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⑤ | 上頁 下頁
一六七


  她住的金字塔前面的廣場是用多彩磚鋪成的,熱氣從磚面上氤氳上升。人們從四處蜂擁而來,有的坐著小轎或抬椅,有的騎著毛驢,更多的人步行。每十個人裡面有九個是奔西面去的,沿著寬闊的磚石大道走向達茲納克角鬥場。當他們的肩輿從金字塔裡出來,一陣歡呼從身旁響起,並迅速傳遍了整個廣場。多麼奇怪,女王想,在這個廣場我曾經釘死在尖樁上163個偉主大人,他們居然會在同一個廣場上為我歡呼。

  一面大鼓在前面引領著皇家隊列,沿著街道肅清道路。每一聲鼓點之間,一位身穿磨光銅盤做的襯衫的剃頂使者高喊著讓人群讓開。嘣!「他們來了!」嘣!「讓路!」嘣!「王后!」嘣!「國王!」嘣!大鼓後面行進的是並排四人的銅面獸,有的拿著棍棒,有的拿著板條。他們都穿著褶皺裙、皮涼鞋和拼縫斗篷——用與彌林多彩磚匹配的多種顏色的方布片縫製。他們的面具在陽光下閃爍:野豬和公牛、鷹和鷺,獅子、老虎和熊,分叉舌頭的大蛇和可怕的蜥蜴。

  壯漢貝沃斯不喜歡騎馬,身穿他那件鑲釘背甲走在他們前面,滿是刀疤的大肚子每走一步都顫抖一下。伊麗和姬琪騎馬緊隨其後,身邊是阿戈和拉卡洛。再後面是雷茲納克坐在一頂華麗的抬椅上,上面有涼蓬遮擋頭上的陽光。巴利斯坦·賽爾彌爵士騎馬走在丹妮身邊,他的盔甲在陽光下閃耀,一襲長斗篷披在肩上,已經漂洗的白如骨頭。他的左臂上帶著一面巨大的白色盾牌。後面遠遠的跟著的是昆汀·馬泰爾,多恩王子,帶著他的兩個同伴。

  隊列沿著長長的磚石街道緩緩而行。嘣!「他們來了!」嘣!「我們的王后!我們的國王!」嘣!「讓路!」

  丹妮能聽到她的侍女們在後面爭辯不休,爭論誰將贏得今天的最後決賽。姬琪看好『巨人』戈哈爾,他看起來更像公牛而不像人,甚至在鼻子上穿了青銅環。伊麗堅持『碎骨者之枷』拜拉闊會見證巨人的失敗。我的侍女是多斯拉克人,她告訴自己,死亡與每個卡拉薩同行。她嫁給卓戈卡奧那天,亞拉克彎刀就曾在她的婚宴上閃現,有人死去的同時,其他人照常喝酒和交媾。對於馬族來說,生命和死亡總是相伴而行,他們認為流點血是對一場婚姻的賜福。她的新婚不久就浸透在鮮血之中。這是何等的賜福啊。

  嘣!嘣!嘣!嘣!嘣!嘣!傳來的鼓聲——比之前更快——忽然變的生氣和不耐煩。隊列突然在粉白相間的帕爾金字塔和綠黑相間的Naqqan金字塔之間停步不前,巴利斯坦爵士拔出他的劍。

  丹妮轉頭,「我們為什麼停下來?」

  希茲達爾站起身,「道路阻塞了。」

  一頂翻倒的肩輿正橫在他們前進的路上,其中一個轎夫暈倒在磚地上,受不了高溫所致。「救助那人,」丹妮命令,「在他能站起來之前扶他去街邊,給他食物和水。他看起來好像有兩周沒吃過東西了。」

  巴利斯坦爵士不安地左右掃視一下,臺階上吉斯卡利面孔隨處可見,冷漠無情的眼睛俯視著下方。「陛下,我不喜歡這次停滯,這可能是陷阱,鷹身女妖之子們——」

  「——已經馴服了,」希茲達爾·佐·洛拉克宣稱,「我的王后已經讓我做她的國王和丈夫,他們為什麼會尋求傷害她?現在去救助那人,遵照我的甜後吩咐去做。」他微笑著拉住丹妮的手。

  銅面獸遵命上前去救人,丹妮看著他們忙碌。「這些轎夫在我來之前是奴隸,我給了他們自由。然而他們的肩輿沒有變輕。」

  「沒錯,」希茲達爾說,「但是,那些人現在來承受肩輿的重量是被支付報酬的。你來之前,倒下的那人會有一個監工監督他,用鞭子抽爛他背上的皮膚。而現在他正在被救助。」

  的確。一個帶野豬面具的銅面獸遞給那個苦命的轎夫一皮袋水。「我想我必須對這小小的勝利心懷感激。」女王說道。

  「一步,然後下一步,不用多久我們就會跑起來。最終我們將造就一個新的彌林。」前面的街道完成了最後的清理。「我們繼續前進?」

  除了點頭,她還能做什麼?一步,然後下一步,但是我的前路又在何方?

