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
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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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前後一起襲來,但他們的劍像柳條一樣無法對他造成傷害。沒有東西能砍穿維克塔利昂·葛雷喬伊厚重的板甲,他也不會給敵人找到關節薄弱點的機會——那裡只有鎖甲和皮甲的保護。不管攻擊他的人是三個、四個還是五個,都沒區別,他逐一殺死,心中堅信自己的鋼甲能抵禦其餘攻擊。每當一個敵人倒下,他便將怒氣轉移到下一個敵人身上。 最後一個人一定是位鐵匠:公牛樣的肩膀,其中一邊比另一邊粗壯得多。那人身穿鑲釘鎖甲,頭戴熟皮帽。他唯一命中的一擊使得維克塔利昂的盾牌最終完全損毀,但鐵船長回砍一斧,便將他腦袋劈成兩半。對付鴉眼要這麼簡單就好了。他將斧子拔出,鐵匠的頭顱仿佛爆裂一般,骨頭,鮮血和腦漿灑得到處都是,屍體撲倒下來,靠在他腿上。現在求饒太晚了,維克塔利昂邊想邊甩脫死屍。 此時,他腳下的甲板變得滑膩膩的,左右躺滿一堆堆死屍和瀕死的人。他扔開盾牌,深吸一口氣。「司令官,」「理髮師」就在他身邊,「今天的勝利屬我們。」 海上佈滿船隻,有些在燃燒,有些在下沉,有些被撞得支離破碎。船殼之間的水面猶如一鍋燉湯,點綴了無數屍體、斷槳和扒在殘骸上的人。遠處,十幾艘屬南方人的長船正疾速逃進曼德河。讓他們逃,維克塔利昂心想,讓他們去傳揚這個故事。夾著尾巴逃跑的不是男人。 淋漓的汗水刺疼了他的眼睛,兩個槳手幫他解開海怪盔,好讓他摘下來。維克塔利昂擦擦額頭。「那個騎士,」他用低沉的嗓音說,「那個白玫瑰騎士。有人撈他嗎?」領主之子值一筆可觀的贖金。假如西瑞伯爵今天活下來的話,他將會付錢,否則就由他高庭的主君承擔。 然而手下人都沒在意落水的騎士。那人多半已經淹死。「他戰鬥得勇猛,願他在淹神的流水宮殿裡歡宴。」儘管盾牌列島的人都自稱為水手,但他們懷著恐懼出海,戰鬥時只穿輕型防具,生怕淹死。年輕的西瑞不一樣。他是位勇士,維克塔利昂心想,幾乎就像鐵民。 他將俘獲的船交給拉格諾·派克,並指派十二個水手充當船員。「繳下俘虜的武器防具後,替他們包紮傷口,」他吩咐「理髮師」紐特,「將瀕死者扔進海裡。若有人乞求慈悲,先割喉嚨。」對這類人他只有鄙視。淹死在海水中比淹死在血水中強得多。「記得清點贏得的船隻,還有被俘的騎士與貴族。我要他們的旗幟。」將來,他會把它們統統掛在自己的大廳裡,這樣,老邁體衰之後,還可以回憶年輕力壯時殺死的所有敵人。 「好的。」紐特咧嘴笑道,「這是一場大勝仗。」 沒錯,他心想,對鴉眼和他的巫師們來說是一場大勝仗。等消息傳到橡盾島,其他船長們又會高呼他哥哥的名字。攸倫曾憑藉伶牙俐齒和微笑的眼睛魅惑他們,用來自遠方的諸多戰利品吸引他們為他效力:金、銀、釉彩盔甲,鍍金圓頭的彎刀、瓦雷利亞鋼匕首、斑紋虎皮、花斑貓皮、翡翠獅身蠍尾獸、古老的瓦雷利亞斯芬克斯像、豆蔻、丁香、藏紅花、象牙、獨角獸角、來自盛夏群島的綠、橙和黃色羽毛,精緻的絲綢與閃亮的錦緞……但跟現在比起來,這些都顯得微不足道。