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顏亂羽(29)_張廉

二十九

　　夜熙蕾一邊看一邊解釋：「應該是鬼差來了。」

　　「鬼差？」特穆爾大人和朱明溪都震驚不已。

　　夜熙蕾越過眾人，想闖過那面牆，卻沒想到撞到了額頭，生生地疼。一定是結界了，她這麼想著，然後只能和別人一樣，貼在那面不可見的牆上，伸長脖子往前瞧。

　　人們都在拍打牆面，裡面的鬼魂也貼在了牆上，和自己的親人面面相對。忽然，人們、鬼魂們，不約而同地伸出手貼上了牆面上，掌心相對，淚水滾落。這副生離死別、人鬼情未了的場面，感動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片刻，從牆面的一端出現了一扇門，從門裡最先走出了一個大胖子。那胖子幾乎有夜熙蕾三個大，渾圓的肚子，像身懷六甲的孕婦。胖子一身黑衣、銀色的衣領和腰帶，頭上是一個發冠，冠的前端鑲了一塊白玉，白玉上似是火燎上去的一個黑色的「差」字。他的左胸口繡著一枚徽章，徽章上是漂亮的三個字：長生殿。

　　緊跟在胖子身後的是兩個身形修長的俊美男子，只是他們的臉較常人蒼白些。他們的額頭上同樣有著一塊玉牌，左面的男子寫著「牛頭」，右面的是「馬面」。

　　胖子掃視了眾人一圈，看見了夜熙蕾，向夜熙蕾勾了勾手指。夜熙蕾面前的牆突然消失，重心不穩地摔了進去，趴在了那胖子鬼差黑色的衣擺下。

　　夜熙蕾抬頭，心中有些怨氣，那胖子的臉立刻沉下，「瞪什麼瞪，小心我告你歧視胖子。」

　　冷汗從夜熙蕾額頭流下，她立刻收起怒容，轉為訕笑，從地上爬起，笑道：「我哪敢歧視大人您，您可是我此生見過的最帥的胖子了。」

　　「是嗎？」胖鬼差樂了，小眼睛笑成一條線，嵌到了肉裡，嘿，眼睛沒了。

　　胖鬼差似是想起正事，猛地睜眼，儘管他的眼睛本來就不大。他對著眾鬼大喊：「男的站左邊，女的站右邊，妖魔鬼畜跟我報道，快！」胖鬼差嚷完，還踹了身邊的鬼魂一腳，然後為難地看著夜熙蕾，「小妹妹，你搞這麼大讓我很難做的。」

　　夜熙蕾立刻挽住了胖鬼差的胳膊，「胖果果，我也不想的啦，你看這些百姓，多可憐啊。」

　　「是、是、是，沒事，有我發哥幫你善後。」胖鬼差原來叫發哥。他拍著胸脯，胸上的兩塊肉還顫了顫。

　　夜熙蕾趕緊趁熱打鐵，「胖果果啊，我想打聽一個人……呃，不、不、不，是一個鬼，不知道你是不是方便呢？」

　　「妹妹，你儘管問。」

　　「請問璿璣在不在？」

　　「璿璣？下面可有好幾個呢。」

　　「哦！她生前是一隻狐妖。」

　　「什麼？」發哥一下子就抽回了手，神情變得為難，「呃……這不好說啊……」

　　「發哥——」夜熙蕾撒嬌。

　　發哥抖了抖，「妹妹，她已經投胎了。」

　　「啊？這麼快？」夜熙蕾驚呼，暗想璿璣老娘的動作怎麼這麼快，她立刻追問，「璿璣她下去才沒幾年吧，不是說六十年才能輪回嗎？」

　　「哎呀……總有漏洞的嘛！那個璿璣又那麼美貌……總之就是投胎了。」

　　「那璿璣她投到哪裡了？」她趕緊再問。

　　發哥這次是真的犯難了，因為他其實不知道。但是他不想在夜熙蕾面前丟面子，於是說道：「事情過去太久了，等我下去查查再告訴你啊。」他用這個理由搪塞夜熙蕾，夜熙蕾卻堅信不疑，還不忘感謝。

　　「發哥，人點清了。」牛頭前來彙報，「總共是九十九個男鬼，一隻女妖。」

　　「女妖？」發哥挑挑眉，「在哪兒？」

　　「這兒！」馬面將女妖提了上來。

　　夜熙蕾欣喜地上前，「姐姐！」

　　女妖無力地仰起臉，她的神情絕望而迷茫，可是當她看見夜熙蕾時，卻突然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大喊：「你為什麼要救我——你為什麼要集我魂魄——為什麼不讓我灰飛煙滅，為什麼——」女妖在鬼差手中掙扎著、嘶吼著、痛哭著。

　　夜熙蕾懵了，女妖那充滿恨意的眼神，讓她的心也開始抽搐。女妖為什麼要恨她？她救她難道是錯的？

　　「我恨你——」在鬼門關閉的刹那，女妖的淚水從裡面飄落，化作一顆血紅的淚石，掉落在地上。夜熙蕾怔怔地撿起，那淚石竟如千年寒冰般冰冷，宛如裡面充滿了無限絕望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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