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⑤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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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兵隊長照他的吩咐做了。當他揪起他的俘虜傷殘的左手時恰好閃電再次亮起,把戴佛斯·席渥斯三根被削短的手指的影子投在在甜蜜姐妹島的領主古德裡克·伯萊爾那張生硬而殘酷的臉上。「誰都能偷來一根綬帶,」那位大人說,「但那些手指不會撒謊。你就是洋蔥騎士。」 「我的確被這樣稱呼,大人。」戴佛斯自己也是個領主,而且很多年前就成為騎士了,但在內心深處他依舊沒有改變,一個平民出身的走私犯,憑著走私的洋蔥和鹹魚贏來了他的爵位。「我還有被起過更糟的外號。」 「對。叛徒,亂党,變色龍。」 他被最後的稱呼激怒了。「我從沒叛變投敵過,大人。我一直是國王的人。」 「除非史坦尼斯真的是個國王。」那位大人用嚴厲的黑色眼睛打量著他。「差不多所有來到我島上的騎士都要到我的大廳裡來拜見我,而不是呆在鯨腹灣。那地方是個可恥的走私販子的老窩。你是又幹回你的老本行了嗎,洋蔥騎士?」 「不,大人。我正要搭船去白港。國王派我給它的領主捎封信。」 「那你可來錯了地方,也找錯領主了。」古德裡克大人看起來要笑了,「這裡可是甜蜜姐妹島上的姐妹鎮。」 「我知道這是哪。」儘管姐妹鎮可沒什麼甜蜜而言。它是個令人厭惡的鎮子,肮髒,狹小,破舊,到處飄蕩著豬糞和爛魚的臭味。從他走私的時候,戴佛斯就對那氣味難以忘懷。幾百年來三姐妹島一直是走私販子最愛出沒的地方,在那之前它是海盜的巢穴。姐妹鎮的大街鋪的是泥巴和木板,它的房子都茅草搭成的屋頂、用塗上泥巴的籬笆圍成的小屋。城門樓上總是懸掛著腸子在外面飄蕩的犯人。 「我不懷疑你在這有朋友。」那位大人說,「每個走私販子在姐妹島上都有朋友。他們中有些還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的,我會掏出他們的腸子,把他們吊起來,讓他們慢慢窒息而死。」閃電照亮的窗戶,使得大廳再次明亮起來。兩個心跳之後雷聲傳來。「如果你要去的是白港,為什麼你會在姐妹鎮?是什麼把你帶到這裡的?」 一位國王的命令和一位朋友的背叛,戴佛斯本該這麼說。然而他說出口的是,「風暴。」 二十九艘船從長城出海。如果它們中的一半還在漂著,戴佛斯都會感到驚訝。陰沉的天空,凜冽的寒風,不停抽打在身上的雨水,在沿著海岸南下的一路上一直陪伴著他們。平底船「奧萊杜」號和「老母之子」號撞上了史卡格斯島的礁石,那是獨角獸和食人族盤踞之島,就連「瞎眼雜種」號都不敢在那靠岸;「薩索斯·桑恩」號大貨船在灰崖沉沒了。「史坦尼斯要對此作出賠償,」薩拉多·桑恩怒氣衝衝地說,「他得為這些船賠上足夠的金子,每條都要賠。」這仿佛是某個惱怒的神靈在索取之前他們順風順水地從龍石島航行到長城的補償。另一場狂風撕碎了「豐收」號的帆索,迫使薩拉不得不拖著她前行。在寡婦望以北十裡格,海上又起了風暴,掀起了「豐收」號撞上一條正拖拽著她的平底船,最終一起沉入海底。裡斯艦隊剩下的船隻已經被吹散在狹海各處,一些可能還會掙扎著靠上某個港口,另一些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乞丐』薩拉多,這就是你的國王帶給我的,」當薩拉多·桑恩殘存的艦隊艱難地穿過咬人灣時,他向戴佛斯抱怨到,「『破碎的』薩拉多。我的船在哪?還有我的金子,當初許諾給我的金子又在哪?」