他讓他們去征服,他們便永遠成了他的人,船長舌尖苦澀。這是我的勝利,不是他的。他在哪兒?在後方的橡盾島,在城堡裡遊手好閒。他偷走我的妻子,偷走我的王座,現在又偷走我的榮耀。 維克塔利昂·葛雷喬伊慣于服從,生來如此。他在兄長的陰影下成長,跟隨巴隆,每件事都恪忠盡守。後來,巴隆的兒子們出世,意味著將來有一天他們中的一位將取代父親坐上海石之位,而他也早早作好準備向其屈膝。但全能的淹神召喚巴隆和他的兒子們去了流水宮殿,現下要維克塔利昂稱攸倫為「國王」,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海風吹拂,神清氣爽,他感覺口渴極了。戰鬥之後,他總想喝葡萄酒,於是便將甲板交給紐特,自己走到下面去。在他狹小的艙室裡,皮膚黝黑的女人情欲高漲,或許戰鬥也讓她的血變熱了。他跟她做了兩次,間隔很短,完事之後,她的乳房、大腿和肚子上血跡斑斑,那是從他手掌的傷口裡流出來的。皮膚黝黑的女人用燒滾的醋替他清洗。 「我承認,這計劃很好,」她跪在維克塔利昂身邊時,他說,「現在曼德河已向我們敞開,和古時候一樣。」曼德河水流和緩,河面寬廣,佈滿叵測的暗礁和沙洲。大多數海船不敢駛過高庭,但長船吃水淺,可以逆流航行一直到達苦橋。古時候,鐵島人曾大膽駛入河道,劫掠曼德河沿岸及其支流……直到青綠之地的國君將曼德河口四座小島上的漁民武裝起來,指命他們為他的盾牌。 兩千年過去了,但沿著這些島嶼參差的海岸線,嘹望塔裡仍有灰鬍子老人沿襲古老傳統,保持警戒。只要看到長船,他們就點燃烽火,讓訊息從一個山頭傳至另一個山頭,從一座島傳到另一座島。警報!敵人!掠奪者!掠奪者!漁民們看到高處燃燒的火焰,便放下漁網和犁耙,拿起劍與斧。他們的領主從城堡裡沖出,帶著騎士和士兵。從綠盾島到灰盾島,從橡盾島到南盾島,戰爭的號角在水面回蕩,反擊的艦艇從沿岸苔蘚覆蓋的石洞裡悄然駛出,船槳翻飛,湧入海峽,封鎖曼德河,將掠奪者趕向上游去消滅。 這回,攸倫派「褐牙」托沃德和「紅槳手」帶十二艘最快的長船駛向曼德河上游,引誘盾牌列島的領主們湧出來追趕。主力艦隊抵達時,便只剩少數人員防禦島嶼。鐵民趁晚潮襲來,躲在落日餘暉中,嘹望塔上的灰鬍子們無法及時發現。況且,自老威克島出發之日起,風向始終有利於他們。艦隊中竊竊私語,說攸倫的巫師與此大有關聯,說鴉眼以血祭滿足風暴之神。否則他怎敢向西航行如此之遠,而不照慣例沿海岸線前進? 鐵民將長船開到碎石灘上,在紫色的黃昏中蜂擁而出,手執明晃晃的鋼鐵。此時火焰已在高處燃燒,但留下的人中能拿起武器的不多。灰盾島、綠盾島和南盾島日出前便被攻陷,橡盾島多堅持了半天。而當四個島嶼的戰士停止追擊托沃德和「紅槳手」,轉回下游時,鐵艦隊正等在曼德河口。 「一切盡在攸倫的掌握之中,」維克塔利昂告訴皮膚黝黑的女人,她正給他的手綁繃帶,「他的巫師一定都看到了。」寧靜號上共有三個巫師,科倫·漢博利曾悄悄向他透露,他們盡是些怪人,很可怕,在鴉眼驅使下當奴僕。」可他仍需要我為他打仗,「維克塔利昂強調,」巫師再管用,戰爭本身仍要靠鐵和血去贏取。」醋讓他的傷口痛到極點。他推開女人,握手成拳,強忍劇痛,「拿酒來。」 他在黑暗中一邊喝酒,一邊思索哥哥的事。假如我不親自下手,算不算弑親呢?維克塔利昂不怕任何人,但淹神的詛咒令他卻步。