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
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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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向他提出慷慨的條件。」 「達成條件需以信任為基礎。然而佛雷在自家屋簷下謀害賓客,你呢,好吧……我沒別的意思,親愛的,但你確實殺了自己宣誓守護的國王。」 「如果黑魚不投降,我還會殺了他。」他抑制不住尖刻的語調,他現下可沒心情聽人把自己和伊裡斯·坦格利安扯在一起。 「怎麼殺,用你這條毒舌嗎?」姑媽責難道,「我是個肥胖的老婦人,但耳朵沒毛病,我敢打賭,黑魚也一樣。聽著,空洞的威脅毫無意義。」 「你要我怎麼做?」 她沉重地一聳肩,「阿蒙想要艾德慕的腦袋,這回我傾向於支持他,再怎麼說,萊曼爵士的絞架已成了笑柄。你必須讓布林登爵士看到你的利齒,事情才有轉機。」 「依我看,殺害艾德慕只可能堅定布林登爵士守城的決心。」 「關於決心,黑魚布林登從來不缺,已故的霍斯特·徒利對此體會最深。」吉娜姑媽幹了杯中酒。「嗯,本來也不當由我來指導你作戰,你好自為之吧,我清楚自己的位置……不像你姐姐。瑟曦真的燒了紅堡?」 「她只燒了首相塔。」 姑媽翻翻白眼。「她應該將她的首相燒死,把塔留下。哈瑞斯·史威佛?諸神在上,如果說有誰最像自己的紋章,非哈瑞斯爵士莫屬。還有蓋爾斯·羅斯比,天哪,我還以為他八百年前就進了墳墓。瑪瑞魏斯……我告訴你,你父親稱此人的祖父為『傻笑的癡呆』,他說老瑪瑞魏斯大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國王說俏皮話時咯咯傻笑。如果我沒記錯,這位大人最終因為不合時宜的傻笑而遭到流放。瑟曦還在御前會議裡安插進一個私生子,用什麼凱特克領導禦林鐵衛,重新武裝了教會,拒絕償付布拉佛斯人的債務——以上種種倒行逆施,只要她簡單地任命她叔叔當首相,都是絕不會發生的。」 「凱馮爵士拒絕擔任國王之手。」 「是的,但他沒說為什麼。他一定有難言之隱,難以開口的想法。」吉娜姑媽扮個鬼臉。「凱馮從來都是盡心盡職地完成託付,拒絕承擔責任,這不是他的性格。我嗅得出來,裡面不對勁。」 「他說他累了。」他知道,那晚在父親的屍身前面,瑟曦告訴他,他知道了我們的秘密。 「累了?」姑媽撅起嘴唇。「好吧,他有權喊累。凱馮活得很辛苦,一輩子籠罩在泰溫的陰影下,實際上,我的哥哥弟弟們都有這份困擾。泰溫灑下長長的黑影,其他人只得在影子中掙扎著尋求陽光。提蓋特想憑自個兒闖出一片天地,但始終比不上你父親,結果越來越煩躁;吉利安喜歡開玩笑,因為嘲笑遊戲本身總比認輸好受些;凱馮打一開始就明白自己的位置,他認准方向,終其一生盡力輔佐你父親。」 「你呢?」詹姆問她。 「這場遊戲並非女人的遊戲。我是我父親最珍愛的小公主……也是泰溫的小公主,直到我讓他失望。我哥不允許別人令他失望。」她說罷站起身來。「我把要說的話說完了,不想再佔用你的時間。你就照著泰溫會做的那樣去做吧。」 「你愛他嗎?」詹姆聽見自己問。 姑媽用奇特的眼光打量他,「當年瓦德·佛雷替阿蒙向我父親大人求婚時,我才七歲,然而阿蒙是次子,連繼承人都不是。我父親本來排行老三,他知道做弟弟的有多渴望證明自己,佛雷正是嗅到他這一弱點,才用次子來做交易。我的訂婚是在一場西境半數諸侯列席的大宴會上宣佈的,聽罷消息,艾蓮·塔貝克哈哈大笑,而那紅獅子憤然離席。其他人沉默不語,只有泰溫站起來堅決反對——十歲的他,言辭激烈,吵得父親大人臉色慘白如馬奶,而瓦德·佛雷渾身打顫。」姑媽微微一笑,「經歷了這件事,我怎能不愛他呢?當然,我愛他不代表我就贊成他做的所有事情,或者欣賞他後來變成的那個樣子……但每個小姑娘心中總是希望有大哥哥保護的。泰溫從小就是個巨人。」她發出第三十次歎息,「今天,誰來保護我們呢?」 詹姆吻了她的臉,「他留下一個兒子。」 「是啊,他的確留下一個。但說實話,這才是最讓我擔心的。」 她的說法很奇怪。「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詹姆,」姑媽伸手拉住他耳朵,「親愛的,我是看著你在喬安娜的奶子上吸奶,一點一點長大的。你笑的模樣像吉利安,打起仗來像提蓋,你身上還有某些屬凱馮的精神,否則就不會披上白袍了……但提利昂才是泰溫的兒子,不是你。