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⑤ | 上頁 下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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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卓耿…… 那個長翅膀的幽靈,那個悲傷的父親是這樣稱呼他的。他是她三頭龍個中最大,最兇猛,最狂野的,有著如同夜色般漆黑的鱗片和熊熊燃燒火坑一般的雙眼。 卓耿飛到遠處捕獵,但當他吃飽後他喜歡蜷在大金字塔的頂端曬太陽,那裡曾經是彌林的鷹身女妖站立的地方。他們曾三次試圖在那裡捉到它,但三次都失敗了。四十個她最勇敢的手下冒著生命危險試圖捕捉他。他們幾乎全都燒傷,而其中四人死了。上次她看到卓耿還是在第三次嘗試的那個黃昏時分。那頭黑龍一直向北飛去,飛過斯卡劄丹河一直向多斯拉克草海的高原飛去。他再沒回來。 龍之母,丹妮莉絲想。怪物之母。我對這個世界都幹了些什麼?我是女王,但我的王座是由焦骨堆成,而它又放置在流沙之上。沒有龍,她又該指望如何能控制住彌林,更別提要贏回維斯特洛啦?我是龍之血脈,她想。但若他們是怪物,那我也是。 第十二章 臭佬(席恩一) 那老鼠當他咬上它時發出尖叫,在他的手中拼命地掙扎。肚子是最柔嫩的部位。他撕咬著這甜美的肉,溫暖的鮮血順著嘴角流下。它是如此美味,令他流出了熱淚。咕咕作響的肚子驅使他狼吞虎嚥。咬到第三口時老鼠已不再掙扎了,他幾乎要感到心滿意足了。 這時他聽到了地牢門外傳來人的交談聲。 他立刻僵住,嚇得不敢再嚼了。他嘴裡塞滿了血肉和毛髮,但他既不敢吐出來也不敢咽下去。他呆若木雞般驚恐地聽著,聽著靴子在地上摩擦聲和鑰匙串的叮噹聲。不要,他想,諸神慈悲,現在不要來人。他好不容易抓住的老鼠。如果被他們看到,那它就將被奪走,然後他們就要上報,拉姆斯大人就會來懲罰我。 他知道他應該先把老鼠藏起來,但他實在太餓了。已經有兩天沒吃東西了,或許是三天。地牢裡實在太黑了很難說得清楚。他的四肢瘦的像蘆葦杆,他肚子腫脹,空空如也,而且疼得令他無法入睡。每當他合上雙眼,就不由自主想到霍伍德夫人。拉姆斯大人與她完婚之後,就把她鎖進了塔樓,活活地把她餓死。到最後她把自己的手指都吃了。 他蜷縮在牢房的一個角落裡,把自己的獵物緊緊地護在懷裡。他飛快地吞咽著剩下的老鼠,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他盡力在牢門打開之前多吞下一些溫暖的血肉。肉有些難嚼,但對他來說也太肥膩了,他擔心自己不能消化。他不停地咀嚼吞咽著,用被拔掉的牙留下的豁口剔著細骨。它太難嚼了,但他餓得停不下來。 聲音變得越來越響,諸神保佑,他不是來找我的,他一邊祈禱著,一邊撕扯著一條鼠腿。已經很久沒人探視過他了。這裡還有別的牢房,別的囚犯。有時就算隔著厚厚的石牆,他也能聽見他們發出的慘叫聲。女人的叫聲總是最大的。他用力吸吮著鼠肉,想要吐掉腿骨,但它只是從下唇滑落,纏進了他的鬍子裡。走開,他祈禱,走開,別在我這停下,求你了,求你了。 但是腳步聲剛好在變得最大時停了下來,然後開鎖的叮噹聲就在門外響起了。老鼠從他的指間滑落。他在褲子上蹭著沾滿鮮血的雙手。