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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九如瞧他二人面紅耳赤,衣冠不整,心中大是驚疑,再見柳鶯鶯鬟亂釵橫,眉間春色未褪,不由恍然笑道:「奇了,和尚一招不慎,竟然做了個便宜媒人,呵呵,二位將來成親,那盅謝媒酒,和尚可不能不喝。」柳鶯鶯羞窘無地,頓足嗔道:「臭禿驢,全都怪你,再嚼舌根,我……我拿老大的耳刮子打你。」九如搖頭道:「有道是君子不欺暗室,而窈窕淑女,亦當自守矜嚴,如此看來,你這姓梁的小子不是君子,你這小丫頭更不算淑女。哈哈,自個兒定力不濟,卻來怪和尚麼?」他口無遮攔,當眾說個一清二楚,直氣得柳鶯鶯俏臉煞白,只是心裡有鬼,罵也不是,辯也不是,一時抿著小嘴,說不出話。梁蕭轉眼望著她色如菡萏、吹彈破的雙頰,想到鐘內情形,又覺渾身火熱,心跳加劇。

  眾人觀其形,聽其言,略略猜出端倪。楚羽想到兒子慘狀,一時眼中噴火,咬牙道: 「小賤人真不要臉,盡會勾引男人!」柳鶯鶯臉色一變,叱道:「你罵誰?」楚羽冷笑道:「就罵你,你勾引我家星兒在先,現又搭上這個小子。」梁蕭挺身欲上,卻被柳鶯鶯伸手推開,冷笑道:「好啊,雷星既是你兒子,咱們就說個明白。哼,你那寶貝兒子仗著一點兒微末武功,在太湖邊當眾對漁家女施暴,被我撞見,本想取他狗頭,誰料他還有幾分機靈,吃了我一記梭羅指,便跳水逃命去了。哼,我且問你,你生了兒子,專教他污辱良家婦女麼?」楚羽氣得面紅如血,厲聲道:「你……你血口噴人,你傷了人,還要毀人名聲麼?」

  柳鶯鶯手按纖腰,嗓音拔得更高,清脆爽利,好似銀鈴搖響:「這件事兒,太湖上親眼瞧見的船家,沒一百也有八十!你若舌頭沒爛,兩耳沒聾,不妨去打聽打聽,瞧你寶貝兒子是個什麼名聲?」楚羽頓時語塞,與雷震對視一眼,心中好不忐忑。他二人深知兒子的脾性,楚羽對兒子自幼嬌縱,雷星深得母寵,長成後風流成性,多曾淫辱丫環侍女,戲弄堡中女眷,但都被楚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以這回做出此等事來,委實不足為奇。設若柳鶯鶯所言屬實,前去打聽,徒自辱沒了家聲。

  何嵩陽眼見雷震夫婦無言以答,哈哈一笑,越眾而出,拱手道:「柳姑娘,何某近日窘迫,欲向您老討些銀子花花!」柳鶯鶯淡淡笑道:「好啊,你要多少銀子?」何嵩陽笑道:「不多,七八百萬兩而已!」眾人聞言,無不大驚。

  柳鶯鶯雙手一攤,笑道:「你瞧我有那麼多銀子麼?」何嵩陽仍笑得一團和氣,說道:「姑娘穿窬過牆,連皇宮大內也不放過。別說金珠車載斗量,僅是那十多樣丹青寶鼎,便是無價之寶。既然闊綽如此,姑娘又何須小氣?」柳鶯鶯笑道:「早先確是有不少寶貝,但沿途江西大水、徽州蝗災,我一路流水價地使將過去,到得這裡麼……」她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含笑道,「半分銀子也沒有啦!」何嵩陽一愣,乾笑道:「哈哈,姑娘消遣在下麼?嘿,若是還不出銀子,江洋大盜可是千刀萬剮的罪名!」

  柳鶯鶯笑道:「錯啦,我可算不得大盜,頂多是小偷罷了。」何嵩陽聽她說半分銀子沒有,雖然不信,但也不由焦躁起來,眉一揚,厲聲道:「姑娘過謙了。哼,官府竊銀,大內盜寶,姑娘若不是大盜,天下間誰還稱得上大盜?」柳鶯鶯搖頭道:「不對不對,那莊什麼的不是說過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嗯,叫莊什麼呢?」蛾眉微蹙,沉思起來,忽聽楚仙流接口道:「莊周吧!」柳鶯鶯拍手笑道:「對啦,就是莊周,老色鬼,看不出來你還有些學問。」老色鬼三字本是九如與楚仙流平輩間的戲稱,此時卻被柳鶯鶯大剌剌公然叫出,氣得楚仙流兩眼翻白,心道:「老夫學富五車,才氣麼雖沒八鬥,也有三合,哼,你小丫頭又懂什麼?」

