凝紫淡淡笑道:「這丫頭被我種下了『問心刺』,一刻工夫發作一次,發作時心如刀絞,痛不欲生,兩個時辰不解,必死無疑。小滑頭,你給我乖乖說全開盒之法。我便出手救她,若跟我打半個字的馬虎眼,哼,有你好瞧。」梁蕭又氣又急,再瞧阿雪,只見她俏臉蒼白,蛾眉緊鎖,早已痛昏過去。

  梁蕭暗暗歎了口氣,猛地咬牙,正要說出開盒之法。韓凝紫忽地一擺手,皺眉道: 「明老鬼,不關你的事,請便吧。」明歸拈須笑道:「誰說不關老夫的事?這小子與老夫有過節,我立馬便要帶他去。」韓凝紫道:「待我問完他話,要殺要剮,憑你處置。」

  明歸拍手笑道:「妙得緊,明某也要問他話,不過須得問上十天半月,姑娘若然有暇,不妨便和明某同行,大夥兒順道商量商量天機宮的事。」韓凝紫眼中寒光迸出,冷聲道: 「明老鬼,你這是故意與我為難了?」明歸笑道:「豈敢豈敢。」忽地使出「飛鴻爪」,拿向梁蕭,韓凝紫厲叱一聲,掌心冰錐刺向明歸,明歸方要抵擋,卻不防韓凝紫內力傳入錐中,噗的一聲脆響,冰錐化作無數細小冰刺,向他面門射來。明歸匆忙揮掌格擋,但那冰刺又多又細,仍有數枚射中額角,疼痛難禁。明歸怒痛交迸,猛地發聲厲喝,雙爪迭出,疾若飄風。只聽哧的一聲,扯了韓凝紫一截衣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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