當戴佛斯試圖向他保證他會得到他的報酬時,薩拉爆發了。「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明天?下個月?紅色彗星再次來臨的時候?他向我許諾金子和寶石,一直都在許諾,但我從來沒見過他許諾中的金子。我只有他的諾言,哦,金口玉言,對,白紙黑字記著呢。薩拉多·桑恩能把國王的話當飯吃嗎?能把羊皮紙和封蠟能當水喝嗎?他能摟著那些諾言滾到羽毛床上,把她們幹到發出尖叫嗎?」 戴佛斯想試圖說服他認清現實。如果薩拉拋棄了史坦尼斯和他的事業,戴佛斯指出,那也就拋棄了所有拿回他應得的金子的希望。畢竟,獲勝的國王托曼可不會替他被擊敗的叔叔還債。薩拉唯一的希望就是繼續對史坦尼斯·拜拉席恩保持忠誠,直到他贏得鐵王座。否則他一個子兒也別想拿到。他不得不保持耐心。 或許那些擅長甜言蜜語的大人可以說服這個裡斯海盜頭子,但戴佛斯只是個洋蔥騎士,他的話語只能激起薩拉新一波的憤怒。「在龍石島上,我有耐心,」他說,「紅袍女焚燒木頭神像和哀嚎的人的時候,去長城的漫長旅程中,我有耐心,在東海望,我有耐心……還挨著凍,那麼冷的天氣。我去,去你的耐心,去你的國王。我的人在挨餓,他們盼望再次和他們的老婆親熱,見見他們的兒子,再次看到石階列島和裡斯的遊樂場。冰雪、風暴和空洞的承諾,這些不是他們想要的。北方實在太冷了,而且越來越冷。」 我就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戴佛斯告訴自己。我是喜歡這個老無賴,但從沒笨到去信任他。 「風暴。」古德裡克大人念著這個詞的就像一個男人深情呼喚自己情人的名字。「安達爾人來臨之前風暴在三姐妹島上是被視為神聖的。我們的舊神是浪濤女神和天空之主。每當他們交合之時就會掀起風暴。」他探起身子。「國王們從未對三姐妹島費心過。他們憑什麼要費心?我們這又小又窮。可是你來到了這裡,被風暴送到了我的面前。」 是被一個朋友送到了你面前,戴佛斯想。 古德裡克大人轉向他的衛隊長。「把這傢伙交給我。記得他從未到過這裡。」 「是,大人。從未到過。」衛隊長離開了,他濕漉漉的靴子留下穿過地毯的一排水漬。地板之下的海水永不停歇地轟鳴著,拍打著城堡的基石。外邊的大門轟的一聲合上了,如同遠處的雷鳴聲,這時閃電又一次亮起,仿佛是在呼應。 「大人,」戴佛斯說,「如果您能把我送到白港,陛下會視其為友善之舉的。」 「我可以送你去白港,」領主大人同意。「或者我可以送你到某個冰冷潮濕的地獄。」 姐妹鎮就是地獄了。戴佛斯害怕還會更糟。三姐妹島上的人都是薄情的婊子,只忠於自身。據稱他們向艾林谷宣誓效忠,但鷹巢城的控制在此微不足道。 「桑德蘭如果知道你在這,肯定會要我把你交給他。」伯萊爾統領著甜蜜姐妹島,如同朗紹普對於長姊島,托倫特對於小妹島一樣;他們全都向三姐妹島的領主,崔斯頓·桑德蘭效忠。「他會把你出賣給太后來換取一罐蘭尼斯特的金子。那可憐的傢伙,七個兒子都想成為騎士,他需要每一枚金龍。」領主大人拿起木勺重新大吃起他的姐妹燉菜。「我過去常常詛咒神靈只賜給我女兒,直到我聽見崔斯頓抱怨用在戰馬上面的花費。你肯定會對為了買一套體面的禮服和盔甲需要捕多少的魚感到驚訝的。」 我也曾有七個兒子,但四個被燒死了。「桑德蘭大人向鷹巢城效忠,」戴佛斯說,「根據權利他應該把我交給艾林夫人。」他判斷面對她會比蘭尼斯特強上不少。儘管她沒有參與五王之戰,但是萊莎是奔流城的女兒,還是少狼主的阿姨。 「萊莎·艾林已經死了,」古德裡克大人說,「被某個歌手謀殺了。現在是小指頭大人統領著谷地。海盜在哪裡?」戴佛斯沒有回答,他用他的勺子敲著桌子。「那個裡斯人。從小妹島開始托倫特就一直監視著他們,之前則是寡婦望的菲林特。