假如指使別人動手,我手上還會不會沾他的血?濕發伊倫知道答案,但牧師留在鐵群島,希望喚起民眾反對新加冕的國王。「理髮師」紐特能在第二十碼開外用飛斧給人刮鬍子,攸倫身邊的混血雜種也對付不了「單耳」沃費或「不苟言笑的」阿德利克。他們中任何一個都可以。但他知道,一個人能做什麼跟會做什麼是有區別的。 「不敬神的攸倫將引來淹神的憤怒,」伊倫曾在老威克島上預言,「我們必須阻止他,哥哥,我們是巴隆的骨血,對不對?」 「他也是,」維克塔利昂說。「我跟你一樣不喜歡,但攸倫已經當上國王了。是你的選王會讓他登上王位,而你親手將浮木王冠戴到他頭上!」 「我把王冠戴到他頭上,」牧師的頭髮裡綴滿海草,「也很樂意把它再摘下來,戴到你頭上。只要你有力量與他對抗。」 「淹神扶他登上王位,」維克塔利昂抱怨。「就讓淹神再把他趕下來吧。」 伊倫惡狠狠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瞥據說能讓井水腐敗,讓婦女絕育。「這並非神的意旨。眾所周知,攸倫在那艘紅船上蓄養著魔法師和邪惡的巫師,他們施了法術,使大家聽不見大海的聲音,使得船長和頭領們陶醉于那些龍的廢話。」 「他們不僅陶醉,而且懼怕那號角。你也聽過它的聲音……算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攸倫當上了國王。」 「他不是我的國王,」牧師宣稱,「淹神會幫助勇士,不會眷顧那些暴風雨來臨時畏縮在甲板底下的人。若你不願對抗鴉眼,我將親自承擔。」 「要如何辦到呢?你既沒船,也沒劍。」 「我有我的聲音,」牧師回答,「還有神靈的支持。我的力量來自于大海,鴉眼無法與之抗衡。請記得,海浪遇上高山時或許會散開,然而它們必將捲土重來,一波接一波,直到最後,山脈成了鵝卵石,很快,連鵝卵石也被卷走,永遠沉澱在海底。」 「鵝卵石?」維克塔利昂咕噥,「你想靠談論海浪與鵝卵石來推翻鴉眼,真是瘋了。」 「鐵民將成為海浪,」濕發說,「不是那些大人物,領主頭目之流,而是普通百姓,日常耕地捕魚的人們。船長和頭領們扶持攸倫,平民百姓將把他推翻。我要去大威克島,去哈爾洛島,去橡島,最後去派克島,上他的大本營,讓每個村鎮都聽見我的話:不敬神的人將永不能坐上海石之位!」他搖了搖長髮蓬亂的腦袋,走回夜色之中。第二十天日出時,伊倫·葛雷喬伊便從老威克島消失了,甚至他屬下的淹人也不知他去了哪裡。據說鴉眼聽了只是哈哈大笑而已。(`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牧師雖離開了,但他可怕的警告聲猶在耳。維克塔利昂還時時想起貝勒·布萊克泰斯的話:「巴隆是個瘋子,伊倫也是,而攸倫比他們兩個更瘋狂。」選王.會後,年輕的頭領拒絕接受攸倫作為主君,試圖起航回家,但鐵艦隊封鎖了海灣——服從的習慣在維克塔利昂·葛雷喬伊心中深深紮根,而現下攸倫戴著浮木王冠。夜行者號遭到扣押,布萊克泰斯頭領被鎖鏈綁著帶到國王跟前。攸倫手下的啞巴和混皿兒將他切成七塊,以示供奉他所信仰的青綠之地上的七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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