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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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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院,以一部《頭場雪》天下奪魁的年輕女文豪正在絞盡腦汁,因為她剛剛答應要為某人寫一部不輸《頭場雪》的傳世佳作,寫西北狼煙,寫邊陲戰事,寫那些慷慨赴死,寫那些壯闊畫面。 為他正名,為北涼發聲,一起流芳百世,不可以任由後世史官肆意潑髒水。 略顯消瘦憔悴的陸丞燕坐在她旁邊,忙裡偷閒,幫這位大名鼎鼎的王大家磨墨。 王初冬突然抬頭苦著臉道:「陸姐姐,太久沒寫文章了,都不知道如何下筆了。」 陸丞燕柔聲笑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別急呀。」 王初冬哦了一聲,繼續愁眉苦臉推敲開篇。 陸丞燕緩緩起身後,揉了揉王初冬的腦袋,「慢慢來。」 王初冬驀然展顏一笑,握緊拳頭使勁揮了揮,「放心,我一定會文思如泉湧的,到時候攔都攔不住哦!」 陸丞燕微微一笑,「到時候我一定要第一個翻閱。」 等到陸丞燕走出屋子後,一直給所有人天真爛漫印象的王初冬,突然流淚不止,如斷線珠簾。 …… 一輛馬車途經血腥氣始終沒有散去的老嫗山戰場,一位臉色雪白的年輕將領艱難起身,掀起簾子望去,久久不願放下。 那位爛陀山女菩薩此時坐在車廂內,負責防止他傷勢加重,需要不斷向他渡入一股平和氣機。 謝西陲望著那座北莽屍體全部棄之不顧的戰場,輕聲道:「兩萬僧兵,雖說大多都屬爛陀山其他勢力,可是你的三千嫡系也在其中,更是你這位六珠上師的全部家底,想必你也猜到為何我要去那條廊道了吧?」 一頭青絲幾乎及腰的女菩薩漠然點頭。 謝西陲苦笑道:「這是一箭三雕之舉,我不得不做。既能儘量阻截北莽援軍,還能讓原本雞肋的僧兵步卒在流州成為一支奇兵,最後當然是能夠以此消耗西域底蘊,無論北涼是贏是輸,都只有好處,勝了,傷筋動骨的爛陀山為了追求利益,多半只能繼續派遣僧兵趕赴北涼,北涼徐家輸了,以後北莽要想順勢南下攻打中原,北莽便最少失去了兩萬僧兵。說來說去,都是北涼佔便宜,你們爛陀山只能被牽著鼻子走。」 她冷笑道:「你謝西陲這位罪魁禍首,要是當時死在那條廊道裡,如果流州邊軍也跟著大敗,我會毫不猶豫摘下你的腦袋拿去北莽請功。」 謝西陲笑道:「讓你失望了。」 謝西陲說完這句話,就不得不放下簾子,重新躺回去,很快沉沉睡去。 她繼續閉目養神,無悲無喜。 她默念一段經文,超度亡魂。 …… 懷陽關內外,南褚北董,兩個天底下最著名的胖子正在對峙。 董卓策馬來到前線,抬頭望向懷陽關外城城頭,兩萬多喪失身份從草原裹挾此地的罪民,蟻附攻城。 手握十四萬私軍的董卓根本不奢望這兩萬人馬能夠攻破懷陽關,甚至連拿下外城都不去想。 董卓在耐心等待入冬,等待一場鵝毛大雪的到來。 在此之前,用兩萬不得不送死的士卒去消耗懷陽關守城兵力,很划算。 兩萬人馬,僅是董卓跟那位老婦人不花一兩銀子討要來的,他一旦動用老丈人那支耶律家族的家底,還能夠從草原大悉剔手上再借來兩萬青壯。 除此之外,董卓已經傳話給河西州持節令赫連武威,你要是在入冬之前打不下茯苓柳芽兩鎮,我借兵幫你打,別客氣,我董卓破天荒大方一回! 以能征善戰聞名草原的老將赫連武威聽聞此話後,連回復都懶得做,大舉攻城,晝夜不停,力度遠勝懷陽關攻勢。 董卓習慣性牙齒敲擊,如同世間最小聲的擂鼓。 褚祿山站在內城城牆上,同樣遠眺攻城大軍。 褚祿山身披鐵甲,氣勢凜然。 這位北涼都護面無表情地十指交錯,輕輕互叩。 …… 北莽太子殿下耶律洪才沒有乘坐輦車,而是身披金黃鎧甲,騎馬位於大軍正中,舉目四顧,草原鐵騎綿延而去,沒有盡頭。 據說歷史上那些中原君主御駕親征,都要乘坐八駿牽動的巨輦,只是草原從不興這一套,不過這位太子殿下覺得以後入主中原,可以適當改一改祖宗規矩。 他其實沒有想到那位自己發自肺腑畏懼的皇帝陛下,竟然當真願意讓自己手握實權,而不是當一個擺設傀儡,四周那些只聽命於自己一人的怯薛軍,就是明證! 雖說耶律東床和春捺缽拓跋氣韻這兩人的出現,稍稍有些礙眼,但終究無關大局,只要自己步步為營,那兩人就興不起任何風浪。一個爺爺是三朝顧命元老,一個父親是北莽軍神,背後的靠山確實嚇人,可比得過自己嗎? 他眼角余光無意間瞥見身旁一同高坐馬背的女子,正是他的妻子,名義上的太子妃。 如果說他對她一開始還相當敬重,還算坦誠相待,甚至很多時候她都是自己的主心骨,是需要他仰視的存在,那麼等到那位體己人悄然出現後,夫妻之間便愈發生疏起來,幾乎從相敬如賓到了相敬如冰的地步。 想到那位註定無法公之于眾的情人,北莽太子殿下有些小小的遺憾和愧疚。 但是比起江山社稷,比起一座從未有過草原雄主徹底收入囊中的中原,如何抉擇,顯而易見。 誰讓北涼那個姓徐的年輕人,和所謂的三十萬鐵騎如此不濟事,即將成為自己的階下囚? 北莽太子,第一次如此滿腔豪氣,恨不得放聲長嘯。 我麾下有四十萬騎軍! 一座孤零零的拒北城,如何阻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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