這話我對你父親說過一次,之後他整整半年沒有理睬我。男人就是這樣頑固的傻瓜,即便像他這麼千年一遇的人物也不例外。」 第三十五章 運河邊的貓兒 日出之前,她在和布魯斯科的女兒們共享的房頂小屋裡醒來。 貓兒總是第十個醒來。跟泰麗亞和布瑞亞一起擠在毯子底下溫暖舒適,她能聽見她們輕微的呼吸。她翻身坐起來摸索,布瑞亞睡意呢喃地抱怨了一句,然後背過身去。灰石牆中的寒氣讓貓兒身上直起雞皮疙瘩。她在黑暗中迅速穿上衣服,套外套時,泰麗亞睜開眼睛叫她,「貓兒,親愛的,把我的衣服拿來。」她是個遲鈍的女孩,瘦得皮包骨頭,老抱怨說冷。 貓兒替她取來衣服,泰麗亞在毯子底下扭動著鑽進衣服裡,然後她們一起將她的大個子姐姐從床上拉起來,布瑞亞帶著睡意含含糊糊地威脅她們。 等她們三個爬下連通屋頂閣樓的梯子,布魯斯科和他的兒子們已上了屋後小水渠中的船。跟每天早晨一樣,布魯斯科大吼大叫,讓女孩們快點,他的兒子們則幫助泰麗亞和布瑞亞上船。貓兒的任務是解開柱子上的繩索,將繩子扔給布瑞亞,然後用一隻穿靴子的腳把船推離碼頭。布魯斯科的兒子們努力撐篙,碼頭和甲板之間漸漸變遠,貓兒奔過來,躍上甲板。 在那之後,她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所事事,只能坐著打哈欠,任由布魯斯科和他的兒子們推著船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前進,經過一條條錯綜複雜的小水渠。今天看起來是罕有的好天氣,清新爽朗。布拉佛斯只有三種天氣:霧天不好,雨天更糟,下冰雨是最糟的。但偶爾會有一天早晨,破曉時天空呈現出粉紅與湛藍,空氣中有刺鼻的鹹味。這樣的天氣貓兒最喜歡。 他們來到一條寬闊的水道,即「長渠」,然後轉向南邊的魚市。貓兒盤腿坐著,竭力抑制打哈欠的衝動,仔細回憶夢中的細節。我又夢到自己是一頭狼。她記得最清楚的是氣味:樹林與泥土,狼群的弟兄,馬、鹿和人的氣息,各不相同,而濃烈的恐懼氣息始終不變。有些個晚上,狼夢如此鮮活生動,甚至她醒來後依然能聽見弟兄們的嗥叫。有一次,布瑞亞聲稱她在睡夢中一邊低吼,一邊在被子底下亂動。她以為那是蠢笨的謊話,直到泰麗亞也這麼說。 我不該做狼夢,女孩告訴自己,我是貓兒,不是狼。我是運河邊的貓兒。狼夢屬史塔克家族的艾莉亞。可儘管她努力嘗試,仍無法擺脫艾莉亞的影子。不管睡在神廟底下,還是跟布魯斯科的女兒們共享房頂小屋,狼夢始終困擾著她……有時還有噩夢。 狼夢是好的。在狼夢裡,她敏捷強壯,奔逐獵物,身後跟著自己的族群。她討厭另一個夢,在那個夢中,她只有兩條腳,而不是四條;在那個夢中,她一直在尋找母親,跌跌撞撞地穿過爛泥灘,穿過鮮血和烈火;在那個夢中,天空始終下著雨,她能聽見母親的尖叫,但有個狗頭怪物不讓她去救媽媽;在那個夢中,她總是在哭泣,像個嚇壞了的小女孩。貓兒不會哭,她告訴自己,跟狼一樣。這不過是個蠢笨的夢而已。 布魯斯科的小船順長渠路過真理宮的綠銅拱頂,又駛經普萊斯坦殿和安塔裡昂殿的高大方塔,然後穿越甜水渠那碩大無朋的灰色橋拱,來到一個叫淤泥鎮的城區。這裡的建築較小,不那麼宏偉。晚些時候,運河將被蛇舟和駁船塞得水泄不通,但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這條船幾乎獨佔水道。布魯斯科喜歡在泰坦巨人宣告日出的當口到達魚市。那沉悶的聲響穿過礁湖,雖因距離遙遠而有所減弱,但足以喚醒沉睡的城市。 等布魯斯科和他的兒子們將船泊在魚市,裡面已擠滿了售賣鯡魚、鱈魚、牡蠣和蛤蜊的人,還有管家、廚子、百姓家的主婦,以及船上下來的水手,他們一邊檢視早晨的水產,一邊高聲議價。布魯斯科在小船之間走來走去,審察各種貝類,不時用拐杖敲敲木桶或箱子。「這個,」他會說。「對。」嗒嗒。「這個。」嗒嗒。「不,不是那個。是這裡。」嗒。他不愛說話,泰麗亞說她父親吝嗇話語跟吝嗇錢財一樣。牡蠣、蛤蜊、螃蟹、蚌殼、扇貝,有時還有蝦……布魯斯科都買,取決於當天什麼貨好。他們將他敲打過的木桶和箱子搬到小船上。布魯斯科脊背不好,比一大杯黃啤酒重的物體,便拿不動。 完事之後,貓兒身上已有了一股海水和魚的味道。她習慣了,幾乎聞不出來。她也不介意幹活,背負沉重的木桶而腰酸背痛,代表自己正越變越強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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