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一四二


  他們很快便來了。派柏大人和兩位凡斯大人被倒戈的三河諸侯們推為代表,西境人列席的有達馮爵士、壯豬、亞當·馬爾布蘭和佛勒·普萊斯特,艾蒙·佛雷伯爵和他的夫人跟在西境人後面,吉娜姑媽一瞪眼便占了把凳子,沒人質疑,沒人敢跟她爭。佛雷家派出瓦德·河文——外號「雜種瓦德」——與萊曼爵士的長子、蒼白苗條的艾德溫,他鼻子窄,黑髮平直,藍羔羊毛披風下套著上等小牛皮革做的灰夾克,上面裝飾有繁複的渦旋花紋。「我代表佛雷家族發言,」他宣佈,「我父親今早上不舒服。」

  達馮爵士哼了一聲,「他是早上喝多了,還是晚上的酒沒醒?」

  艾德溫像土財主似的抿緊嘴巴。「詹姆大人,」他叫喊,「您能容許別人對我如此放肆?」

  「是真的?」詹姆問他,「你父親真的喝醉了?」

  佛雷不敢搭話,只拿眼睛瞥瞥伊林·派恩爵士,御前執法官身穿生銹的鎖甲站在帳門邊,長劍劍柄從他瘦骨瞵岣的肩頭伸出來。「我……我父親腸胃不好,大人,紅酒有助於消化。」

  「他喝下去的紅酒足夠消化長毛象了!」達馮爵士說。壯豬哈哈大笑,吉娜姑媽也忍俊不禁。

  「行了,」詹姆制止,「討論城堡吧。」父親主持作戰會議時,總是讓將領們先發言,他決定依樣畫葫蘆。「大家說說,該怎麼辦?」

  「首先吊死艾德慕·徒利,」艾蒙·佛雷老爺提出,「作為給布林登爵士的教訓,最好的教訓。我們把他侄兒的人頭送上,想必會嚇得他心膽俱裂,開城投降。」

  「黑魚布林登沒那麼好嚇唬,」旅息城伯爵卡列爾·凡斯憂心忡忡地說,酒紅色胎記橫跨他半邊脖子和一邊臉頰,「他親哥哥一輩子都沒說服他上婚床。」

  達馮搖了搖滿頭亂髮,「正如我一直說的那樣,我們不得不攻城。塔樓、雲梯、撞錘……立刻操辦吧。」

  「我來打頭陣,」壯豬請纓,「讓鱒魚嘗嘗鋼鐵與烈火的滋味。」

  「那是我的城牆!」艾蒙老爺抗議,「那是我的城門!」他又從衣袖裡抽出授權狀,「托曼國王——」

  「這張紙大家都見過,阿叔,」艾德溫·佛雷打斷道,「你以為拿它在黑魚面前揮舞,他就會尊重你的財產嗎?」

  「攻城代價過於高昂,」亞當·馬爾布蘭建議,「不如等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派十幾個好手坐船過河,蒙住槳葉以免發出聲響,待接近之後,用抓鉤和繩索爬牆,從內部打開城門。諸位同意的話,我將親自率隊。」

  「愚蠢!」雜種瓦德·河文叫道,「這把戲都能成功,他就不是黑魚了。」

  「黑魚很棘手,」艾德溫·佛雷同意,「不過他頭盔頂上有條黑色鱒魚,很容易辨認,我建議咱們一邊把載滿十字弓手的攻城塔移近,一邊假裝攻打城門。等黑魚披掛整齊地出現,就萬箭齊發,對了,先叫十字弓手在箭上塗抹糞便,以此為標記。布林登爵士一死,奔流城就是我們的了。」

  「我的,」艾蒙老爺堅持,「奔流城是我的。」

  卡列爾大人的胎記漲紅了,「糞?你自己的糞嗎,艾德溫?那玩意兒能毒死人,我不懷疑。」

  「黑魚應該堂堂正正地死,讓我去打敗他吧,」壯豬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對一決鬥,釘頭錘、斧頭還是長劍,隨便。那老頭不是我的對手。」

