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⑤ | 上頁 下頁 |
九三 |
|
穿過大門傳來的聲音微弱而又低沉。戴佛斯站起來,在囚室裡踱來踱去。作為一間囚室,這裡相當寬敞並且有種奇妙的舒適感。他懷疑這裡可能曾是某位貴族的臥室。它的大小是他在黑貝塞號上那間船長艙的整整三倍,甚至比薩拉多·桑恩在他的瓦雷利亞號上享有的小艙還大。然而,唯一的窗戶在多年前就已經被磚封死,一面牆上仍然有一個大的足夠容納一隻茶壺的灶台,在牆角的隱蔽處修建了一個還能用的廁所。地板是用滿是裂紋的彎曲厚木板鋪就,而他睡覺的小床聞起來盡是黴味,但這些不舒適之處比戴佛斯預計的還是溫和多了。 送來的食物也令他驚訝。不再是通常作為牢飯的稀粥、剩麵包和爛肉,看守給他拿來了新鮮捕獲的魚,新鮮出爐的熱麵包,無香羊肉,蕪菁,胡蘿蔔,甚至還有些螃蟹。加爾斯對此並不太高興,「死人不該比活人吃的還好。」他不只一次抱怨到。戴佛斯有了能在夜間禦寒的毛皮被子,能生火的木柴,乾淨的衣服,和一支動物油脂蠟燭。當他要求紙、鵝毛筆和墨水,Therry第二天就拿給了他。當他要求一本書,好讓他堅持閱讀,Therry就帶回了一本七星聖典。 儘管這一切讓他覺得舒適,但牢房仍然是牢房。牆壁由堅固的石頭砌成,厚的足以隔絕外界的任何聲音。門是用橡木和鐵製成,而守衛一直把它閂起來。四套沉重的鐵鐐銬從天花板上垂下,等著有一天曼德拉伯爵決定將他鎖起來,讓「婊子」送他上路。也許就是今天。下一次加爾斯打開門,也許就不是給我來送飯。 他的肚子咕咕作響,表明早晨已經溜了過去,但是仍沒有食物送來的跡象。最糟糕的不是死亡,而是你不知將會在什麼時候怎樣死去。在他的走私生涯中,曾經見識過一些監獄和地牢的內部情形,但那些都有別的囚犯共享,那樣總會有人可以一起聊天,一起分享你的恐懼和希望。但這裡沒有。除了守衛,狼穴裡只有戴佛斯·席渥斯自己。 他知道城堡地下確實有地牢——密牢、刑訊室和黑暗中大黑老鼠跑來跑去的陰濕窪地。在看守的要求之下,它們此刻全部空了出來。「這兒只有咱們,洋蔥。」Bartimus爵士對他說過。他是牢頭,一個形容枯槁的獨腿騎士,臉上有傷疤還瞎了一隻眼。當Bartimus爵士端著酒杯的時候(而他幾乎每天都端著酒杯),總是喜歡吹噓自己當年是如何在三叉戟河戰役中救了威曼伯爵的性命。狼穴就是對他的獎賞。 「咱們」當中的其他人包括一個戴佛斯從未見過的廚子,六個底層軍營的衛兵,兩個洗衣婦,還有兩個照看囚犯的獄卒。Therry是年輕的那個,其中一個洗衣婦的兒子,一個十四歲的男孩。年長的那個叫加爾斯,高大、禿頭、沉默寡言,每天都穿著同一身油膩的皮革上衣,臉上總是一副怒容。 走私者的經歷讓戴佛斯·席渥斯具有一種感知別人什麼時候不對勁的能力,加爾斯就不好相處。當他在場的時候,洋蔥騎士總是非常小心地管住自己的嘴巴。而當Therry和Bartimus爵士在的時候他就沒那麼沉默。他感謝他們帶來的食物,鼓勵他們聊聊自己的希望和經歷,禮貌地回答他們的問題,而從不用自己的問題追問他們太緊。所以當他提出一些小小的要求:一盆水和一小塊肥皂,一本用來讀的書,更多的蠟燭。大部分都得到了准許,戴佛斯也適時地表達自己的感激。 沒人會談及曼德勒伯爵、史坦尼斯國王或者佛雷們,但他們可以聊其他的事。Therry希望等到自己夠歲數的時候可以投身戰場,在戰鬥中努力拼搏成為一名騎士。他也喜歡抱怨自己的母親。她同時和兩個守衛上床,他吐露了這個秘密。兩人看守著不同的地方,永遠不會知道對方的存在,但是如果有一天哪一個把這事捅出去,他們就會打的頭破血流。一些夜晚男孩甚至會帶上一皮囊的酒來到牢房,和戴佛斯一邊喝酒一邊聊他曾經的走私生活。 Bartimus爵士對外面的世界毫無興趣,或者說其實是自從他的一條腿斷送在野馬和學士的鋸子之下以後,他就對任何事情都沒興趣了。儘管如此,他卻轉而愛上了狼穴,沒有什麼比講述它那漫長而又血腥的歷史更令他熱衷的了。這個洞穴比白港更古老,騎士告訴戴佛斯。它是由瓊恩·史塔克國王為了防護白刃河口而修建的,以此抵禦來自海裡的侵略者。許多北境之王的幼子都把主座設在那裡,還有許多兄弟、許多叔叔、許多表親。