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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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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歸微微冷笑道:「我才信不過這個女人。她年幼之時,為執掌天機宮,對我七人百般依賴。但一見到那人,就棄我等如敝屣。三秋啊三秋,你雖然才智不弱,心腸卻還不夠狠毒,終究難成大事。嘿,但也無關緊要,你不過是老夫的一枚棋子,雖沒坐上宮主之位,但打敗了花清淵,已遂了老夫的心願,對老夫再無用處!」明三秋聽到這裡,只覺神志一陣恍惚:「原來他苦心教導我三十年,不過當我是一枚用過便棄的棋子。」他胸中一痛,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血水灑得滿地。 明歸見狀,眉峰微顫,但一閃即逝,幾乎無人察覺。花無媸見他如此刻薄寡恩,也覺心寒,忽地腦中電閃,脫口叫道:「我知道了,秋山並非自盡,而是死在你手裡,是不是?」 明歸一怔,哈哈笑道:「好個花無媸,你是怎麼猜出來的?」此言一出,眾皆譁然。童鑄等人均是露出茫然之色。 花無媸心中慍怒至極,面上卻不動容,只冷冷道:「這些年來秋山對我表白也不是一次兩次。哼,他雖是天底下第一個癡情人,卻也是天底下第一個懦弱無能之人。我回絕他多次,他卻從未想過自殺。那天他來見我,雖然舉動無禮,被我喝退,但憑他的軟弱性子,恐怕還沒有自盡的膽子……」說到這裡,花無媸嗓子微微一哽,秋山對她一片癡心,她並非全然無動於衷,只不過她性子堅毅,不肯當著眾人流露罷了。 明歸點頭笑道:「說得好,秋山雖然軟弱無能,但若要挑起爭端,卻是一枚再妙不過的棋子。那天我告訴他,說親耳聽你說對他有意。那蠢材相思成狂,聞言豈有不信之理,於是歡天喜地便去尋你。哈,結果自然討不了好去。我知他每次受挫,勢必借酒澆愁,於是便搶先一步,在他酒中摻了一點兒鶴頂紅。嘿,然後麼,我再將他的死因托在你身上。左元三個本就跟秋山同病相憐,一聽這話,哪還有不義憤填膺、替我出力的。」說罷他哈哈大笑,甚為得意。 這番話尚未說完,靈臺上已是群情激憤,如浪如潮。童鑄更是愧怒交集,驀地胸口劇痛,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明歸任憑眾人叫駡,冷笑數聲,手挾曉霜向前便走。眾人投鼠忌器,無人敢去攔他。淩霜君心如刀絞,失聲大哭。吳常青怒道:「明歸,霜兒身患重病,隨時有性命之憂,她有三長兩短,老夫……老夫將你碎屍萬段。」明歸一聲冷笑,昂然向前。 這時間,梁蕭忽地拾起寶劍,踏上一步。明歸面色一沉,森然道:「臭小子,你要做什麼?」梁蕭將劍在腰間一插,大步上前。他方才擊敗明三秋,餘威猶在。明歸不自禁倒退半步,扣住曉霜後頸,厲笑道:「你再上前一步,大夥兒便來個玉石俱焚。」花清淵急道:「梁蕭,不可魯莽。」 梁蕭聞聲止步,目中停在花曉霜臉上。花曉霜也瞧著他,大眼中淚光閃動。兩人對視須臾,梁蕭雙眉一挑,含笑道:「明老兒,我跟你做筆買賣!」明歸冷道:「什麼買賣?」 梁蕭道:「你放了曉霜!我來做你的人質!」此言一出,眾皆愕然。明歸不信天下有這等便宜事,只道梁蕭使詐,雙眉向下一耷,嘿聲道:「小傢伙,你在老夫面前搞鬼?哼,還早了十年!」梁蕭哈哈一笑,忽地揮掌拍中胸口,鮮血頓時奪口而出,浸透衣襟。 人群中響起數聲驚呼,曉霜失聲叫道:「蕭哥哥,你……你幹什麼?」梁蕭忍痛一笑,澀聲道:「明老兒,曉霜時刻有性命之憂,如果突然發病,你挾持一個死人也沒用處。我如今身受重傷,便有什麼詭計武功,也使不出來,大可隨你擺佈。」眾人聽得盡皆呆了。花曉霜淚水在眼中滾動數下,倏地奪眶而出,順著雪白的雙頰滑落。 花清淵心中焦急,高叫道:「梁蕭,勿要逞強,快快回來。」