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
一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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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資格,凱馮或者你才該擔任西境守護。我提醒你,這並非說我不喜歡這份榮譽,但表叔的年齡有我兩倍大,指揮經驗也遠遠比我豐富。我希望他弄清楚我從未爭奪過這份榮譽。」 「他很清楚。」 「瑟曦怎麼樣?還像以前那麼標緻嗎?」 「她美麗動人,」反復無常,「金光燦燦,」然而虛偽。昨晚他夢見姐姐跟月童做愛,於是便宰了弄臣,還用金手把姐姐的牙齒打成碎片,就像格雷果·克裡岡對可憐的皮雅幹的那樣。在夢中,詹姆總是有兩隻手,其中一隻雖是金制的,但運用自如。「早一天解決奔流城,我便能早一天回到瑟曦身邊。」到時候該怎麼做,詹姆便一點頭緒也沒有了。 在西境守護告辭之前,他們又談了一個鐘頭。談完後,詹姆戴上金手,披掛褐色披風,前去視察營地。 說實話,這才是他喜歡的生活。在沙場上,走在士兵中間,比待在宮中舒服多了。部下都很愛戴他。一堆營火前,三名十字弓兵邀他共享逮住的野兔,一名年輕騎士則請他指導如何防禦戰錘攻擊。他沿河向下游漫步,看見兩個洗衣婦騎在兩個大兵肩上,於淺灘上比武。那兩個女孩喝得半醉,衣裳不整,嘻嘻哈哈笑著去抓對方淩亂的衣服,而其他十幾個士兵圍著加油助威。詹姆為甜嘴拉夫背上的金髮女子下注一個銅星,結果這對組合顛覆在蘆葦叢中,使他輸了錢。 河對面,狼群仍在嗥叫,凜冽的秋風穿過柳樹叢,枝條翻騰,低語沉吟。詹姆發現伊林·派恩爵士獨坐在帳篷外,拿油石磨劍。「來。」他說,沉默的騎士便站起來隨他走,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他享受這樣的時刻,詹姆意識到,每天晚上都能羞辱我,他感到很滿意,甚至比殺了我更滿意。詹姆相信自己正在提高,然而進度過於緩慢,代價十分高昂。在鐵甲、羊毛外套與皮甲下面,詹姆·蘭尼斯特的肌膚就是一面由創口、割痕與淤傷拼成的織錦。 他們牽馬離開營地時,哨兵上來盤問,詹姆用金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好好站著,外面有狼。」接著兩人沿紅叉河騎到一個被燒毀的村落,他們下午曾於此路過。就在這裡,兩人進行日常的午夜比劍,周圍是燒焦的石頭和冷硬的灰燼。有一段時間,詹姆竟然占到上風,似乎從前的技藝又統統回來了——他允許自己這麼想,或許今天該輪到派恩遍體鱗傷地回去睡覺。 伊林爵士似乎讀到了他的想法。他懶洋洋地擋下詹姆的攻擊,隨即迅猛反擊,把詹姆驅趕進河裡,使他的鞋子陷進了濕泥。於是須臾之間,詹姆便已雙膝跪地,劍被打飛,沉默的騎士則用劍抵住他咽喉。月光照耀下,派恩臉上的麻子活像一個個坑,他又發出那種似乎是嘲笑的粗嘎聲音,把劍往上抬,一直抬到詹姆的嘴唇。最後才退開一步,收劍回鞘。 