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
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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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真的。」金手越來越沉,他摸索向手腕處固定用的皮帶。 「兒子謀害父親,」艾蒙爵士道,「滔天大罪啊。如今是維斯特洛最黑暗的時代,泰溫大人不在了,我真替大家擔心。」 「若他此刻在這裡,你才該替大家擔心。」吉娜把豐滿的屁股擺到一張折疊椅上,椅子頓時發出危險的「吱噶」聲。「侄兒,講講我們的兒子克裡奧爵士,講講他怎麼死的。」 詹姆解開最後一個索扣,把金手放下。「我們路遇土匪,克裡奧爵士挺身而出,企圖引開對方,不料出了意外。」謊言很容易出口,尤其是它明顯安慰了面前這對夫婦。 「孩子很勇敢,我一直這麼說。這來源於他的血脈。」艾蒙爵士說話時濺出粉紅唾沫,他喜歡咀嚼酸草葉。 「他的屍骨應該埋在凱岩城下的英雄之廳,」吉娜姑媽宣佈,「他究竟安息於何處呢?」 無處安息。血戲子們剝了他的屍體,把血肉留給烏鴉享用。「一條小溪旁,」他撒謊道,「等戰爭結束,我便會帶他回家。」這些日子裡,只有骨頭沒人要。 「戰爭結束……」聽見這話,未來的艾蒙老爺頓時來了精神,他清清嗓子,突出的喉結上上下下,「你看見外面的攻城器械了:撞錘、投石機、攻城塔。不能蠻幹啊,詹姆,達馮要破壞我的城牆,砸毀了我的城門,他還說要把瀝青火桶丟進去,點燃城堡。那可是我的城堡啊!」他伸手進衣袖,取出一張羊皮紙,湊到詹姆眼前。「我有王上簽署的授予狀,看看,上面是托曼的親筆簽名,國王的印章,雄鹿和獅子。我是奔流城的合法領主,我不允許任何人損壞我的財產。」 「噢,把這蠢東西拿開,」他夫人叫道,「只要黑魚還在城內,你就只能拿這張紙揩屁股。」吉娜姑媽雖嫁到佛雷家第五十十年了,但骨子裡仍是個蘭尼斯特。不折不扣的蘭尼斯特。「詹姆會把城堡交給你。」 「那當然,那當然,」艾蒙老爺承認,「詹姆爵士,你父親大人信任我是很有道理的。你看,我會把封臣牢牢掌控住,但不會太過嚴苛。無論布萊伍德、佈雷肯、傑森·梅利斯特、凡斯還是派柏,他們都將明白我艾蒙·佛雷是個公正的封君。哦,還有我父親——他是河渡口領主沒錯,然而現在我是奔流城領主了。兒子有責任服從父親,沒錯,但封臣更應該服從封君。」 噢,諸神慈悲……「你不是你父親的封君,爵士。請認真閱讀你手裡面這張紙,它將城堡、封地和稅賦賜予你和你夫人,僅此而已。培提爾·貝裡席才是河間地總督,奔流城必須服從赫倫堡的管轄。」 艾蒙老爺不高興了。「赫倫堡不過是座鬧鬼的廢墟,被詛咒之地,」他反對,「而貝裡席……只會數銅板,能當什麼總督?他的出生……」 「你若不滿意,請直接去君臨向我親愛的老姐投訴。」毫無疑問,瑟曦幾口便能將瘦弱的艾蒙·佛雷吞下肚,他連塞牙縫都不夠——除非,除非她忙著跟奧斯蒙·凱特布萊克做愛,沒空答理。 吉娜姑媽哼了一聲,「沒必要用這些廢話去打擾太后陛下,阿蒙,你就不能先出去,呼吸點新鮮空氣嗎?」 「呼吸點新鮮空氣?」 「或者撒泡尿,成不成?我侄兒要跟我討論家務事。」 艾蒙老爺臉紅了。「是啊,裡邊太熱,我還是到外面逛逛吧。夫人,爵士。」他小心翼翼地卷好羊皮紙,朝詹姆一鞠躬,顫巍巍踏出帳門。 說心裡話,艾蒙·佛雷很難不讓人輕蔑。他十四歲那年來到凱岩城,娶了一位只有他一半年紀的母獅子。提利昂常說泰溫公爵給他的結婚禮物就是「掉肉」——艾蒙因為緊張而什麼也吃不下,越來越瘦。這其中吉娜也有份。記得若干次宴會上,艾蒙只能悶悶不樂地撥弄食物,他老婆則興高采烈地跟坐在她左手邊的騎士——無論是誰——開下流玩笑,他們的談話總是伴隨著突然爆發的大笑。當然,她給了佛雷四個兒子,或者說她聲稱他們是他的。凱岩城內沒人敢質疑吉娜,尤其是艾蒙爵士。 老公前腳離開,老婆便翻起白眼。「這便是我的夫君。你老爸究竟考慮些什麼,居然封他為奔流城伯爵?」 「我猜他考慮的是你的兒子們。」 「我也在為他們打算。阿蒙成不了合格的領主,但小泰可以試試,只要他懂得效法我而不是效法他爹。」