忽地上前兩步,一把抓出,要拉梁蕭回去,但梁蕭步法展動,花清淵一抓落空。花清淵眼看梁蕭逼近明歸,不由心急如焚。卻又不敢再動。 明歸瞧得清楚,梁蕭這一掌確是重手法,必然已受重傷,一時轉了幾個念頭,獰笑道:「好!」探手便拿他脈門。梁蕭卻縮手退了一步,朗聲道:「且慢!你若拿了我,卻又不放曉霜,怎麼是好?」明歸心道:「這小子倒是謹慎。」便一點頭,笑道,「好,老夫對天發誓,以一換一,決不抵賴,違者天誅地滅,死於刀槍亂箭之下。」梁蕭方一點頭,道:「如此最好!」說著邁步向前,三人此時相距極近,眾人插手不及,唯有屏息旁觀,花曉霜淚流滿面,連聲道:「別來……別來……」 明歸一伸手,抓過梁蕭,忽地哈哈笑道:「老夫發誓,你也相信麼?」 一時眾皆譁然。秦伯符厲聲道:「明歸,你再是豬狗不如,也不至於欺騙十多歲的少年吧!」他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明歸毫不在意,花無媸卻老臉一熱,斜睨了他一眼。其他人都感憤怒,紛紛叫駡。 明歸兩個人質在握,心中鎮定,忽地哈哈笑道:「小子,你如此幫這個病丫頭,莫非是喜歡她麼?嘿,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卻如靈鶴秋山一般,是個情種!」梁蕭搖頭道: 「我只知曉霜真心待我好,我也自然真心待她。」他這番話字字發自肺腑,說得甚是懇切。花曉霜呆呆瞧著梁蕭,便如癡了一般。 花清淵縱然性情平和,此時也不由怒血上沖,漲紅了臉,失聲喝道:「明歸,你發誓不算,不怕天誅地滅?」明歸笑道:「天地算個屁?小畜生你只管罵,兩個人質遠比一個穩妥,待會兒我弄死一個,還有一個呢。」說著哈哈一笑,抓起二小,大步流星,走下靈台。 花清淵眼見明歸進入「兩儀幻塵陣」,一時束手無策,急道:「怎麼辦,怎麼辦?」 他團團亂轉,便似熱鍋上的螞蟻。花無媸不禁叱道:「胡鬧,你已是一宮之主,怎可臨危自亂?」轉身喝令眾人,「立即開啟宮內樞紐,逆轉兩儀幻塵陣。」 花清淵聽得一愣,失聲道:「若是這樣,蕭兒與曉霜豈不危殆。」花無媸歎道:「如今只有賭一次了。明歸一時不能逃離天機宮,便一時不會傷害兩個孩子。若讓他脫身,才是危險至極。倘若三人皆陷在陣中,時候一長,以梁蕭的智巧,說不定會有一線生機。」 花清淵但覺有理,忙去開啟機關。 明歸在石陣中行走多年,早已慣熟,此時急欲脫身,更是行走如風。走了約摸二裡路程,忽覺不對,舉目四顧,發現石陣已被逆轉,不由得失聲喝道:「花無媸這臭婆娘,安敢如此?」他深知天機宮之中,唯有花無媸能用出這等險招,情急之下,風度盡失,賤人婊子一通亂罵,花曉霜聽得難受,伸手捂住雙耳。 明歸罵了一陣,忽又沉靜下來,瞧了梁蕭一眼,冷笑道:「小娃兒你莫想乘機弄鬼?」 他反手將曉霜點了穴道,擱置一旁,左手卻仍抓著梁蕭,右手折了一根樹枝,在地上演算陣法。 石陣雖然忽正忽逆,變化不窮,但陣中石像樣貌卻未曾有變,是以高明算家仍可通過一尊石像,推演陣法全貌。明歸此時身陷「刺客境」,心急如焚,便定睛瞧著一尊「豫讓潛廁」的塑像,用心推算。豫讓是春秋時晉國人,為替主人智伯報仇,潛伏在茅廁中刺殺趙襄子,卻事敗被擒。但趙襄子也是氣度特大的人物,認為豫讓忠於故主,慨然將其釋放。後來豫讓又兩次刺殺趙襄子,俱都失手,最後一次被兵馬圍住,昂然不屈,挺劍自殺。而在這「刺客境」中,盡是這等仁義刺客的塑像,個個蓄勢待發,氣勢淩厲。 明歸一手推算,一手卻緊扣梁蕭後心。要知道,明三秋是他自幼培植,卻被梁蕭擊敗,是以明歸心底對這少年頗為忌憚,非得抓在手中,才能放心。梁蕭看了花曉霜一眼,見她雙眼含淚,定定望著自己,眉宇間不勝悽惶。梁蕭便對她微微一笑。花曉霜見他笑容灑脫,心中一暖,釋然許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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