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
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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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十歲那年,她才親眼見到她的王子,那是在父親大人為歡迎伊裡斯王西巡而特意舉辦的比武大會上。看臺在蘭尼斯港的城牆下搭起,平民們的歡呼一直傳到凱岩城,聲如雷霆。他們給我父親的歡呼比給國王的響亮兩倍,太后憶起,但給雷加王子的卻又是我父親大人的兩倍。 雷加·坦格利安年方十七,新晉當上騎士,參加長槍比武時,他在黃金鎖甲外罩黑板甲,頭盔上紅、金與橙色的綢緞,猶如熊熊火焰。她的兩位叔叔倒在他槍下,外加她父親手下十幾位最強的武士,全西境的精華,統統不敵。到了晚上,王子放下武器,拿起豎琴,他的歌謠讓她熱淚盈眶。當終於被引見給他時,瑟曦立刻為那雙憂鬱的紫眼淹沒了。他受過傷,她心想,但結婚之後,我會好好待他,為他彌補心中的痛。在雷加身邊,連她美麗的詹姆看起來也像個放牛娃。王子是我的丈夫啦,她幸福得頭暈目眩,老國王去世後,我還會當上王后。比武會結束前,姑媽特意跑來祝賀她。「你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喲,」吉娜夫人一邊為她整理裙服,一邊囑咐,「你和雷加王子的婚約將在最後的宴會上宣佈。」 那是瑟曦一生中最快樂的一天,否則她也不會壯著膽子造訪「蛤蟆」巫姬的帳篷。她這麼做,其實只為了證明給簡妮與梅拉雅看,母獅子什麼都不怕。我是未來的王后,怕什麼醜老太婆呢?然而那個預言卻伴隨了她一生。簡妮在恐懼中尖叫著逃走,梅拉雅和我留了下來。我們讓她嘗到鮮血,然後嘲笑她愚蠢的話。那些無稽之談。不管那老太婆怎麼說,我明天就會成為雷加王子的妻子。父親答應過我。泰溫·蘭尼斯特言出如金,決無反悔。 然而等到比武大會結束的那一刻,她的笑容消失了。沒有宴會,沒有慶祝。只有冷冰冰的沉默,只有國王和首相之間惡狠狠的瞪視。後來,當伊裡斯和他的兒子以及所有英勇的騎士都離開之後,小女孩淚眼汪汪地跑去找姑媽。「你父親確實提出了婚約,」吉娜夫人告訴她,「但伊裡斯斷然拒絕。『你是我最得力的僕人,泰溫,』國王說,『然而僕人和主子的繼承人之間沒道理結合。』擦乾眼淚,親愛的,你見過哭泣的獅子嗎?你父親會給你找個好男人,一個比雷加好得多的男人。」 姑媽撒了謊,正如父親讓她失望,正如今天的詹姆也讓她失望。父親沒找到好男人,他把勞勃塞給我,是他讓巫姬的詛咒猶如毒花生根發芽。若遂諸神所願,她嫁的是雷加王子,他決不會看那個小狼女第二十眼的。雷加會成為國王,我會成為王后,我們的子孫將世代繁衍下去。 她永遠也不能寬恕勞勃殺了他。 獅子是不寬恕敵人的,黑水河的波隆爵士很快就會明白了。 第二十六章 布蕾妮 是海爾·亨特堅持要帶上腦袋。「塔利會把它們插到城牆上。」他說。 「我們沒焦油,」布蕾妮指出,「肉會腐爛。留下它們吧。」行經陰森森的綠松林時,她不想提著被自己殺死的人的腦袋。 亨特不肯依。他自行砍斷死人的頸項,將三顆腦袋的頭髮紮到一起,掛在馬鞍上。布蕾妮別無選擇,只能儘量假裝它們不存在,但有時候,尤其是晚上,她覺得死人的眼睛看著她的後背,還有一次夢見它們互相低語。 他們原路返回。蟹爪半島寒冷潮濕,有些天下雨,有些天多雲,從沒暖和過,甚至紮營時,也很難找到夠多的幹木頭用來生火。 等來到女泉城,一大群蒼蠅已與他們如影隨形,烏鴉吃掉了夏格維的眼睛,「豬崽」帕格和提蒙身上則爬滿了蛆。布蕾妮和波德瑞克早就保持在前方一百碼處騎行,以遠離腐敗的味道,只有海爾爵士頑固地聲稱自己不在乎。「埋了它們。」每次紮營過夜時,她都勸他,但亨特固執得要命。他是不是想向藍道大人邀功,這三個都是他殺的? 出於榮譽感,騎士沒這麼說。 他和布蕾妮被帶到慕頓家城堡的院子裡見塔利。「結巴侍從扔了塊石頭,」他報告,「其餘都是這使劍的妞兒幹的。」三顆腦袋已交給士官,清洗乾淨,塗上焦油,插到城門上。 