「不,」他咕噥著,「不……」他的腳跟胡亂地蹬著地上的稻草,試圖把自己塞進牆角,擠進冰冷潮濕的石牆中去。 鎖被打開的聲音是最令人恐怖的。當火光照在他的臉上是,他發出了一聲驚叫。他不得不用雙手遮住眼睛。如果他有勇氣的話應該把他們摳出來,他的腦袋又轟轟作響了。「把它拿開,把它熄滅,求你,求你啦。」 「不是他。」一個男孩的聲音說。「看看他,我們進錯牢房了。」 「左面最後一間牢房,」另一個男孩回答。「這就是左面最後一間,不是嗎?」 「對。」停了一下。「他在說什麼?」 「我覺得他不喜歡光亮。」 「如果你變成這副模樣,你會喜歡?」那小子清清嗓子,吐一口吐沫。「他身上的臭味快令我上不來氣了。」 「他剛才在吃老鼠,」第二個男孩說。「看。」 頭一個男孩笑了,「沒錯,真有意思。」 我沒辦法。那些老鼠趁他睡覺時來咬他,啃他的手指、腳趾,甚至他的臉,所以當他抓住一隻時絲毫沒有猶豫。吃或被吃,別無選擇。「我是吃了,」他咕噥著,「我吃了,我吃了,我把它吃了。它們也吃我。求求你們……」 兩個小子靠近了些,他們腳下稻草沙沙作響。「跟我說話,」其中一個說。他兩個當中的小個子,一個瘦小的男孩,但更聰明。「還記得你是誰嗎?」 他體內一下子湧起了恐懼,他呻吟著。「告訴我。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一聲哀嚎卡在了他的喉嚨。他們教過他名字,他們教過,但隔得太久他已經忘記了。如果我答錯了,他就會再取走我一根手指,或者更糟,他會……他會……他不願再往下想了,他不能再往下想了。他的下巴和眼睛像針紮一般刺痛,他的腦袋也轟轟作響。「求求你們,」他吱唔著,他的嗓音細若遊絲,他聽起來仿佛已經上百歲了。或許他真的是一百歲了。我在這裡待了多久?「走開。」他隔著殘缺的牙齒和手指咕噥著,他的雙眼緊閉躲著耀眼的光亮。「求你啦,你把老鼠拿走吧,別傷害我……」 「臭佬,」那大塊頭男孩說。「你的名字是臭佬。記得嗎?」他拿著一支火炬,那小個子拿著鐵鑰匙圈。 臭佬?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我記得,我記住了。」他的嘴巴張開又合上。「我的名字叫臭佬,押韻蔥苗。」呆在黑暗中他不需要名字,所以他很容易被忘記。臭佬,臭佬,我叫臭佬。這不是他原來的名字,他曾以另一個名字生活過,但在此時此地,他就是臭佬。他記得。 他也記起了這兩個小子。他們穿著相同的羔羊毛緊身上衣,銀灰色上面裝飾著深藍花邊。兩個都是侍從,都是八歲,都叫瓦德·佛雷。大瓦德和小瓦德,是的。只是大個的是小瓦德,小個的是大瓦德,弄得旁人經常搞混,兩個小子卻以此為樂。「我認識你們,」他透過乾裂的嘴唇小聲說。「我知道你們的名字。」 「跟我們來。」小瓦德說。「大人想見你。」大瓦德說。 恐懼像把刀子一樣穿透了他。他們不過是小孩,他想。兩個八歲的男孩。他能對付兩個八歲男孩,肯定行。即使他如此虛弱,他可以奪走火炬和鑰匙,還有小瓦德屁股上掛著的那把匕首,然後逃走。不,不,這太容易了。這肯定是個陷阱。如果我逃跑,他就會取走我一根手指,敲掉我更多的牙齒。 他之前逃跑過。大概是一年以前,那時他還有些氣力,還有些膽量。當時是凱拉給他的鑰匙。她告訴他偷到了鑰匙,她還知道有個後門,那裡從來沒有守衛。「帶我會臨冬城,大人,」她乞求他,臉上蒼白,渾身發抖。「我不認識路。我自己沒法逃跑。請帶我走。」他同意了。看守倒在一汪葡萄酒中爛醉如泥,褲子褪到了腳腕上。