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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楚仙流苦笑道:「我早年放浪形跡,耽於聲色,對家中事務全無興致,知那鐵盒來歷之後,更不願參與鐵盒之爭,但家兄早年比武敗給雷行空,鬱鬱而終,臨終前托人叫我回莊,著我奪回鐵盒,我不忍他去得有所牽掛,只得答允……」說到這裡,九如忽地笑道: 「慢來慢來,容和尚猜猜。想當年你老色鬼聲名鵲起,一把鐵木劍威震天下。雷行空自忖鬥你不過,卻又捨不得盒子,無奈之下,只好弄個假盒來敷衍你,是不是?」楚仙流頷首道:「和尚這次倒聰明了些,那雷行空貪婪愚蠢,偏又愛自作聰明,以為就此蒙混過去。其實又哪裡瞞得了人?我發現鐵盒是假,便欲尋他問罪。誰料我那時身邊生出一個極大的變故,以至於心灰意冷,生出離世之想。唉,浮生若夢,生死尚且不能把握,又何必在意那鐵盒真假呢?當下便收拾尋釁的念頭,將錯就錯,將那假盒留在身邊。如此一來,我家子侄都以為鐵盒在我這裡,雷家則慶倖老夫中計。這麼三十年下來,兩家人爭競之心大減。至於我那侄女楚羽與雷震結為夫妻,卻是一門意外之喜。」

  九如漫不經心地道:「老色鬼,你將這等隱秘之事說與和尚,有何居心?」楚仙流苦笑道:「楚某說出來,是要你老和尚明白,這鐵盒一則沒法打開。二來為是非之源,你老和尚本是智慧超脫之輩,何必來這個混水。」九如笑道:「老色鬼你是教訓我來著,不過,你猜得不差,老和尚這次來,確是為了這純陽鐵盒。」梁蕭心中咯噔一下,掉頭看去,卻見柳鶯鶯緊緊抿著嘴,俏臉卻已發白,只聽九如又笑道:「那一日,我在運河邊化緣,忽地瞧見你那楚羽侄女,她待字閨中的時候,我曾見過她一次,是以認得。當時我見她在碼頭上哭哭啼啼,口口聲聲純陽鐵盒,又說什麼姓柳的女賊,和尚雖不想偷聽,但話兒硬往耳朵裡鑽,也是無可奈何。想當年,和尚曾用假鐵盒騙過玄天尊,那老東西罪有應得,也就罷了,但他徒弟秦伯符卻是條響噹噹的漢子,和尚六年前不慎傷了他,心中好生過意不去,便想把這盒子奪了送他,算作賠禮,於是一路跟你侄女到了姑蘇。不料剛到寒山腳下,和尚肚子裡就鬧起酒蟲,苦忍難挨,只好抽空幹了些別的勾當,哈,無巧不成書,就遇上這個姓柳的女娃兒啦。」

  柳鶯鶯一咬嘴唇,驀地大聲道:「老和尚你早有預謀麼,也……也要來對付我麼?」 說著眼圈兒已然紅了。梁蕭也是雙拳一緊,心想:「老和尚若要對她不利,我就算打不過他,也要和他拼個死活。」九如見二人架勢,忙擺手道:「女娃兒,別哭別哭。和尚事先確有這個意思,但沒料到你這女娃兒既生得精乖,又豪氣過人,很對和尚的性子,和尚左思右想,跟了百八十裡,怎也下不得手。」

  梁蕭聞言,松了一口氣,柳鶯鶯卻啐道:「你這和尚口是心非,我再也不理你了。」 九如賠笑道:「女娃兒莫要這般說,你不理和尚,和尚沒了施主,十九要被肚裡的酒蟲咬死。」柳鶯鶯抹去了淚,白他一眼,輕哼道:「咬死也活該。」楚仙流瞧他二人又變融洽,心中老大不悅,皺眉道:「老和尚,我好話說盡,你還要趟這個混水麼?」九如笑道: 「不錯。」楚仙流怒道:「我說過了,這女子偷的鐵盒是假的,真鐵盒在雷公堡!」九如搖頭道:「和尚本為鐵盒而來,如今卻變了主意。」楚仙流皺眉道:「什麼主意?」九如微微一笑,道:「你楚仙流都不放在眼裡的東西,和尚若是碰了,豈不丟人?」

  楚仙流目中掠過一絲訝色,打量九如一陣,搖頭道:「老和尚,我與你不同。楚某心如死灰,別說這鐵盒,就是世間萬事萬物,我也打不起興致。若非花田被焚,花匠被殺,此番我也不會出來,受你老和尚的閒氣!」九如笑眯眯地道:「什麼變故?且讓和尚猜猜,哈,瞧你這晦氣樣兒,莫不是死了姘頭?」

  楚仙流雙眼瞪圓,面皮忽青忽紅,佈滿怒氣,九如任他瞪著,笑容不改。楚仙流驀地一拂袖,厲聲道:「老和尚,楚某敬你三分,是以一再苦忍。好,這土地廟格局見小,楚某在廟外恭候。」九如嘖嘖道:「一言不合,便要發癲。說什麼心如死灰,統統都是放屁。你要和尚出去麼,嘿,和尚偏不出去。」楚仙流冷笑道:「那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怒哼一聲,拂袖出門。