  達茲納克角鬥場的門口,聳立著兩個高大的正在殊死搏殺青銅勇士雕塑。一個持劍,另一個持斧;雕刻師精確地描繪出他們殺死對方的一幕,他們的兵刃和身體在空中形成一個拱門。

  致命的藝術,丹妮想。

  她以前站在自家的臺階上多次看到過角鬥場,小的散佈在彌林像長在臉上的麻子;大的像是泣血的傷口,鮮紅而未加包紮。然而,沒有一個可以與這個相比。當她和她的丈夫大人從青銅雕塑下走過時,壯漢貝沃斯和巴利斯坦爵士分別從兩側進入,出現在磚砌的「巨碗」的頂部,「巨碗」裡環繞著逐級下降的層疊的長凳,每一圈都是不同顏色。

  希茲達爾·佐·洛拉克引領她往下走,穿過黑色,紫色,藍色,綠色,白色,黃色,橘色再到紅色,這裡猩紅的磚石取自下面沙子的顏色。他們周圍小販們正在叫賣狗肉香腸、烤洋蔥,還有插在木棍上的未出生的小狗,不過丹妮不需要這些。希茲達爾在他們的包廂裡儲備了:幾壺冰鎮的酒和淡水,無花果、大棗、甜瓜和石榴,山核桃、胡椒粉,還有一大碗蜂蜜蝗蟲。壯漢貝沃斯抓住那碗,大喊一聲,「蝗蟲!」然後開始整把的塞到嘴裡嚼得嘎吱作響。

  「那些非常可口,」希茲達爾建議,「你應該嘗幾個,親愛的。它們先滾滿香料再澆上熱蜂蜜,所以,它們又甜又燙。」

  「這解釋了貝沃斯為何汗流不止,」丹妮說,「我認為我自己有無花果和大棗就心滿意足了。」

  穿著松垂的多彩法衣的仁者們沿著角鬥場而坐,中間簇擁著正襟危坐的伽拉撒·伽拉瑞,她是她們中間唯一身穿綠衣的。彌林的偉主大人們佔據了紅色和橘色長凳。女人們都帶著面紗,男人們把他們的頭髮梳成長角型、手型和尖刺型。古老的洛拉克血脈的希茲達爾家族似乎偏愛紫紅、靛青和淺紫色的托卡;而那些帕爾家族的人更喜歡粉白相間的條紋托卡。淵凱來的使節團都身穿黃色托卡,坐滿了國王旁邊的包廂,他們每個人都帶著自己的奴隸和僕人。出身稍低的彌林人擠滿了上層梯級,距離角鬥台更遠。黑色和紫色長凳區——位置最高距離沙坑最遠——擠滿了自由民和其他平民百姓。丹妮莉絲看到,傭兵團也安置在那裡,他們的團長正坐在普通士兵中間。她暗中窺視到布朗·本那飽經風霜的臉,『燃燒之血鬍子』般的紅鬍子和長髮辮。

  她的丈夫大人站起身,舉起雙手。「偉主大人們!今天,我的王后來到這裡,向你們,向她的子民,表達她的愛。承蒙她的恩賜,以及她的准許,現在,我把你們的角鬥藝術獻給你們。彌林!讓丹妮莉絲王后聽聽你們的愛!」

  一萬隻喉嚨吼出他們的感謝,然後是兩萬,再然後是所有人。他們不是稱呼她的名字,沒有幾個人能叫的上來。「母親!」他們大聲喊叫,用已經淘汰的古吉斯語,母親的單詞是Mhysa。他們捶胸頓足地狂喊,「Mhysa!Mhysa!Mhysa!」直到整個角鬥場都似乎在顫抖。丹妮經受著聲浪的沖刷。我不是你們的母親,她本該喊回去,我是你們的奴隸的母親,也是在你們貪婪地吃著蜂蜜蝗蟲之時,死在這些沙地上的男孩的母親。從她身後,雷茲納克傾身對著她的耳朵低語,「殿下,聽他們有多愛你!」

  不,她知道,他們愛的是他們的角鬥藝術。當歡呼聲開始退卻,她讓自己坐下。她們的包廂處在陰涼之中,但是她頭痛欲裂。「姬琪,」她喊,「冰水,如果你方便的話,我的喉嚨幹透了。」

  「卡拉茲將會贏得今天首個殺死對手的榮譽,」希茲達爾告訴她,「沒有比他更好的角鬥士。」

  「壯漢貝沃斯更好,」壯漢貝沃斯堅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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