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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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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仙流微微一笑,忽地轉身,竟將背脊賣給梁蕭。他這一轉突兀至極,梁蕭收勢不及,只聽哧哧哧三響,三劍盡皆刺在鐵木劍上,勁力回彈,震得他手臂酸麻。楚仙流朗朗笑道:「小傢伙,還有一式呢?」梁蕭勢如騎虎,硬起頭皮使出最後一招「心喪如死」,劍到半途,楚仙流身子疾轉,梁蕭手上一輕,寶劍竟被他夾手奪過。梁蕭反手成爪,疾拿楚仙流脈門,怎料手心又是一沉,「鉉元」劍柄又被送了回來。這一奪一送,梁蕭渾然不及轉念,一時手握寶劍,呆在當地。 楚仙流搖了搖頭,歎道:「小傢伙,劍道為養心之法,而非殺人之道,所謂:」劍出七分自須收,得饒人處且饒人。『「說罷淡淡一笑,揮袖轉入室內。梁蕭心道:」這老頭兒當真奇怪,若不殺人,練劍何用?「思索難解,只得向阿雪道:」走吧。「阿雪一點頭,跟在他身邊。 兩人路上再未遇上一人,梁蕭心道:「韓凝紫一敗,這裡的人也全都逃了?唉,真是樹倒猢猻散。」出了殘紅小築,梁蕭道:「阿雪,你可有去處麼?」阿雪道:「那個背木劍的先生來到莊內,跟主人要人。主人打不過,就說比腳力,那位先生答應了。但他們前腳一走,姊姊們就紛紛逃了。我怕……怕你還被關著,就上竹林裡去……」梁蕭聽她絮絮叨叨,不耐道:「好啦,你若沒去處,暫且跟著我吧!」阿雪心頭一喜,問道:「你又去哪兒呢?」梁蕭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阿雪斂眉想想,似乎下定決心:「你去哪兒,我都能跟著你麼?」梁蕭道:「隨你好了!」阿雪聞言,抿嘴一笑,露出淺淺梨窩。 兩人向西走了一程,梁蕭忽想起懷裡的《紫府元宗》,這些日子忙於練功,倒未細瞧。當下翻出拓片,只見早被汗水浸潤,布上墨蹟略顯散亂,心知再不整理,定然毀了。便在附近鎮裡尋了一處紙墨鋪。鋪中掌櫃是個老童生,文章平平,一筆顏字卻寫得豐腴端方,筋絡分明。聽梁蕭說明來意,便鋪了一張羊皮紙,飽蘸濃墨,將拓片謄清。 謄寫已畢,梁蕭察看一回,但見無誤,心喜之下,賞了那掌櫃一塊金錠。那掌櫃喜得眉開眼笑,稍加推託,便即受了。梁蕭又向他討了一張油紙,一隻紅銅墨盒,鄭重其事地用油紙將經文包好,藏在盒裡。 出得紙鋪,已是陽烏西沉。遙見前方有間客棧,梁蕭肚饑,便與阿雪入內歇坐。坐定未久,門外便撞入一人,二人一瞧,當真冤家路窄,來的竟是韓凝紫。韓凝紫見他二人,也有訝色,繼而沖阿雪一笑,眼中大有深意。 阿雪打個冷戰,小聲道:「主人好。」韓凝紫瞥了她一眼,悠然落座,含笑道:「我好得很,你也沒死呀!來,給我看茶。」阿雪雙腿發軟,幾乎站不起來,忽覺梁蕭在自己肩頭一按,只聽梁蕭笑道:「韓凝紫,老子也口渴得緊,你來給我斟斟茶?」韓凝紫瞅他一眼,冷笑道:「你倒生得一副花花腸子,才丟開柳鶯鶯,又姘上我家阿雪啦?」阿雪羞得面紅如血,抬不起頭來。 梁蕭眉一皺,道:「韓凝紫,你嘴裡放乾淨些!」韓凝紫嘻嘻笑道:「抵賴什麼啊?你要她,我許給你便是。只不過來往公平,你要好生謝我。」梁蕭見她言語莫測,心中驚疑,但想逞強爭鬥,不僅自身不保,阿雪也絕難活命。他轉念笑道:「可惜我身無長物,光棍一個,沒什麼好謝你的。」韓凝紫瞅他一眼,笑道:「你這小滑頭,還想糊弄人麼?哼,你打開了純陽鐵盒,是不是?」梁蕭心頭一跳,故作鎮定地道:「這卻如何說起?」 韓凝紫道:「還不容易猜?你內功盡失,十年內休想復原,但未到一月,卻又有了內功,哼,練武不比吃喝拉撒,哪有如此快法?」她頓了頓,盯著梁蕭,笑道:「那天夜裡,你打開鐵盒了吧?」 梁蕭心念數轉,哈哈笑道:「開盒之法,我倒是略知一二,告訴你倒也無妨。但你鬚髮個毒誓:從此往後,與阿雪斷絕主僕之分,並且不得為難我兩人半分。」韓凝紫淡淡笑道:「臭小子,你如今不過是我掌心的麵團,捏方捏圓哪由得你?倘若不說,我也自有法子叫你開口。」眼光忽閃,落在阿雪身上。 梁蕭揚聲道:「韓凝紫,有能耐的,沖著我來。」韓凝紫一笑起身。這時間,忽聽哈哈一聲笑,門外又踱進一人來,黃衫白髮,氣度雍容。