牢門被打開了,後門也無人守衛,一切都如同她所說的。他們等著月亮隱到烏雲之後,然後溜出城堡,飛快地躺過淚水河,艱難地翻過岩石,在寒流中凍得半死。當跑遠之後,他吻了她。「你拯救了我們。」他說。真是個傻瓜,白癡。 那一切都是一場騙局,一個遊戲,一個玩笑。拉姆斯大人愛好捕獵,尤其喜歡追捕兩腳的獵物。整晚他們都在幽暗的樹林中穿行,但當太陽升起時,遠處的號角聲穿過樹林隱隱傳來,他們聽到一群獵犬的嗥叫聲。「我們應該分開跑,」在那些獵犬逐步逼近時,他告訴凱拉。「它們不能同時跟蹤我們兩個。」那個女孩被嚇得發瘋了,就算他賭咒發誓如果她被抓住的話,他會帶著一隊鐵民來解救她也不肯離開他的身邊。 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就被捉住了。一隻獵犬將他撲倒在地,另一隻在凱拉攀爬一個山丘時叼住了她的腿。其他的獵犬包圍了他們,不停地低吼咆哮,只要他們略微挪動一下就會激起一片吼叫聲,它們看守著他們直到拉姆斯·雪諾帶著他的獵手們乘馬追趕上來。他那時還是個私生子,沒被接納為波頓家族的成員。「你們在這兒,」他說,坐在馬鞍上微笑地俯視他們。「你就這麼一走了之,真令我傷心。你這麼快就厭倦作為我的客人了嗎?」這是凱拉抓起一塊石頭把它擲向他的腦袋。它偏出了足有一尺,拉姆斯露出微笑。「你們必須要接受懲罰。」 臭佬依舊記得當時凱拉眼中透出的絕望和恐懼。她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顯得那麼幼小,不過是個半大女孩,但他無能為力。就是因為她我們才被抓住的,他想。如果當初能按他的想法分開逃跑,或許有一個能夠逃脫。 這段回憶令他透不過氣來。臭佬把他被淚水模糊的雙眼從火把上挪開。這次他想要怎樣對待我?他絕望地想到。為什麼他不放過我?我沒做錯什麼,這次沒有,為什麼他們不能就讓我呆在這黑暗中?他有一隻老鼠,一隻肥肥的老鼠,還是溫暖的,還在顫抖著呢…… 「我們是不是該給他沖洗一下?」小瓦德問。「大人喜歡他發出惡臭,」大瓦德說。「這就是他稱呼他為臭佬的原因。」 臭佬。我的名字是臭佬,押韻渺小。他不得不記牢這些。服侍和聽命,還有記住你是誰,你就不會再受到傷害。他承諾過,大人承諾過。就算他想反抗,他也沒了力氣。他所遭受的鞭打,饑餓和剝皮酷刑已經榨幹了他的力氣。當小瓦德推搡著他,大瓦德揮舞著火把驅趕他走出牢房時,他像只溫順地小狗聽從著指揮。假如他有條尾巴的話,他肯定會把它夾緊在雙腿之間。 如果我真有條尾巴,那個雜種肯定會把它切下來。這個想法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一個邪惡的念頭,很危險。大人已經不再是個私生子了。他姓波頓,而不再是雪諾了。那個帶著鐵王冠的男孩國王已經宣布拉姆斯大人為合法的繼承人,授權他使用他父親的姓氏。稱他雪諾那是提醒他的私生子出身,會令他勃然大怒的。臭佬必須牢記這些。還有名字,他必須牢記自己的名字。刹那間他突然想不起來了,這嚇得他絆倒在牢房的石階上,褲子都掛破了,擦破皮溜出了鮮血。小瓦德不得不揮舞起火把才令他重新開始挪動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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