我倒不如背個婊子,去跟甜嘴拉夫比武,詹姆一邊把金手上的泥巴抖掉,一邊想。他心裡有股衝動,直想把這只沒用的手扯下來,狠狠地扔進河裡,丟個無影無蹤。但這沒用,也不可能讓左手變強。伊林爵士走回馬兒旁邊,留他一個人找鞋子。媽的,至少我不是瘸子。 最後一天的路程陰冷多風,秋風一刻不停地刮,光禿禿的褐色樹林裡枝椏婆娑,紅叉河邊的蘆葦被壓彎了腰。即便穿著禦林鐵衛那套白羊毛的冬季服裝,詹姆仍能感覺到寒風冰冷的利齒。表弟達馮爵士騎在他身旁,一直走到太陽快落山,方才看見位於騰石城注入紅叉河的三角洲尖端的奔流城。徒利的家堡猶如滔滔江水中披波斬浪的巨型石船,砂岩牆壘沐浴著金紅陽光,似乎比以往更高大更厚實了。固若金湯,他鬱悶地想,但若黑魚不肯談判,他又只能打破對凱特琳·史塔克的誓言——無論如何,他對國王的誓言在先。 攔江堤壩和圍城大軍的三座營寨正如表弟描繪的那樣。萊曼·佛雷位於騰石河北岸的營地規模最大,然而也最混亂。營區之上高聳著一座灰色絞架,像投石機那麼高,一個孤獨的人影站在下面,脖子套著繩索。艾德慕·徒利,詹姆忽然覺得很悲哀,讓他日復一日、套著繩索站在那裡……倒不如砍頭來得乾淨。 然而絞架之下,帳篷與營火是如此無序,四散蔓延,佛雷家人和他們麾下的騎士把自己的營帳舒舒服服地搭在便池上游,下游則盡是污穢不堪的小帳篷、馬車和牛車。「萊曼爵士不忍心教自己的兵過無聊的軍旅生活,因此特意準備了營妓、鬥雞和野豬遊戲,」達馮爵士解說道,「他甚至為自己找了個該死的歌手。你相信嗎?就因為咱們的姑媽把『白色微笑』渥特從蘭尼斯港帶來,他便要攀比一番。咱能不能放水淹死這幫佛雷啊,老表?」 詹姆看見城齒間有弓箭手來來回回,徒利家的旗幟迎風飄揚,銀色鱒魚毫無懼色地騰躍在紅藍條紋之上。然而在最高的塔樓,卻飄揚著另一面旗——長長的白色橫幅繡史塔克的冰原奔狼。「我頭一次來奔流城時,還嫩得像夏天的青草,」詹姆告訴表弟,「老薩姆納·克雷赫差我去送信,他說這封信關係重大,不能信託烏鴉。信送到後,霍斯特大人以仔細回復的名義拖拉了半個月,每次用餐,都讓他女兒萊莎坐到我身旁。」 「難怪你會披上白袍,換我也會的。」 「噢,當年的萊莎和現在不一樣。」她那時很漂亮,精緻的臉龐上長著酒窩,還有長長的棗紅秀髮。然而她太害羞,不愛說話,只會偷偷嘻笑,絲毫沒有瑟曦的激情。她姐姐凱特琳更有吸引力,然而卻已許配給了北方人,臨冬城的傳人……不過在那個年齡,詹姆對任何女孩的興趣都不如對霍斯特那成名的弟弟的興趣大,布林登·徒利剛在石階列島的九銅板王之戰中建功,於是乎餐桌上,詹姆一貫忽略可憐的菜莎,追著布林登詢問「兇暴的」馬裡斯和烏木王子的故事。當年的布林登爵士比現在的我年輕,詹姆憶起,而當年的我比現在的小派更小。 紅叉河最近的渡口在城堡上游,要到達馮爵士的駐地,先得經過艾蒙·佛雷的營區,經過那些屈膝回歸國王治下的三河諸侯們的帳篷。詹姆發現了萊徹斯特、凡斯、魯特和古柏勒的旗幟,還有斯莫伍德家的橡果與派柏伯爵的舞蹈少女,但他真正在乎的是那些沒看到的紋章:梅利斯特家族的銀色飛鷹、佈雷肯家族的紅馬、萊格家族的垂柳和培吉家族的纏繞雙蛇。雖然這些家族一再重申效忠鐵王座,但均不願派兵參與圍困。詹姆知道,佈雷肯家族在跟布萊伍德家族打仗,脫不開身情有可原,但其他的…… 我們的新朋友根本不是朋友。