  柳鶯鶯見他出門,說道:「老和尚,一人做事一人當,您犯不著為我多結仇敵。」九如皺了皺眉,搖頭道:「和尚倒不怕什麼仇敵。只不過,你當真沒做傷天害理的事麼?」 柳鶯鶯想了想,搖頭道:「沒有。」九如長笑一聲,高叫道:「好!和尚心無所礙,打起架來才有氣勢。」

  話音未落,便聽廟外一聲弓弦脆響,兩支火雷飛射而入。九如長身而起,手中木棒一揚,火雷被他棒風一激,倏然偏轉,打在牆上,頓時炸出兩個窟窿,九如笑道:「老色鬼,你越發不長進了,不敢真刀真槍,卻與和尚放鞭炮耍子?」

  卻聽楚仙流冷聲道:「雷公堡的事情與楚某無干,再說此等雕蟲小技,難得住你麼?若是怕了,出來便是。」九如笑道:「怕什麼。和尚說不出來,就不出來。」說話之際,又有十余枚火雷射入廟內。九如烏木棒接連揮出,一一撥開。四周巨響轟鳴,碎屑四濺,土地廟搖搖欲墜,柳鶯鶯心急,正欲沖出,不防九如將她後心一把拿住,笑道:「大人打架,小娃娃只管瞧著。」揮手將她塞入鐘內。覷見梁蕭抓起鉉元劍,便要衝出,又笑道: 「你也進來。」一把揪住,梁蕭方要掙扎,眼前一黑,也被拋入銅鐘之內,與柳鶯鶯擠成一團。數枚火雷打在鐘上,連聲爆裂。

  柳鶯鶯被梁蕭一擠,又羞又急,反手打他一拳,想將他推出鐘外,拳上用了內家真力。梁蕭甚覺疼痛,回肘反擊,但銅鐘狹小,二人拳腳扭在一處,施展不開,忽地身子一震,天旋地轉,原來那銅鐘被九如一推,滾動起來。二人皆是不防,柳鶯鶯身子一仰,梁蕭則向前一撲,兩人頓時抱在一起,柳鶯鶯嗔道「小色……」鬼字還沒出口,梁蕭一不小心,嘴唇緊緊封住她的櫻口。

  二人都是一驚,柳鶯鶯掙扎兩下,嚶的一聲,身子忽地軟了,好似一團寒冰,融進梁蕭懷裡,眨眼間化為一泓春水。梁蕭背她逃命時,彼此耳鬢廝磨,早已動情,但如此對面摟抱,卻是頭一遭,只覺柳鶯鶯身如溫香軟玉,火熱光潤,柔若無骨,陣陣少女體香,中人欲醉。梁蕭身子似要爆炸開來,心兒酥癢難禁,恨不得一把掏將出來。一時間,兩個少年男女神魂顛倒,只覺便是天塌下來,也不願分開。

  忽然間,一聲巨響,巨鐘又是猛地一震。梁蕭身形一仰,柳鶯鶯又壓在他身上,二人心中慌亂,又緊緊摟住。梁蕭情竇初開,柳鶯鶯也是芳心暗許。一時間,逼仄鐘內,竟然充滿了盎然春意。

  九如萬不料會生出如此變故,只顧全神對敵,左手滾鐘,右手烏木棒指南打北,只聽嗖嗖之聲不絕,火雷大都被撥得飛出廟外,轟隆之聲不絕於耳,忽聽幾聲慘叫,原來施放火雷的雷公堡弟子反被火雷炸傷。只聽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道:「雷公堡技窮了,且看仙流公的本事。」

  九如聽得分明,笑道:「雷行空你也來了?哈,俗話說得好:人不要臉,百事可為。」 雷行空聽得摸不著頭腦,冷笑一聲。九如又撥開一枚火雷,鼻頭一抽,忽地臉色一變,叫道:「不好,糟糕,老色鬼,你這法子,太過無恥……」嘴裡大呼小叫,鼻子卻抽個不停,深吸慢吐,臉上神色既似陶醉又似為難,他在原地踱了幾步,驀地下定決心,一頓足,叫道:「罷罷罷,和尚拗不過,算你老色鬼厲害。」推著巨鐘,轟轟隆隆奔到廟外。

  雷震早已候著,見狀舞起流星大錘,向九如擊來。九如大笑一聲,揮棒磕中錘身,鐵錘倏地反卷回去,雷震虎口迸裂,鐵錘嗖地飛出,砸斷道旁兩棵大樹。雷震被這神力一帶,隕星般向後落去。

  忽然間,一道人影斜刺裡躥出,將雷震淩空托住,其速不減,掠地而行,反手將雷震拋在一旁,只一晃,便到九如身前,左拳擊出,拳未擊到,拳上勁風已激得銅鐘發出嗡然異響。鐘內二人只覺心頭煩惡,情欲消退,皆想道:「我在做什麼?」忽聽鐘外一聲悶哼,九如嘖嘖道:「雷行空,十年不見,你卻無甚長進!」驀地將鐘一拍,朗笑道:「兩個小傢伙,還不出來?」兩人羞窘至極,但若不出去,更是欲蓋彌彰。梁蕭無奈,當先鑽出巨鐘,柳鶯鶯略整衣衫,方才出來。卻見四周稀稀落落,圍了數十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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