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顏亂羽(30)_張廉

三十

　　「痛苦地活著，不如死去……」百里容淡淡的聲音從夜熙蕾身後傳來，一隻溫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給她帶來少許的安慰，「經受地獄酷刑，不如灰飛煙滅……」

　　夜熙蕾慢慢轉過臉，眸中是百里容淡然的神情，他就像站在六界之外，旁觀著六界中的生死離別、喜怒哀樂。

　　「女菩薩——」忽然，百姓的歡呼聲起，他們竟跪倒在了夜熙蕾的身前。夜熙蕾茫然地站著，她的親人又在何方……

　　第八章娘親遺物

　　蘇家大小姐捉妖送魂的傳奇，幾天內便傳遍大都的大街小巷。蘇家可謂門庭若市，除了來謝禮的，還有跟著謝禮的人來「參觀」這位蘇家大小姐的。

　　一切接待工作都由老蘇負責，蘇家大院裡堆滿了雞蛋、青菜、豬牛羊肉等東西。受害者都是尋常百姓，他們只有用這些自產的食物來聊表心意。這邊的母雞下蛋，那邊的野鴨嘎嘎，總之蘇家從未如此忙亂。

　　夜熙蕾此刻正坐在自己的房間裡，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出門了，因為她不開心。那個女妖充滿怨恨的面容，時時浮現在她的眼前，誰都不想被一個人恨著。而且她沒有璿璣娘親的下落，璿璣投胎了，還投到了渺渺人間。

　　她不確定通界靈玉能否進入冥界，當時只想著逃跑，腦中是對人間的好奇，結果就到了人間。有很多寶物可以在妖界、人界、仙界穿梭，卻無法進入神界、魔界和冥界。通界靈玉即使能進六界，也要等上七七四十九天，而第一個七七四十九天的時候，她要回妖界偷身體，只有到第二個七七四十九天，才能進入冥界。可是，她能在冥界待上七七四十九天而不被鬼王發現嗎？擅闖冥界，罪名很大的。弄得不好，說不定要永遠都在冥界喝稀粥、從暫住變成常駐了。

　　「唉……」她再次歎了一口氣，大字形躺在床上。娘親不愛她，不然怎麼這麼急著投胎。好歹也該給她托個夢，告訴她：女兒啊，娘要再世為人了，你有機會來看娘，娘投到某某地方，叫某某某。可是璿璣沒有。雖然夜熙蕾知道自己的責怪很莫名其妙，可是她此刻心裡憋悶，不找個口子發洩，心中難平。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覆去翻來，哎哎呀呀地坐起，開始對著窗外的一棵柳樹發呆。她該怎麼辦？是先用通界靈玉去冥界，還是先回妖界？可是，用這個身體去冥界，只怕冥界的陰氣對蘇蘇有害。

　　她拿起通界靈玉，開始抱怨：「小靈啊小靈，你怎麼要休息那麼久？你看我，才休息一天，精氣神兒就全恢復了。啊——煩死啦——」她跳下床，又開始在床邊來來回回走。她等不及了，可是事實讓她不得不等。

　　她一眼看見了仰天呼呼大睡的茂茂，立刻脾氣沒處發地想去踹茂茂。她都快愁死了，但茂茂可好，吃得下睡得香。就在她提裙抬腳準備踹茂茂的大臉時，聞到了百里容的味道。立刻，她收起姿勢、打開房門。果然，百里容正站在她的房門前，一身水藍的書生長袍，頭上還是書生巾，渾身透著書生氣，姿容文雅、神情從容。

　　「百里容！」她喊出百里容的同時，就撲了上去，一把抱住百里容，萬分委屈地說，「我心靜不下來，你給我講故事吧。」

　　百里容將手中的竹竿放到了門邊，水藍色的袍袖因為他手臂的下垂而滑落，遮住了他的右手。他不說話，只是讓夜熙蕾抱著，漸漸的，整個院子都變得安靜，靜得可以聽見風兒打在樹葉上的聲音：沙……沙……

　　「靜了嗎？」百里容的聲音輕輕柔柔，就像那春季田野上的和風。

　　夜熙蕾點點頭，繼續賴在百里容的身上。

　　百里容搖搖頭，輕歎：「狐怕寂寞……小蕾，這是蘇姑娘的身體。」

　　「哦。」夜熙蕾立刻放開百里容，不開心地撅起嘴。如果是自己的身體，就可以繼續賴著了，她喜歡抱著百里容的感覺，就像賴在自己親人的身上，很舒服也很安心。

　　她攙扶著百里容來到院中，坐在石凳上，燦爛的陽光給院子裡的植物打上了一層鮮亮的油光。

　　夜熙蕾好想坐在地上，然後把腦袋枕在百里容的腿上，就像以前她對自己父母做的。但是她不可以，因為這是蘇蘇的身體。

　　「百里容，等我拿回自己的身體，你可以抱抱我嗎？」夜熙蕾滿懷期待地問。

　　百里容並不因為夜熙蕾這相對於人間極其出格的話而驚歎，他神態依然、沉靜恬淡，「可以。」

　　他的話讓夜熙蕾雙眼越發明亮，充滿感激，「謝謝，以前父王和娘親總是抱著我，我想他們了。百里容，你可以做我人間的家人嗎？」

　　「可以，只要你不嫌我是個瞎子。」百里容摸向石桌上的茶杯，夜熙蕾立刻給百里容倒上茶，放到百里容的手中，「不會，我會照顧你的。」

　　百里容拿杯的手微微一顫，杯中的水竟灑了一些出來。他放下茶杯，淡淡帶出一句輕語：「妖性本純良……」

　　「百里容，那我以後可以和你睡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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