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八五


  同盟的諸侯們應該到達雪山堡了吧,爬山十分辛苦,騎騾子需騎上一天,走路得花好多日子了。會談將在夜間舉行,蠟燭必不可少。於是等瑪迪燃好爐火後,阿蓮又叫她取來若干熏香蜂蠟,這是魏克利伯爵送給萊莎夫人的求婚禮物。隨後她又回去廚房,確保麵包和葡萄酒準備妥當。一切都很順利,還有時間留給她梳洗換裝。

  她首先看中一件純紫的絲裙服,接著又為一件暗藍色鑲銀絲的天鵝絨裙服著迷,最後她想起阿蓮不過是私生女,打扮不能招搖醒目。結果她換上一件羊毛裙服,暗棕色,做工樸素,胸前與衣袖上繡了藤蔓與枝葉的裝飾,還鑲有金邊。這件裙服舒適體貼,卻幾乎可算是僕女的服裝。培提爾將前妻的珠寶也盡數給了她,此刻她拿許多項鍊試了又試,覺得它們都過於華麗,最後只系了一條天鵝絨緞帶,鍛帶是秋天的金色。吉思爾將萊莎的銀鏡端來,她發現這個顏色與阿蓮蓬松的深棕色頭髮很配。羅伊斯伯爵認不出我來的,她心想,連我自己都認不出自己。

  自覺具備了培提爾·貝裡席的信心之後,阿蓮·石東戴上微笑,跑去迎接客人。

  鷹巢城是七大王國裡唯一一座需要客人從地下進入的城堡。蜿蜒的石階穿過雪山堡和危岩堡,在長天堡終結。最後六百尺是垂直的懸崖,迫使來客放棄坐騎,作出選擇:要麼和蘿蔔一起搭乘搖搖晃晃的木籃子上山,要麼在山腹中攀登鑿刻的搭手。

  雷德佛伯爵和韋伍德伯爵夫人是同盟中的長者,眾人將吊籃讓給他倆坐,籃子回來時又載了肥胖的貝爾摩伯爵上去。其他諸侯自行攀登。阿蓮在新月堂溫暖的壁爐前以勞勃公爵之名歡迎他們,奉上麵包、奶酪和盛在銀盃中溫熱的葡萄酒。

  先前培提爾給她一張紋章卷軸加以研習,因而她能通過紋章辨認出所有人。顯然,胸前繡有紅色城堡的是雷德佛,他身材矮小,灰鬍子修剪整齊,慈眉善目;安雅夫人是公義者同盟中唯一的女性,深綠外套上用黑玉鑲有韋伍德家族的破碎車輪徽章;紫衣上繡六隻銀鈴的是貝爾摩,梨形肚子,圓肩膀,多肉的下巴伸出無數淡黃間灰的短須;賽蒙·坦帕頓與他剛好相反,鬍子又黑又尖,外加尖鼻子和冰藍色眼睛,使得這位九星城騎士猶如天上的猛禽;小杭特伯爵的白貂皮披風乍看上去沒有特色,直到她發現系外套的別針——五根呈扇形散開的銀箭。此人年過第四十十,阿蓮私下覺得他已接近五旬,乃父統治長弓廳近第六十十年之久,最近突然暴病身亡,謠傳是做兒子的迫不及待要繼承權位。小杭特的臉跟鼻子紅得像蘋果似的,無疑是貪杯的緣故,她決心多給他倒幾杯酒。

  來客中最年輕者胸前繡有三隻烏鴉,每只爪下都抓著一顆血紅的心臟,此人褐色的頭髮披到肩膀,前額垂下一綹散亂的發卷。這便是林恩·科布瑞爵士,阿蓮一邊想,一邊警惕地掃視著對方剛硬的唇形和令人不安的眼神。

  羅伊斯兄弟走在最後,奈斯特子爵陪伴著青銅約恩。符石城伯爵如獵狗般高大,縱然頭髮灰白,面容滄桑,仍有說不出的魄力,那雙糾結的巨掌仿佛隨時能將年輕人的脖子輕輕折斷。看他嚴肅的神情,珊莎不由得憶起臨冬城的往事,憶起伯爵大人坐在桌邊和母親低語;憶起他外出打獵,收穫了一隻雄鹿,歡呼呐喊聲震城堡;憶起他在校場裡以比武用的鈍劍將她父親打倒在地,還打敗了羅德利克爵士。不行,他一定能認出我來,他怎麼可能不認識我?阿蓮猶豫要不要跪在對方面前尋求庇護。他沒為羅柏而戰,怎會為我而戰呢?戰爭已告結束,臨冬城成了廢墟。「羅伊斯大人,」她怯生生地問,「您需要美酒以驅除寒意嗎?」

