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顏亂羽(80)_張廉

八十

　　夜風從他和她之間吹過，她收回了放在他手臂上的雙手，改為托腮，「他就是我上你下。」

　　百里容微微一驚，再次將臉轉向夜熙蕾，「小蕾，你確定？」

　　「我確定！」她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覺，「不過，他是我上你下的時候像個人，會說會笑。為什麼變成真身後仿佛換了一個人，很冷，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因為他回到了真身。」他的身體微微動了動，天上星月明亮，院中微風徐徐，「天君都會下凡進入人身，體會凡間疾苦、七情六欲，知凡人心思。」

　　「所以他進了乞丐的身體，然後進了李無葉的身體，最後還進了小太監的身體？」

　　「正是。遇到那乞丐之時，我知是天君下凡，卻不知是他。他進入人身，便受凡人心念影響，自然七分像人，喜怒哀樂愛欲恨，一一嘗遍。」

　　夜熙蕾歪著腦袋、眨巴著大眼睛，原來神仙在「體」察民情時，本身也會受凡人的心思影響，並未完全佔據那凡人的肉身。

　　「小蕾，既然他已回天庭，你還是不要再惦念的好。」

　　她一愣，立刻解釋：「我沒有惦念，只是好奇。」

　　淡淡的笑容在百里容的唇角浮起，他慢慢起身，「是嗎……那是最好，因為他是帝君中最無情也最無趣的人。」

　　夜熙蕾仰起臉看百里容，他的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對於她來說，他比任何人都要神秘。

　　百里容慢慢走向房間，他在自己的院子裡不需要手杖，也能如可見之人一般走得順暢。

　　夜熙蕾開始對著石桌腳上的一朵野菊發呆。好吧，她惦念他，因為她好「色」，她真的很惦念那淡青色面巾下的容顏。百里容說他是天上最無情也最無趣的神仙，可是一個會來救她的人會是無情的人嗎？一個會拿她開玩笑、說著「我上你下一輩子的人」會是無趣的人嗎？

　　原來，也有百里容不知道的事情啊……她不由得笑了，這算不算是她與那位大仙之間的秘密呢？

　　夜熙蕾從石凳上跳起，一蹦一跳地從一塊地磚跳到另一塊地磚，然後雙腳跳入門檻，嬉皮笑臉地往百里容的床靠去。忽的，一條手臂在她面前揚起，將她擋在床前。她看著床上的茂茂，擠眉弄眼，茂茂轉過身，用屁股對著她。

　　「小蕾，回房去。」百里容收回手臂，轉身坐在自己的床上。茂茂跳下床，咬著夜熙蕾的褲腿往外拖。

　　她滿臉不解，「為什麼？不是我變成狐形就可以和你睡一起嗎？」

　　「回房。」他依然只是淡淡的兩個字。

　　她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回什麼房，我的房間是蘇蘇的，現在她睡了，我回哪兒去？我就不走。」她雙手環胸，那神情好似今晚就是要賴這兒了。

　　他微微擰眉，起身，「那好，你睡床，我睡躺椅。」

　　「這是為什麼？」她一下子從床上跳起，站在了床沿上，俯視他，「昨晚還好好的，為什麼今晚就不准我睡了呢？」

　　「小蕾，你已經是個女孩子了。」他的口氣變得嚴肅。

　　她不解，「所以我變成狐狸啊，而且我現在是個男孩子。」她跳下床，站在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百里容身體微微一怔，抬手撫過她那細碎的短髮，輕歎：「無論你外形如何，你就是你。小蕾，這是昨晚我忽然意識到的。」

　　「那又怎樣？」

　　「所以，我們男女有別。」他的手順著她的短髮向下，她的臉型小巧精緻，他只是一隻手，便將她半邊臉和耳朵全部包裹在內。

　　夜熙蕾不解地垂下臉，感覺到他掌心的溫暖，宛如娘親的體溫，她留戀地在他的掌心蹭了蹭。一絲淡淡的驚慌從他的臉上掠過，他慌忙抽手，轉身欲走，她立刻拉住了他，看著他略帶孤寂的背影笑道：「百里容，讓我嫁給你吧。」

　　百里容倏地轉身，帶起的風撩動了他身邊掛起的幔帳，「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知道啊！如果我們是夫妻，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睡在一起了嗎？」她放開他的手，笑嘻嘻地說。她對自己的聰明有些自得。

　　然而，百里容卻不停搖首，「不，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懂，你明白夫妻之間要做什麼嗎？」

　　「明白。」夜熙蕾坐到床沿，雙腳離地甩啊甩，還險些甩到一直窩在床邊的茂茂。茂茂立刻鑽到了床底下，眼珠兒隨著夜熙蕾的雙腳轉來轉去。

　　「夫妻就是一起吃飯、一起生活……」

　　百里容搖首，一直以來平靜的面容多了一分憤怒。

　　「一起快樂、一起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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