橙色的帆,還有綠色的和粉色的。薩拉多·桑恩。他在哪裡?」 「海上。」薩拉應該正繞過五指島,南下奔狹海而去。他帶著他僅有的幾隻船回到石階列島去。如果他能碰上一些可愛的商船,或許他會在路上捎上一些東西。小小的劫掠作為旅途上的消遣。「陛下派他去南方,給蘭尼斯特和他們的朋友找些麻煩。」這是他在冒雨劃向姐妹鎮的路上反復排練一個謊言。早晚全世界都會知道薩拉多·桑恩拋棄了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帶走了全部的艦隊,但他們休想從戴佛斯·席渥斯嘴中聽說這件事。 古德裡克大人攪動著他的燉菜。「是不是老海盜桑恩讓你遊上岸的?」 「我是劃著一隻小艇上岸的,大人。」薩拉一直等到「暗夜之燈」的燈光從「瓦雷利亞人」號的船舷旁移開後才把他放下去。至少他們的友誼還有些價值。裡斯人宣稱他很樂意帶他一起去南方,但戴佛斯拒絕了。史坦尼斯需要威曼·曼德勒,他相信戴佛斯能爭取到他。戴佛斯絕不會背叛這種信任,他告訴了薩拉。「呸,」這個海島頭子回應道,「他會為這些榮譽殺了你,老朋友。他會殺了你的。」 「我還從沒有在我屋簷之下接待過一位首相,」古德裡克大人說。「我猜史坦尼斯會為你付贖金吧?」 他會嗎?史坦尼斯賜給了戴佛斯封地、爵位和官職,但他會拿出足夠的金子來買下我這條小命嗎?他沒有金子,否則他就能留住薩拉了。「如果大人想要對陛下提出如此要求,您可以在黑城堡找到他。」 伯萊爾哼了一聲。「小惡魔也在黑城堡吧?」 「小惡魔?」戴佛斯沒明白他的問題。「他在君臨城啊,因為謀殺他的外甥而判處死刑了呀。」 「我老爸過去常說,什麼消息長城總是最後知曉。侏儒已經逃脫了。他鑽過了牢房的柵欄,赤手空拳把他的老爸撕碎。一個守衛看到他的逃跑,從頭到腳沾像被鮮血淋過一樣。太后會給任何一個殺了他的人封爵。」 戴佛斯竭力去相信他所聽到的。「你是在告訴我說泰溫·蘭尼斯特死了?」 「死在他兒子的手上,是的。」領主大人喝了一口啤酒。「當姐妹島上有自己的國王的時候,我們不能容忍侏儒活下來。我們把他們都扔進海裡,作為給神靈的祭品。修士們不讓我們這樣幹了。一群偽善的傻瓜。為什麼神靈要造出侏儒這樣的人形怪物?」 泰溫大人死了。這改變了一切。「大人,能允許我送一隻烏鴉去長城嗎?陛下會想知曉泰溫大人的死訊。」 「他會知道的。但不是從我這,也不是從你那得知,只要你還呆在我漏雨的屋頂下就不成。我不能讓人說我給予了史坦尼斯幫助和建議。桑德蘭家族曾兩次帶姐妹島加入黑火叛亂,而我們都在為此忍受磨難。」古德裡克大人沖著一把椅子揮揮湯匙。「坐下,爵士,趁你還沒有摔倒。我的大廳又冷又潮又黑,但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我們會給你找些幹衣服,但你得先吃飯。」他喊了一聲,一個女人進了大廳。「我們有個客人要喂飽。拿啤酒,麵包和姐妹燉菜上來。」 啤酒是褐色的,麵包是黑色的。燉菜上浮著一層乳白色,廚娘把它盛在一塊挖空了的舊麵包作的盤子中端了上來。燉菜很濃稠,青蔥、胡蘿蔔、大麥粒、白蘿蔔和青蘿蔔,蛤蜊、大塊的鱈魚肉和蟹肉,混在奶油和黃油的濃湯中。這正是一個又濕又冷的夜晚,一個男人想要暖和全身所需要的那種燉菜。戴佛斯心懷感激地吃了起來。 「你以前吃過姐妹燉菜嗎?」 「我吃過,大人。」三姐妹島上的每一間客棧和酒館都供應同樣的燉菜。 「這比你之前吃過的都要美味。我外孫女,吉拉做的這道菜。你結婚了嗎,洋蔥騎士?」 「我結過了,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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