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顏亂羽(31)_張廉

三十一

　　百里容這次的神情發生了變化，他臉側向夜熙蕾，蒙眼的綢帶垂落臉龐，面帶責備，「小蕾，你是一隻成年的妖了。」

　　「我知道，我是說我可以變成狐狸睡在你身邊嗎？我會乖乖的，不會吵到你……」說到最後，夜熙蕾的語氣近乎哀求。

　　「……」百里容沉默。良久，他才歎了口氣，「好吧……」

　　「真的嗎？那茂茂也可以一起嗎？你放心，它變成人形很困難的。」

　　「……可以……」

　　「百里容，你真是太好了。雖然我知道夏天會比較熱，但是冬天你和我們睡在一起會很暖和的……」夜熙蕾似乎越來越興奮了。

　　「小蕾！」百里容出言打斷夜熙蕾，「你不可因為害怕寂寞，就提出跟男子同睡。若是我不在，你再跟別人……」

　　「我不會的。」夜熙蕾笑了，眼睛清亮而真誠，「因為百里是家人，別人不是；百里是好人，別人不是，他們只會想著色色小蕾。」

　　百里容怔了怔，垂下臉，拿起茶杯放到唇邊，暗道：因為是瞎子嘛……呵……

　　夜熙蕾單手支臉，看百里容喝茶。她從第一次見到百里容就喜歡他，雖然一開始的原因是百里容好看，可是現在不是了。她知道百里容有可能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物，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喜歡和百里容親近。和他在一起，她那個雷公脾氣不知不覺就會壓制下來，心變得平靜。

　　「百里容，我喜歡你。」她脫口而出，眼睛依然清澈明亮。

　　「是嗎，是哪種喜歡？」百里容優雅地放下茶杯，從懷中抽出一把玉骨水墨摺扇輕搖，由摺扇帶出的微風，輕輕揚起了他淡藍色的書生巾和那條蒙眼的銀藍綢帶。

　　夜熙蕾歪著腦袋想了想，「喜歡就是喜歡，還有哪種喜歡？反正就是喜歡，就像喜歡茂茂、喜歡娘親、喜歡夜闌哥哥的那種喜歡。原來我還很喜歡父王，但是我現在不喜歡了。」

　　百里容聽罷，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靜靜的風裡帶來淡淡的香氣，夜熙蕾只有和百里容在一起才會變得安靜，至少行為上是靜了。

　　「小蕾，你為何來人間？」百里容看似隨意地問。兩隻雀兒停落在石桌上，竟不怕生人地靠近夜熙蕾。夜熙蕾哀哀淒淒地趴在石桌上，與兩隻雀兒大眼對小眼，最終變成鬥雞眼。

　　「找爹。」她回答得有氣無力。

　　「找爹？」

　　「嗯，我是私生女，所以父王把我關進了冷宮，娘親沒有告訴我親爹是誰，就下了地府。」

　　「所以你那日便向鬼差打聽你娘親的下落？」

　　「是啊。」

　　「小蕾，你可有你娘親的遺物？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真的嗎？」夜熙蕾立刻從萎靡狀態中恢復過來，驚坐起來，嚇走了兩隻雀兒。她迅速從房內取來璿璣留給她的唯一遺物——裝著首飾的錦盒。雖然這不是璿璣刻意留給她的，但是她自認為這是娘親唯一的遺物了。

　　「這是娘親的首飾盒，娘親可寶貝了，甚至連父王都不知道呢。」夜熙蕾打開盒子，推到了百里容的面前，「裡面只有四樣東西，可是都是普通的首飾啊，會有爹爹的線索嗎？」

　　「既是心愛之物，或許是男子相送。」百里容伸手摸索著將那四樣首飾分別取出，擺在他觸手可及的位置，從右往左，依次是一塊玉佩、一枚胸針、一枚戒指和一隻手鐲。他伸出右手，在那四樣首飾上慢慢掃過，每經過一樣首飾，他的手就微微停留，露出一分驚訝，然後似是知曉了它們的出處般，點了點頭，「小蕾，它們並不普通。」

　　夜熙蕾一聽，立刻變得全神貫注。

　　明媚的陽光下，身穿水藍長袍的百里容，拿起了石桌上最右面的那塊翡翠綠的玉佩，細細地觸摸，「這玉佩是南宋皇族所有。」

　　「啊？」

　　「距今應有一百八十年。」

　　夜熙蕾開始掰手指頭，她所有課程中，算術最差。

　　「不用算了，跟你出生的時間吻合。」百里容似是看見夜熙蕾掰手指頭，便出言打斷。

　　夜熙蕾迷惑地再次伸手在百里容面前揮舞，百里容拂開她的手，「你做算術時會喃喃自語，你自己不知道嗎？」

　　夜熙蕾吐吐舌頭、咧嘴，一口漂亮的小白牙閃閃發亮。

　　百里容細細摸著玉佩的紋路，微微擰眉，「玉佩的正面為盤龍，反面為一個趙字，並且趙字有龍紋相輔，這是帝王家的玉佩。如果我猜得沒錯，定是南宋時一位皇族送給令堂的信物。」

　　「定情？」

　　「或許吧……」百里容微笑著放下玉佩，「如果他是你的父親，我看你也不必尋了。」

　　「為什麼？」

　　「一百餘年，此人已化為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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