「三個?」藍道大人不大相信。 「看她打鬥的架勢,你會相信她還能再殺三個。」 「那你有沒有找到史塔克家的女孩?」塔利問她。 「沒有,大人。」 「宰了幾隻耗子,滿意嗎?」 「不,大人。」 「真可惜。好吧,你已經嘗到鮮血的滋味,證明了你想證明的東西。是時候脫掉盔甲,穿回像樣的衣服了。港口有船,其中一艘要去塔斯,我安排你搭乘。」 「感謝大人,但不用了。」 塔利大人的臉色表明,他恨不得將她的腦袋也拿槍插上,掛在女泉城門口,跟提蒙、帕格和夏格維做伴。「你打算繼續這件蠢事?」 「我要找到珊莎小姐。」 「大人,請聽我一言,」海爾爵士道,「我看到她跟血戲子們打鬥,她比大多數男人強壯,動作更快——」 「是那把劍快,」塔利打斷他,「瓦雷利亞鋼天性如此。比大多數男人強壯?沒錯,她是個怪胎,這點我不否認。」 不管我做什麼,他這樣的人永遠不會喜歡我,布蕾妮心想。「大人,也許桑鐸·克裡岡知道那女孩的消息。如果能找到他……」 「克裡岡是逃犯,似乎加入了貝裡·唐德利恩一夥。當然,也可能沒有,故事版本各不相同。如果知道他躲在哪兒,我會立刻將其開膛破肚,教他死得慘不忍睹,但迄今為止,雖然吊死了幾十個匪徒,我們卻始終抓不到首領。克裡岡、唐德利恩、紅袍僧,現在還有那個『石心夫人』……連我都抓不到,你怎麼找呢?」 「大人,我……」她沒有答案,「我試試看。」 「算了,去試吧。你有那封信,無須我的通行狀,但我還是會給你一份。幸運的話,你唯一的麻煩是騎馬騎到身子散架;如若不然,被克裡岡和他的狗群強暴完之後,他們也許會讓你活下去。那時你可以懷著狗雜種遊回塔斯。」 布蕾妮不理會這些話。「請問大人,獵狗身邊有多少人?」 「六個,第六十十,六百,取決於問的是誰。」藍道·塔利顯然不想再搭理她,他轉身準備離開。 「假如我和我的侍從請求您安排住宿,直到——」 「隨你怎麼請求,我不能忍受你住在我的屋簷下。」 海爾·亨特爵士踏步上前。「大人明鑒,據我所知,這兒仍是慕頓大人的領地。」 塔利惡狠狠瞪了騎士一眼。「慕頓懦弱得像蛆蟲,別跟我提他。至於你,小姐,大家都說你父親很優秀。倘若如此,我同情他。世上有些人生兒子,有些人生女兒,這沒辦法,但只有被詛咒的人才會得到你這樣的怪胎。無論生死,布蕾妮小姐,只要我還坐鎮女泉城一天,就不准你再回來。」 言辭就像風,布蕾妮告訴自己。它無法傷害你。由它去吧。她想說:「遵命,大人。」但話未出口,塔利已經離開。她夢遊似的走出院子,不知要往何處去。 海爾爵士跟著她。「城裡有幾家客棧。」 她搖搖頭,不想跟海爾·亨特說話。 「你還記得臭鵝酒館嗎?」 她的斗篷上仍有那裡的臭味,「什麼?」 「明天正午在那裡等我。我堂兄埃林曾被派去抓獵狗,我找他談談。」 「為什麼?」 「為什麼不呢?假如我成功,而埃林失敗,我能笑話他好幾年。」 女泉城確實有客棧,海爾爵士說得沒錯。但其中有些在歷次劫掠中被焚毀,有待重建,保留下來的客棧裡擠滿了塔利大人的士兵。那天下午,她和波德瑞克走了個遍,卻找不到床鋪。 「爵士?小姐?」太陽快落山時,波德瑞克說,「這兒有船。船上有床位。吊床。或者架子床。」 藍道大人的手下仍在碼頭巡邏,密密麻麻,猶如爬滿三個血戲子腦袋上的蒼蠅,幸好他們的頭目認得布蕾妮,揮手將她放行。本地漁民正將船系到岸邊準備過夜,一邊叫賣當天的漁獲,但她的興趣在大船上,那些可以在風暴頻繁的狹海中來往的船隻。這樣的船,碼頭裡共有五六艘,其中一艘名叫「泰坦之女號」的三桅船正解開繩索,準備趁晚潮出海。她和波德瑞克·派恩輪流詢問剩下的船隻。海鷗鎮少女號的主人把布蕾妮當妓女,聲明他的船不是窯子;伊班捕鯨船上的魚叉手提出要買下她的男孩;其他船的態度好一些,她在破浪號上給波德瑞克買了個橘子,這艘平底貨船剛從舊鎮過來,途經泰洛西、潘托斯和暮穀城。「下一站海鷗鎮,」船長告訴她,「然後繞過五指半島,去姐妹堡和白港——假如風暴不太惡劣的話。告訴你哦,我的破浪號一直很乾淨,老鼠沒有其他船那麼多,還有新鮮雞蛋和剛攪拌出來的黃油。小姐您要搭船去北方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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