  青銅約恩瓦灰色的眼珠半隱藏在她所熟悉的濃眉毛下面,當他們目光交匯時,那雙眉毛不禁一皺,「姑娘,我們會過面嗎?」

  阿蓮驚得幾乎把舌頭吞下去,幸好奈斯特子爵替她解了圍,「阿蓮是峽谷守護者的私生女兒。」他粗聲告訴表兄。

  「小指頭的小指頭折騰得挺歡的嘛。」林恩·科布瑞掛著一絲惡作劇的微笑評論道,貝爾摩聽了哈哈大笑,阿蓮只覺紅暈爬上臉頰。

  「你多大了,孩子?」韋伍德伯爵夫人問。

  「十四歲,夫人,」她差點忘了阿蓮的年齡,「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我是有過月事的女人。」

  「是嗎?還沒開苞吧?」小杭特伯爵的大鬍子將他的表情完全遮住。

  「現下還沒有,」林恩·科布瑞接嘴,當她不在場一樣,「不過我瞧這妞兒是含苞欲放了。」

  「心宿城的操守規矩已淪落至此了嗎?」安雅·韋伍德也是頭髮花白的老人,眼角皺紋斑斑,下巴皮膚鬆弛,可語氣中的尊貴令人肅然起敬,「這姑娘年紀輕輕,溫順知禮,卻不幸經歷過恐怖的事件。注意你的言辭,爵士。」

  「我的言辭我自己知道關心,」科布瑞反唇相譏,「夫人您注意自個兒就好了。許多死人可以告訴您,我可不是喜歡聽人教訓的騎士。」

  韋伍德伯爵夫人不再理他,「帶我們去見你父親,阿蓮,這裡的事越早處理完越好。」

  「峽谷守護者在書房等候大家,請大人們移步。」眾人出了新月堂,爬上一段大理石階梯,途經地窖和三個殺人洞——諸侯們假裝對頂上的機關不聞不問。等到達頂端,貝爾摩已是氣喘吁吁,如同鐵匠的風箱,而雷德佛的臉色變得跟他的頭髮一樣灰敗。守衛們打開閘門,「這邊走,大人們,請隨我來。」阿蓮引大家穿過一條掛有無數華麗織錦的拱廊,來到羅索·布倫爵士把守的書房門口。他為大家開門,並跟著進去。

  培提爾坐在擱板桌前,一隻手握著一杯葡萄酒,另一隻手翻弄著一張脆弱的白卷軸。當公義者同盟的諸侯們進入時,他翻起眼睛打量大家。「大人們,歡迎之至,還有您,我的好夫人。啊,登山使人勞累,快請落座。阿蓮,親愛的,給我們的貴客倒酒。」

  「是,父親。」她欣慰地發現,香蠟已然點起,書房中彌漫著豆蔻與其他貴重香料的味道。她取酒壺時,客人們一個接一個地落座……奈斯特·羅伊斯猶豫半晌,最終不得不坐到培提爾公爵身旁的空位子上,林恩·科布瑞則站在壁爐旁邊,伸手取暖,劍柄的心形紅寶石映照出耀眼的紅光。阿蓮看見他沖羅索·布倫爵士微微一笑。以「老男人」的標準而論,林恩爵士長得挺俊,她心想,可我一點也不喜歡他的笑容。

  「我正在閱讀諸位大人的嚴正聲明。」培提爾開口,「寫得真好,操刀的學士深諳筆墨之道。諸位,什麼時候讓我也聯名簽署呢?」

  他的話大大出乎來客們的意料。「你?」貝爾摩說,「簽字?」

  「我的筆墨功夫雖不及這位淵博的學士,書寫文字卻也綽綽有餘,況且最關心勞勃大人的難道不是區區在下嗎?至於這幫『宵小奸臣』,讓我們齊心協力地挖出來。大人們,我全心全意地支持您們的事業,懇請您們即刻賜教簽署盟約的手續。」

  阿蓮一邊倒酒,一邊聽見旁邊的林恩·科布瑞「嗤嗤」發笑。其他人則倍感困惑,直到青銅約恩·羅伊斯清脆地捏了捏指節,道:「我們此行的目的不是要你在盟約上簽字,也不是來跟你玩文字遊戲的,小指頭。」

  「是嗎?真可惜,遊戲乃是生活的調料,」培提爾把卷軸放到一邊,「好吧,讓我們直入正題,大人們,夫人,您們想把我怎樣呢?」

  「我們不想把你怎樣,」賽蒙·坦帕頓用冰藍色眼珠瞪著峽谷守護者,「我們要你滾。」

  「滾?」培提爾佯作驚訝,「我能上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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