梁蕭見得此人,頓時一迭聲叫起苦來。那人見了梁蕭,也覺驚訝,繼而露出喜色,卻聽韓凝紫冷聲道:「明歸,你到底想要怎的?」說著一掌拍出。明歸避過她一掌,笑道:「韓姑娘,你見面就動手,也不給我說話的機會。」韓凝紫冷笑道:「說什麼?還不是為你主子報仇?」明歸搖頭道:「你說花無媸麼?錯了錯了,大錯特錯。她是她,我是我,萬不可混為一談。」 韓凝紫臉色忽明忽暗,冷哼道:「你這老狐狸又弄什麼玄虛?難不成是拖延時辰,以待援手?哼,就算天機宮八鶴到齊,我也不怕。」明歸笑道:「姑娘武功高強,自然不怕,不過老夫與天機宮早已恩斷義絕,再無瓜葛。你若不信,大可問問那邊的小子。」說罷手指梁蕭。韓凝紫神色微變,怒視梁蕭道:「你果真是天機宮的走狗?哼,呆會兒我再與你算帳。」明歸笑道:「韓姑娘你莫要誤會,他也不算天機宮的人。不過,老夫反出天機宮時,他卻是從頭到尾都瞧見的。」 韓凝紫瞧著梁蕭,見他神色冷淡,並無反駁之意,不由將信將疑,道:「你堂堂八鶴之首,位隆輩尊,怎會反出天機宮?」明歸笑道:「若我還是八鶴之首,何須親來會你? 『病鶴』秦伯符主持外務,怕是第一個尋你晦氣。」 韓凝紫心道:「明老頭倒也言之有理,天機宮走狗甚多,若要拿我,不必他親自出手。」 她遲疑道:「好,我權且聽聽你有什麼話。」明歸詭秘一笑,說道:「姑娘還記得淩霜君麼?」韓凝紫臉色一變,寒聲道:「你提那賤人做什麼?」明歸笑道:「韓姑娘朝夕做夢,不都想殺了她麼?」韓凝紫冷聲道:「笑話,她中了我的『飄雪神掌』,還能活命?」 明歸搖頭笑道:「那你可就錯了。人算不如天算,當年淩霜君傷重瀕死之際,遇上了 『惡華佗』吳常青。」韓凝紫面色又變。明歸察言觀色,微微一笑,續道:「吳老兒花了三晝夜之功,不但將淩霜君從閻王爺那裡拖了回來,還……」他說到這裡,故意打住。韓凝紫斜眼望著門外,冷然道:「還什麼?」她嘴上輕描淡寫,身子卻發起抖來。 明歸詭笑道:「淩霜君不僅未死,還生下一個孩子,名叫花曉霜。」韓凝紫雖已猜到,但聽明歸親口道出,仍是身子一軟,坐倒在一張木凳上,兩眼發直,臉上血色全無。梁蕭至此方才恍然大悟:「原來陷害曉霜的那個大惡人便是她。」不覺心中怒火陡升,卻聽韓凝紫牙縫裡迸出聲音,一字一句道:「花……曉……霜?」嗓音嘶啞,似蘊著無窮恨意。 明歸哈哈笑道:「就叫花曉霜!花麼,便是花清淵的花,霜麼,自然是淩霜君的霜了。」 他雖寥寥數句,卻如千針萬刺,刺得韓凝紫心痛難忍,咬牙道:「好啊,連女兒都生下來了。」說罷,驀地抬起頭來,逼視明歸,緩緩道:「你一路追我,便是要說這些?」明歸笑道:「明某一來是知會韓姑娘一聲,二則韓姑娘倘若有心報仇,大可與明某聯手,破了天機宮,屆時殺誰剮誰,還不在你一念之間麼?」 韓凝紫略一默然,驀地朗聲大笑。明歸怫然道:「老夫誠心相邀,可不是說笑!」韓凝紫一撣衣衫,站起身來,冷笑道:「我韓凝紫是何樣人?焉會給你做刀使?那賤人和她的孽種,終歸會落到我手裡!」她語聲透著無盡怨毒。明歸也聽得心頭一震,笑道:「韓姑娘當真會說笑,憑你一人之力,鬥得過天機宮?」韓凝紫道:「不勞足下操心。」言罷拂袖而出,誰料出門時絆著門檻,咯噔一聲,將木門檻踢得粉碎。韓凝紫雙手一撐,止住倒勢,足下踉蹌,頃刻間便不見蹤影。 明歸瞧她去遠,眉間流露出失望之色,轉身在梁蕭對面坐下,端壺斟茶,喝了一口,歎道:「這韓凝紫雖然饒有權略,卻終究跳不出一個情字。哼,看來指望不得她!」梁蕭奇道:「這與情字何干?」明歸笑道:「此話說來就長了。」他擱下茶碗,歎道,「想當年,韓凝紫也是個人物。武功又好,人又聰明,容貌更是令人傾倒……」他說到這裡,嘿嘿一笑,「只不過,活該她命歹,沒撞上別人,卻偏偏遇上花清淵那小畜生,其間出了什麼事,我也不大清楚,總之一來二去,這兩個人郎情妾意,竟然私訂終身。」 梁蕭恍然道:「她與花大叔是情人?」明歸笑道:「沒錯,花清淵那小畜生得了韓凝紫,如獲至寶,帶回天機宮去見他老娘,誰料花無媸一見之下,大不樂意。」阿雪忍不住道:「我家主人聰明絕頂,人又美麗,她為什麼還不樂意?」明歸聽她稱呼韓凝紫主人,不由得瞧她一眼,皺起眉頭。梁蕭道:「阿雪,以後你便是自由之身,不用再叫她主人。」 阿雪略一遲疑,微微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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