  「他憑什麼接受你的挑戰,爵士?」佛勒·普萊斯特質問,「他能從決鬥中得到什麼好處?難道他贏了我們就會退兵不成?我不相信,他也不會相信,一對一決鬥對他毫無利益可言。」

  「我和布林登·徒利是老交情,小時候一起在戴瑞大人手下做過侍從,」亞蘭城伯爵,瞎子諾勃特·凡斯道。「若諸位不嫌棄,我願出面解鬥,督促他看清形勢。」

  「他看得很清楚,」派柏大人說,此人矮小圓胖,羅圈腿,一頭淩亂紅發,他是詹姆的侍從的父親,父子倆長得很像。「他不是傻瓜,諾勃特!他可沒瞎……他自己知道不能向這幫傢伙屈服。」派柏粗魯地指指艾德溫·佛雷和瓦德·河文的方向。

  艾德溫眉毛一挑,「派柏大人是暗示——」

  「我沒有暗示,佛雷,我是個正派人,怎麼想就怎麼說。話說回來,你這種傢伙會明白正派人的想法嗎?反復無常、滿嘴謊話的黃鼠狼,我寧願喝尿也不想聽佛雷家的人噴糞。」他在桌上傾身向前。「回答我,馬柯在哪裡?你們對我兒子做了些什麼?媽的,他是你們家婚禮的賓客啊!」

  「我們仍待之為上賓,」艾德溫宣稱,「直到你證明對當今王上,托曼陛下忠誠不渝為止。」

  「五位騎士和第二十位士兵護送馬柯前往孿河城,」派柏不依不饒,「他們又算不算賓客呢,佛雷?」

  「或許,有的騎士算是座上賓,其他人不過得到應得的懲罰罷。派柏,你最好也把你那叛徒的舌頭管好,否則你的繼承人就保不住了。」

  父親的作戰會議決不會演變至此,詹姆心想,只見派柏跳將起來,「你再說一遍,把劍握在手裡再說一遍,佛雷,」矮子咆哮,「你莫非只會噴糞不會打仗?」

  佛雷蒼白的窄臉變得沒有一絲血色,而瓦德·河文也站起來,「艾德溫劍術不精……你跟我練練,派柏。我們一起出去,來個痛快了斷。」

  「這是作戰會議,不是作戰,」詹姆提醒眾人,「你兩個都給我坐下。」

  沒人聽命。「坐下!」

  瓦德·河文應聲坐下,派柏大人卻沒那麼好打發,他喃喃地詛咒著,大步離開營帳。「要我派人把他抓回來嗎,大人?」達馮爵士請示。

  「派伊林爵士去,」艾德溫·佛雷敦促,「我們只要他的腦袋。」

  卡列爾·凡斯向詹姆求情,「派柏大人過度悲傷,難以自抑,畢竟馬柯是他的長子,那些陪同前往孿河城的騎士則是他的外甥和表親。」

  「叛臣賊子。」艾德溫·佛雷道。

  詹姆冷冷地瞪了佛雷一眼。「孿河城也支持過少狼主謀反,」他提醒對方,「結果你們背叛了他,比派柏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滿意地看到艾德溫的淺笑消失了,嘴巴抿緊。我受夠了這堆「諫言」,詹姆不想聽了,「散會,你們各自做好準備,大人們,明天一大早進攻。」

  朔風自北方吹來,詹姆聞到騰石河邊佛雷家營地的臭氣,河對面,艾德慕·徒利仍孤零零地站在高高的灰絞架下,被繩索套著脖子。

  姨媽最後離開,她丈夫陪在她身邊,「外甥大人,」艾蒙抗議,「攻打我的居城……你不能這麼做。」他緊張地吞口水,喉結上上下下,「你不能……我……我禁止你這麼做。」他又嚼過酸草葉,嘴唇閃著淡紅的泡沫。「城堡是我的,我有國王簽署的授權狀,有小托曼的親筆簽名。我是奔流城的合法領主,我是……」

  「只要艾德慕·徒利還活著,你就不是,」吉娜姑媽打斷道,「艾德慕心腸好,人也好,我都明白,可畢竟他活在世上一天,咱們就多一分威脅。你打算怎麼做,詹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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