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⑤ | 上頁 下頁
二一


  「她是怎麼去世的?」提利昂知道她已經死了,不會有男人如此深情地談論一個拋棄自己的女人。

  「一艘布拉佛斯商船從玉海的返回的途中在潘托斯停靠。它運載的寶藏有丁香和藏紅花,黑玉與翡翠,猩紅色的錦繡和綠色的絲綢……還有灰色的死亡。在她的槳手們上岸時,我們殺掉了他們,在錨地燒掉了船,但老鼠們還是爬下船槳,邁著冰冷沉重的腳步爬上了碼頭。那場瘟疫帶走了兩千多人的性命才告平息。」伊利裡歐總督合上了匣子。「我把她的手保留在我的臥房。她的手是那麼的柔軟……」

  提利昂想到了泰莎。他望向那神靈曾經行走過的大地。「什麼樣的神才會造出老鼠、瘟疫和侏儒呢?」另一段《七星聖經》的章節被他回憶起來。「少女把一個嫩柳般嬌柔,碧潭般湛藍眼睛的女孩帶到他面前,哈格爾宣稱他要這個女孩成為他的新娘。聖母賜予她多產,老嫗預言她會有四十四個強壯的兒子。戰士將力量賦給他們的臂膀,同時鐵匠為他們每人鍛造了一套鋼甲。」

  「你們的鐵匠一定是洛恩人,」伊利裡歐打趣道。「安達爾人從居住在河岸的洛恩人那裡學到的鍛造本領,這是眾所周知的。」

  「我們的修士們可不認同,」提利昂指著那塊平原問。「誰居住在你們的這塊平坦之地上?」

  「該侍弄土地的農夫和苦工。那裡有果園、農場、礦場……有些在我名下,但我很少光顧它們。當近在身邊的潘托斯有著無盡的樂趣陪伴我時,我為什麼要在這裡虛度時光?」

  「無盡的樂趣。」還有超厚的院牆。提利昂搖晃著他杯中的葡萄酒。「離開潘托斯之後我們就沒見到過城鎮。」

  「那邊有些廢墟。」伊利裡歐揮動著一支雞腿指向轎簾。「什麼時候某個卡奧想要看看海了,多斯拉克人就會從那個方向過來。你在維斯特洛也該知道多斯拉克人不怎麼喜歡城鎮。」

  「攻打一個卡拉薩並消滅它,之後你就會發現多斯拉克人不再那麼愛穿越洛恩了。」

  「用食物和禮品收買敵人更要便宜。」

  但願我當時能想到帶著一塊美味的奶酪去黑水河上的戰場,或許就能留住我完整的鼻子呢。泰溫大人總是藐視自由城邦,他常說他們用錢代替劍來作戰。錢有它的用途,但戰爭還是要靠鐵來贏得。「給一個傢伙金子,然後他會回來索求更多,我父親常這麼說。」

  「是那個被你幹掉的父親嗎?」伊利裡歐把雞骨頭扔出轎外。「傭兵不敢面對多斯拉克人的吼叫,這在科霍已經被證實了。」

  「你勇敢的格裡夫也不行?」提利昂嘲笑道。「格裡夫不同。他有個十分鍾愛的兒子,叫做小格裡夫的男孩,那可從沒有紈絝子弟。」

  美酒、佳餚、烈日、轎子的晃動、蒼蠅嗡嗡聲,這些加起來使得提利昂昏昏欲睡。所以他睡著了,醒來,喝酒。伊利裡歐和他一杯接一杯的拼酒,當天空變成了暗紫色的時候,這個胖傢伙打起了呼嚕。

  那晚提利昂·蘭尼斯特夢見了一場將維斯特洛的山脈變得血紅的戰役。他也身在其中,用一把和他自己一般大的斧頭與死亡奮戰,他的身邊是禿頂的巴利斯坦和寒鐵,巨龍在他們頭頂盤旋。夢中他長了兩個都沒鼻子的腦袋,他的父親率領著敵軍,於是他又一次幹掉了他。接著他殺了他的哥哥,詹姆,劈著他的臉直到那變成了一灘紅色的爛泥,每一下敲打都令他大笑一聲。直到戰鬥結束時他才發現他的另一個頭一直在哭泣。

  當他醒來時他發育不良的雙腿像鐵一樣僵硬得。伊利裡歐正在吃著橄欖。「我們到哪兒了?提利昂問他。

  「我們還沒有離開平坦之地呢,我急性子的朋友。馬上我們就進入絲絨山脈了。從那開始我們將順著小洛恩河逆流而上,一直爬到格霍安·卓赫。

  格霍安·卓赫曾是個洛恩的城市,直到瓦雷利亞的龍們把它燒成一片冒煙的廢墟。我正在歷史中穿行,提利昂回想,思緒回到了龍統治大地的日子。

  提利昂睡著,醒來又再睡過去,白天還是黑夜看起來已經沒什麼關係了。絲絨山脈令人失望。「蘭尼斯特港一半妓女的胸脯都要比這些山大,」他告訴伊利裡歐。「你該稱他們為絲絨奶頭。」他們看見了一個立起石頭擺成的圓圈,伊利裡歐聲稱那是巨人搭建的,接著是一個深湖。「這裡曾住著一窩強盜,洗劫所有經過這裡的人,」伊利裡歐說。「據說他們仍然潛在水下,那些在這裡捕魚的人都被拉下水吞吃掉了。」隔天晚上他們來到一個巨大的蹲在路邊的瓦雷利亞的龍身人面獸跟前。它有一個龍的軀幹和一張女人的面孔。