她掃視帳篷。「有酒嗎?」 詹姆取來酒壺,單手為姑媽倒酒。「你怎麼在這兒,姑媽?照理說,城堡攻陷之前,你該留在凱岩城才對。」 「阿蒙一聽說自己當上了領主,便迫不及待地前來伸張權利。」吉娜姑媽喝下一大口酒,用袖子揩揩嘴巴。「你父親應該給我們戴瑞城才是。記得嗎?克裡奧的老婆是農人旗下的女子,如今這悲傷的寡婦正為自己的兒子無法繼承她父親的領地而備感憤怒。門房阿麗不過從母系上講擁有戴瑞的血脈,而我媳婦簡妮乃是她老媽瑪麗亞夫人的妹妹,論輩分是阿蕊麗的姨媽,名副其實的戴瑞家人。」 「你也知道她是妹妹,」詹姆提醒對方,「而且小泰將來會繼承奔流城,這份獎賞比戴瑞城豐厚多了。」 「這是一份有毒的獎賞。戴瑞家族的男性業已絕種,徒利家族正好相反。那傻瓜萊曼爵士在艾德慕脖子上繞繩子,卻不敢當真吊死他,而蘿絲琳肚子裡懷著一隻小鱒魚。只要徒利家的繼承人還活在世上,我的兒孫們便坐不穩江山。」 她真是一針見血,詹姆心想。「若蘿絲琳懷的是女兒——」 「——就把她嫁給小泰。是的,我想過這點,不過得先說動瓦德老大人。另一方面,若生出來的是男孩,他那根小雞巴將來就會製造麻煩了。布林登爵士也不能不納入考量,若他脫困,將來或許會以自己……或者小勞勃·艾林的名義來要求奔流城。」 詹姆記得在君臨見過的小勞勃,四歲時還吸老媽的奶子,「艾林不會活到生育年齡。再說,鷹巢城公爵千里迢迢索要奔流城做什麼?」 「為何有了一罐金子的人還想要另一罐?貪心不足蛇吞象哪,詹姆,泰溫本該把奔流城給凱馮,戴瑞城留給我的阿蒙。如果他捨得來問我,我一定會勸他,不過你父親除了凱馮之外還會跟誰商量呢?」她長歎口氣。「算了,我不能責怪凱馮想為自己的兒子找個安全窩,我太瞭解他了。」 「原來如此……不過凱馮想要的和藍賽爾想要的似乎是兩碼事。」他把藍賽爾棄絕妻子、封地和爵位,加入教會騎士團的事和盤托出。「你想要戴瑞城,只管寫信向瑟曦請求。」 吉娜姑媽揮揮杯子,以示否定。「不行,離弦之箭收不回來了。如今阿蒙那顆尖腦袋裡已經裝滿了統治河間地的幻想,而藍賽爾……我看這事不妙。獻身于總主教和當禦林鐵衛沒區別,恐怕凱馮會大為光火,就跟你一時衝動披上白袍後激怒了泰溫一樣。好在凱馮至少還有馬丁做繼承人,他可以用馬丁去娶門房阿麗,以代替藍賽爾。七神保佑。」姑媽又歎口氣,「說到七神,瑟曦為何准許教會重新武裝呢?」 詹姆聳肩,「大概她自有道理吧。」 「道理?」吉娜姑媽粗魯地噴了口鼻息,「不曉得她有什麼好道理!連坦格利安王朝都難以應付聖劍騎士團和星辰武士團。征服者伊耿對待教會十分謹慎,處處小心,生怕出事。伊耿死後,維斯特洛的領主們蜂擁而起,來造他兒子的反,這兩大教團武裝正是叛亂的中堅力量,虔誠的領主紛紛倒戈,更吸引了無數平民百姓。如果我的歷史記得不差,梅葛王不僅宣佈他們為非法,還懸賞通緝,一顆戰士之子的首級值一枚金龍,一張窮人集會成員的頭皮值一枚銀鹿。數千人因之被殺,但更多人在七國上下繼續反抗,如燎原之勢,直到鐵王座殺掉了梅葛,傑赫裡斯王登基後大赦天下,宣佈只要放下武器,一律既往不咎,這才漸漸平息了動亂。」 「這些故事我都快忘光了。」詹姆承認。 「你和你姐姐都沒長記性。」她又喝了一口酒。「聽說泰溫躺在棺材裡面笑了,是真的嗎?」 「他在棺材裡面腐爛,嘴巴扭曲罷了。」 「如此而已?」聽他這樣說,姑媽有些悲哀。「人們都說泰溫從來不笑,這不是真的。和你母親成婚那一天,還有被伊裡斯任命為首相的那一天,他都笑得十分開心。提蓋還跟我講,當塔貝克廳坍塌崩潰,埋葬了那狡詐的婆娘艾蓮夫人時,泰溫笑了。在你出生的時候,詹姆,他也笑過,這是我親眼所見,絕無虛假。你和瑟曦,兩個粉紅色的小東西,完美無瑕,猶如一個豆莢裡的兩顆豌豆……呵呵,只有兩腿間不同。你那時候的嗓門就很大!」 「聽我怒吼嘛,」詹姆咧嘴笑道,「下回你就要稱讚他是多麼喜歡笑了。」 「不,泰溫不信任笑容,他見過太多人嘲笑你祖父。」姑媽皺起眉頭。「告訴你,這場圍城的鬧劇若給他瞧見,不大發雷霆才怪。現在你來了,說說,想怎麼做?」 「跟黑魚談判。」 「談判不管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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