  柳鶯鶯抿嘴一笑,大聲道:「師父常說:當今皇帝老兒昏庸狠毒,偷的是江山社稷,是為天下大盜;其次貪官污吏,為官不正,偷的是功名利祿,竊的是百姓膏血;還有那些奸商巨富,為富不仁,囤積居奇,偷的則是窮人的財物性命。所謂盜亦有盜,我們雪山派雖世代行竊,卻從來只做小偷,不為大盜的。」她這番話說得豪興逸飛,不讓鬚眉,何嵩陽縱然伶牙俐齒,也是張口結舌,應不出聲來。九如笑道:「妙哉斯論,只不過少說了一偷,未免美中不足。」柳鶯鶯奇道:「哪一偷?」九如笑道:「那便是偷香竊玉的老色鬼了。」楚仙流冷哼道:「幹嗎不是偷嘴貪饞的賊和尚?」兩人相互瞪視一眼,各各冷笑。

  楚仙流轉頭道:「女娃兒,好話人人會說。但還有許多事,你沒能撇清。」話音未落,只聽一個陰沉沉的聲音道:「仙流公言之成理,就那盒子的事,也是撇不清的。」柳鶯鶯轉眼瞧去,就見暗裡立著一人,身形奇偉,長髯飄拂,乍看與雷震形貌相似,想必是那雷公堡主雷行空了,不由心中作惱,冷笑道:「雷堡主倒會撇清,既得好處,又會賣乖,魚目混珠,偷樑換柱。」雷行空聽得心中咯噔一下:「糟糕,莫非那假鐵盒落到她手中,被她瞧出破綻?」驀地眼露凶光,投在柳鶯鶯身上柳鶯鶯說得興起,正要說出真假鐵盒之事,卻聽九如道:「女娃兒,響鼓不消重捶,高手打架,點到為止。」柳鶯鶯聽九如說得鄭重,當即住口。楚羽卻不明就裡,仍叫道:「小賤人,你偷的盒子,還是交出來得好!」柳鶯鶯瞧她一眼,說道:「我沒見過那盒子,拿什麼來交?」楚羽冷笑道:「口說無憑,你敢讓我一搜麼?」

  柳鶯鶯微微皺眉,冷笑道:「好啊,若搜不出來?卻又怎麼著?」楚羽冷笑道:「搜不出來,算你造化。」柳鶯鶯秀目生寒,冷聲道:「那可不成,搜不出來,你須得自斷雙手。」楚羽一愕,怒叱道:「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誰知你沒藏在別處?」柳鶯鶯只是冷笑。

  梁蕭欲言又止,終究忍不住道:「我以性命擔保,她身上斷無鐵盒。」楚羽啐道: 「你知道什麼?難不成,你搜過她的身?」她言者無意,聽者卻是有心,柳鶯鶯只覺雙頰滾熱,一顆心幾乎跳了出來,美目張圓,狠狠瞪了梁蕭一眼。

  此時林中晦暗,梁蕭並未知覺柳鶯鶯神色有異,脫口道:「她身上有何物事,我都知道。總之沒有什麼鐵盒。若有半句謊言,天誅地滅。」眾人一靜,驀地呵呵嘿嘿、嘻嘻哈哈地哄笑起來。柳鶯鶯心中氣苦,恨不得一把掐住這小色鬼的脖子,給他來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原來,方才二人在鐘內神迷意亂,幾乎無所不至。柳鶯鶯身上若有鐵盒,梁蕭豈會不知。在場眾人老於世故,聯想起二人鑽出巨鐘的模樣,早已猜到幾分。楚仙流少時風流多情,深諳男女情事,聽得這話,也不覺莞爾,忖道:「這姓梁的小子真真口不擇言,全不顧及人家女孩兒的顏面。但他二人親昵如此,這小子若非大奸大惡,那便是女娃兒身上真無鐵盒。但盜盒之人既不是她,又當是誰呢?」沉吟未決,忽聽九如笑道:「老色鬼,你莫要東張西望,既拿百花仙釀誑我出來,也該有始有終,讓和尚沾沾酒氣!」他聲如洪鐘,震響四野,竟將場中笑聲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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