他們的忠誠只浮於表面。奔流城必須儘快拿下,拖延就是鼓勵反抗,鼓勵泰陀斯·布萊伍德這類人。 到了渡口,凱切鎮的肯洛斯爵士吹起赫洛克之號。這大概能引得黑魚上城頭觀察吧。雨果爵士租德莫特爵士走在最前,踏過渾濁的紅褐河水,高舉禦林鐵衛的純白旗幟和托曼的雄鹿獅子旗。詹姆緊隨其後,接著是大隊人馬。 蘭尼斯特軍的營地充斥著木錘敲打聲,一座嶄新的攻城塔正在建造中。另有兩座已建立起來,用生馬皮半掩。在這兩座塔之間,還有一根撞錘,以大樹樹幹製成,鐵索固定,頂端削尖後用火淬硬,上面鋪有木制頂棚。看來,老表並未無所事事。 「大人,」小派問,「您在哪裡搭營?」 「這裡,這個高地上,」他用金手一指——雖然它不太適合這任務。「把輜重和馬匹分開,妥善利用我好心的表弟為我們挖的便池。亞當爵士,紮營後仔細檢查外圍,不得有任何疏漏之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囈語森林的事絕不能再發生了。 「要我召喚黃鼠狼們來開作戰會議嗎?」達馮問。 「不,等我和黑魚談了再說,」詹姆招呼「沒鬍子」瓊恩·本特利,「打上和平的旗幟,去城堡送信,轉告布林登·徒利爵士:明天一大早,我與他談判。我會親自來到護城河邊,跟他在吊橋上會面。」 「大人,城上的十字弓手……」小派警告。 「沒事。」詹姆翻身下馬,「升帳,立起我的大旗。」我們來看看誰會先到,到得有多快。 沒讓他久等。皮雅取出火盆,正忙著點燃煤炭,小派跑去幫她。最近一段時間,伴隨詹姆入睡的往往是他倆擠在帳篷一角做愛的聲音。當加列特為他解開護脛甲時,帳門被掀開了。「你終於來了,對嗎?」姑媽大聲說。她的身軀擠滿了整個門,而她的佛雷丈夫湊在後面偷偷往裡瞧,「久別重逢,你就不想給你肥胖的老姑媽一個熱情的擁抱嗎?」她邊說邊張開雙臂,詹姆只能接受。 吉娜·蘭尼斯特年輕時是個相當有形的女人,最愛開玩笑說自己有朝一日定會長胖。今天她的體形業已四四方方,臉龐寬闊平坦,脖子猶如粉色樑柱,胸部高聳。總而言之,她的體重應有她丈夫的兩倍之多。詹姆盡責地抱著她,等待姑媽捏自己耳朵,從有記憶開始,姑媽就喜歡捏他的耳朵。不過今天她忍住了,只在他臉上印下潮濕柔軟的吻。「對你失去的,我感到很遺憾。」 「我有了只新手,純金打造。」他展示給她看。 「好看得很,不過你能用純金為自己打造一個新父親嗎?」吉娜姑媽尖刻地問,「我指的是泰溫。」 「泰溫·蘭尼斯特是千年一遇的傳奇。」姑丈宣佈。艾蒙·佛雷是個神經兮兮的人,一雙手總是不安地扭動。他的體重最多十石……而且還要在渾身甲胄,被水浸過的前提之下。穿羊毛衣的他仿佛一根蘆葦,沒下巴,突出的喉結十分可笑。第三十十歲之前,他一半頭髮便已脫落,現在他年滿第四十十,頭頂只剩幾根稀疏的白絲。 「最近有很多奇怪的謠言,」詹姆遣散皮雅與侍從們之後,吉娜姑媽說,「教我這個老婦人難以置信。提利昂怎麼可能害了泰溫?是不是你姐姐的誹謗中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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