他們中的某些把城堡傳給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史塔克家族在此開枝散葉。格雷史塔克是傳承最久的一支,佔據狼穴長達五個世紀,直至他們反叛了臨冬城的史塔克,擅自投向了恐怖堡。 他們衰敗之後,城堡由其他很多人經手過。菲林特家族佔據了一個世紀,洛克家族佔據了快兩個世紀。Slates,Longs,Holts,andAshwoods曾在此當道,效忠於臨冬城以確保河道平安。三姐妹島的Reavers曾經奪走城堡,把這裡當做他們在北境的據點。在臨冬城與谷地的戰爭期間,這裡被「老獵鷹」奧斯古·艾林所包圍,還被他以「魔爪」著稱的兒子所焚毀。當老國王艾德瑞克·史塔克太過軟弱無力保衛國家的時候,狼穴一度為石階列島的奴隸販子們所佔有。他們會用燒紅的烙鐵為俘虜打上印記,然後用鞭子抽打他們,把他們漂洋過海倒賣出去,而這些同樣由黑石牆見證。 「緊接著,一個漫長的嚴冬降臨了。」Bartimus爵士說。「白港凍得嚴實,連港口都結了冰。寒風從北方呼嘯而來,使得奴隸販子們圍著火堆擠成一團,當他們互相取暖的時候,新國王殺了過來。他是布蘭登·史塔克,山羊胡艾德瑞克·雪諾的曾孫,人們稱之為冰眼。他奪回了狼穴,把奴隸販子們扒光,然後把他們丟給他在地牢裡找到的原本鎖在那裡的奴隸們。據說他們把奴隸販子的腸子掛在心樹的樹枝上,作為向諸神的獻祭。舊神,不是那些從南方傳來的新神。你的七神不懂冬天,冬天也不認識他們。」 戴佛斯無法與這些事實爭辯。從他在東海望的所見所聞來看,他也不在乎去瞭解什麼冬天。「你信仰什麼神?」他問獨腿騎士。 「舊神。」當Bartimus爵士咧著嘴笑的時候,看起來就像一架頭骨。「我和我的人來得比曼德勒家要早。很可能,我的祖先也把腸子掛在心樹上。」 「我從不知道北方人要向他們的心樹作出血祭。」 「北境的事你們這些南方佬不知道的還多著呢。」Bartimus爵士回答他。 他說的沒錯。戴佛斯坐在蠟燭旁邊,看著他在監禁期間逐字逐句修改過的那封信。我當走私販比騎士更稱職,他對妻子寫到,當騎士比當首相更稱職,當首相比當丈夫更稱職。非常抱歉。瑪雅,我深愛過你。請原諒我對你犯下的錯。萬一史坦尼斯輸掉戰爭,我們也就會失去家鄉。你就帶著孩子們穿過狹海去布拉佛斯,教導他們懷念我的溫和,如果你願意的話。萬一史坦尼斯贏得了鐵王座,席渥斯家族就能得以倖存,而且戴馮會留在宮裡。他會幫你為其他的孩子謀得貴族爵位,他們就可以作為侍從效勞,然後贏得騎士的身份。這是他能給她的最好的忠告,儘管他希望這個忠告能顯得更聰明一些。 他也給三個倖存的兒子每人都寫了一封信,讓他們記住那個用指尖給他們起名的父親。給史提芬和小史坦尼斯的信寫的簡短、生硬而又笨拙。如果照實說,他對他們的瞭解太少,還不到對幾個被燒死並墜入黑水河的大兒子們的一半深。給戴馮寫得長一些,告訴他看見自己的兒子成為國王的侍從他有多麼驕傲,提醒他作為長子有責任保護他母親和弟弟們。告訴陛下我盡了全力,他在結尾寫道。非常抱歉我辜負了他。當君臨城下烈火焚河那天我遺失指骨的時候,把我的好運也一起丟掉了。 戴佛斯慢慢換著讀這幾封信,每一封都讀了又讀,斟酌著是否需要修改或是增加一些語句。當一個人望向生命的終點,應該有更多的話要說,他想,但是難以出口。我做得並不是那麼糟,他試著告訴自己。我從跳蚤窩出身,一路爬到首相的位置,我還學會了讀書寫字。 他還在貓著腰讀信,這時忽然聽見鐵鑰匙碰撞的聲響。半個心跳的時間之後,囚室的門晃晃悠悠地打開了。 從門外走進來的人並不是某個看守。他高大而又憔悴,長著一張線條分明的臉和一頭灰棕色頭髮。一柄長劍從胯部垂下,身上那件深染成緋紅色的披風在肩膀處用一個盔甲鐵拳形狀的沉重的銀色胸針牢系著。「席渥斯伯爵,」他說,「我們時間不多。請你跟我來。」 戴佛斯警惕地審視著陌生人。那個「請」字讓他困惑。一個即將被砍掉腦袋和手的人不應當享受此等禮遇。「你是誰?」 「叫我羅貝特·葛洛佛吧,如果你樂意,大人。」 「葛洛佛。你是深林堡伯爵。」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