  「龍後,」提利昂說。「令人鼓舞的預兆。」

  「她的國王丟了。」伊利裡歐指著旁邊那個曾站著另一座龍身人面獸的光滑石台,那裡已經覆滿了苔蘚和開著花的藤蔓。「多斯拉克人建造了木頭車輪墊在他的下面,把他拖回了維斯·多斯拉克。」

  那也是個預兆,提利昂想,但不像剛才那個令人鼓舞。那晚,他比以往喝得還要爛醉,突然唱起歌來。

  「他奔馳在城裡的街巷,離開那高高的山崗

  馬踏過鵝卵石階小巷,帶他到姑娘的身旁

  她是他珍藏的寶貝呀,她是他含羞的期望

  項鍊和城堡都是浮雲,比不上姑娘的親吻」

  這些就是除了疊句以外他知道的全部歌詞。金手觸摸冰冰涼呀,而姑娘小掌熱乎乎。當那金手連成的項鍊勒緊雪伊的咽喉時,她拼命地拍打他。他記不得它們是否溫暖。當她的力氣耗盡時,她的拍打變得像飛蛾在他臉上的撲打。他每扭一下那項鍊,金手就嵌入得更深。項鍊和城堡都是浮雲,比不上姑娘的親吻。在她死後,他有沒有最後吻她一次呢?他記不起來了……但他依然記得他們第一次的親吻,是在綠叉河邊他的帳篷裡。她的嘴嘗起來多麼甜美。

  他又想起他與泰莎的第一次,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比我強不了多少。我們不斷撞著鼻子,但當我們舌頭觸碰時,她渾身顫抖。提利昂閉上眼用心回想她的面容,但他卻看到了他父親,腰間裹著睡袍蹲坐在馬桶上。「妓女們的去處,」泰溫大人說,然後是十字弓的哢噠聲。

  侏儒翻了一下身,把半個鼻子深深壓在絲綢枕頭裡。睡意在他身下像井口一樣張開,他許下個願望然後讓自己投入其中,讓黑暗吞噬了他。

  第六章 商人的隨從(昆汀一)

  冒險號上臭氣熏天。

  她宣稱六十只船槳,單桅帆,和細長的船身能夠保證它的高速。小,但應該夠用了,這是昆汀剛看到她時的想法,但那是在他登上她的甲板感受到她難聞的氣味之前的想法。豬,這是他最開始想到的,但嗅了第二下之後他改變了判斷。豬的氣味也要比這清新。這種臭味像是尿,爛肉和糞便發出的,像來自屍體的腐臭,流膿的惡瘡和潰爛的傷口,氣味如此強烈,完全蓋過蓋了海港中鹹濕的空氣和魚腥的味道。

  「我要吐了,」他對格裡斯·酌水說。他們正等待著船主的出現,在高溫的烘烤下,腳底的甲板蒸騰著臭氣。

  「如果船長聞起來和他的船差不多的話,他可能會誤以為你噴出來的是香水,」格裡斯回答。

  昆汀正打算建議他們換條別的船試試時,船主終於露面了,身邊跟著兩個面目猙獰的船員。格裡斯面帶微笑地問候他。儘管他的瓦蘭提斯語沒有昆汀好,但在他們計劃中必須由他當發言人。原本在板條鎮時昆汀扮演成酒商,但那可笑的表演惹惱了他,所以當多恩人在裡斯換船時,他們也交換了角色。搭乘野雲雀號時,克萊圖斯·伊倫伍德成了商人,昆汀是僕人;克萊圖斯在瓦蘭提斯遇害後,格裡斯繼續扮演主人的角色。

  高大而白皙,藍綠色的眼睛,淺棕色的頭髮被陽光照得閃亮,精幹而英俊的身體,格裡斯·酌水大搖大擺地走向他,帶著近乎傲慢的自信。他從來不會顯得拘束,即使他不會講這種語言時,他也有辦法讓自己被人理解。昆汀比起來就要差了一截——短腿而粗壯,新翻泥土似的棕色的頭髮。他額頭太高了,他的下巴太方,他的鼻子太寬。一張善良誠實的臉,一位女孩曾經這樣說它,但你應該多微笑。

  昆汀·馬泰爾從不輕易笑,比他的父親大人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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