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
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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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片粥點綴在柯蒙師傅的頭髮和臉龐上,他跪在主子面前,呢喃著安慰的話語。一顆米粒自他右頰緩緩滑落,仿佛一大顆灰黃的淚珠。這次發作沒有上次強烈,阿蓮試圖往積極的方面想。癲痢病發作完畢後,培提爾召來兩名穿天藍披風和銀鎖甲的守衛,「帶他回房,用水蛭放血。」峽谷守護者下令,兩名守衛中的高個子便一聲不吭地將主人攬入懷中。連我都能輕輕鬆松抱起他,阿蓮心想,他就像他的布偶那麼輕。 柯蒙多留了片刻,「大人,會面可否緩一日?自萊莎夫人死後,這孩子的病一天比一天厲害,不僅發作得更頻繁,每次發作也更加劇烈。我已在所能允許的最大範圍內為他放血,給他喝安眠酒和罌粟花奶,以助其入睡,然而,他需要休息……」 「他一天能睡十二個鐘頭,」培提爾打斷道,「而我只要他在必要的時刻保持清醒。」 學士尷尬地用手指梳梳頭發,甩開無數米粒,落到地板上。「從前,每當他焦躁不安時,萊莎夫人會喂他奶喝。安布羅斯博士說母乳具有奇特的功效。」 「這就是你的諫言嗎,學士先生?你要我們為鷹巢城公爵和艾林穀守護者找個奶媽?那等他結婚那天,該怎樣讓他斷奶呢?或者教他放棄奶媽的乳頭直接找上新娘子的?」培提爾公爵哈哈大笑,「不,不妥,我建議你另選一條路子。孩子都愛吃甜食,對吧?」 「甜食?」 「甜食。蛋糕、派餅、果醬、果凍、蜂蜜……諸如此類,或許……在牛奶裡加一點甜睡花,你試過嗎?只加一點點,以安撫神經,幫他擺脫癲痢病的困擾。」 「一點?」學士的喉結急促地前後蠕動,「一點點……也許,也許罷……不能太多,也不能太頻繁,然而,我可以試……」 「一點,」培提爾公爵保證,「在你帶他出來接見封臣們之前。」 「遵命,大人。」學士急匆匆離開,每走一步,頸鏈都輕聲作響。 「父親,」等眾人離開後,阿蓮發問,「您用早餐嗎?我去盛粥。」 「我討厭麥片粥,」他用小指頭的眼睛打量她,「一個親吻足以當我的早餐了。」 真正的女兒決不會拒絕為父親獻上親吻,因此阿蓮奔上前吻了他,那是乾巴巴、急促的一碰,剛剛碰到臉頰,旋即急促地分開。 「多麼地……盡職盡責啊,」小指頭的嘴唇在笑,眼睛卻沒有,「好吧,我正好有職責要交給你。去找廚子,溫幾壺紅酒,加上蜂蜜和葡萄乾,我們的客人爬了很長的路,想必又冷又渴。等他們抵達,你得親自出去迎接,奉上麵包、奶酪和葡萄酒……我們還剩下什麼樣的奶酪?」 「嗆口的白奶酪和發臭的藍奶酪。」 「端白的出來。此外,你得更衣。」 阿蓮低頭審視自己的裙服,那是奔流城的深藍和暗紅,「您覺得這太——」 「——太徒利化了。我的私生女兒炫耀地穿著我前妻的衣服會刺激『公義者』們。趕快去換,嗯,需要我提醒你天藍和乳白也不行嗎?」 「是,」天藍和乳白乃是艾林家族的色彩。「他們有八個,您……青銅約恩也在其中?」 「他是這八個裡面我唯一關心的。」 「青銅約恩認得我,」她提醒培提爾,「他兒子披上黑衣時,他隨行來臨冬城做客。」阿蓮模糊地憶起,自己是如何瘋狂地愛上了威瑪爵士……那仿佛是一生之前的事了,是某位笨女孩的夢想。「後來,羅伊斯大人他還……他還在君臨見過珊莎·史塔克,在首相的比武會上。」 培提爾以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羅伊斯見過這張俏臉不假,但這張臉不過是一千張臉譜中匆匆閃過的花朵。下場比武的戰士關心的是自個兒的安危,不是人群中的孩子;而臨冬城的珊莎是個棗紅頭髮的小女孩,我女兒是高大美貌的處女,頭髮更有栗子的顏色。人們只會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阿蓮,」他吻了她的鼻子,「叫瑪迪燃起書房的爐火,我將在那裡待客。」 「不在大廳嗎?」 「不成。我不能太靠近艾林家的王座,否則會挑起更深的怨恨,他們認為像我這樣出身低微的人註定沒資格嚮往那高高在上的座位。」 「書房啊……」她本該就此住嘴,卻不知怎的又補問了一句,「若您把勞勃……」 「……和谷地交給他們?」 「他們已經佔有了谷地。」 「噢,他們是佔有谷地的一大塊,這我承認,但遠遠沒到控制局面的程度。我在海鷗鎮很受歡迎,也有別的諸侯肯當我的朋友。格拉夫森、林德利、萊昂諾·科布瑞……當然,他們的勢力比不上公義者同盟。不過阿蓮,你覺得我們還能上哪兒去呢?返回我在五指半島上的雄偉要塞嗎?」 她考慮過後路了,「喬佛裡給了您一座雄偉要塞,您理所當然應該回赫倫堡。」 「那只是虛位,我需要用它來迎娶萊莎,僅此而已——當時總不能讓蘭尼斯特把凱岩城封給我吧。」 「是,但城堡已經屬您了。」 「啊,那是怎樣一座城堡啊!洞穴般的殿堂與荒廢的塔樓,鬼魂與幽靈四處出沒,無人打理,難以防禦……還有關於詛咒的小麻煩。」 「詛咒是歌謠和故事裡才有的事。」 這話令小指頭不禁微笑:「已經有關於中毒矛慘死的格雷果·克裡岡的歌謠了嗎?或者關於在他之前的傭兵,被他肢解四肢的那位?那位又是從亞摩利·洛奇爵士手中接管城堡的,而亞摩利·洛奇爵士得自于泰溫公爵,結果前者教熊吃掉,後者死在自己的侏儒兒子手上。我還聽說河安老夫人也死了。羅斯坦家族、史壯斯家族、哈羅威家族,史壯斯家族……碰過赫倫堡的人統統不得好死。」 「那就把它交給佛雷侯爵!」 培提爾輕笑出聲,「也許吧,或者給咱們親愛的瑟曦太后……噢,可不該說她的壞話,她把那些華麗的織錦給我送來了,你說,她不是挺仁慈的嗎?」 提起太后的名字便令她全身僵硬。「不,她才不仁慈,她讓我害怕。如果叫她知道我在這裡——」 「——那我只好讓她提前出局了,如果她還沒把自己置於死地的話,」培提爾用小指頭的笑逗弄她,「在權力的遊戲之中,最卑微的棋子也有自己的欲望,有時候會拒絕執行你為它們設計的行動。記住這點,阿蓮,這是瑟曦始終學不會的一課。好啦,你不是還有職責要辦嗎?」 她乖乖照辦,首先監督廚子溫酒,接著找來一大輪白奶酪,並令下人烤好第二十人份的麵包,以防諸侯們帶的隨從過多。吃了我們的麵包與食鹽,他們就是賓客,再也不能傷害我們。雖說在孿河城,佛雷家族公然踐踏關於賓客的律法,謀殺了她的母親大人和哥哥,但她不相信高貴的約恩·羅伊斯會墮落到那種程度。 隨後她開始佈置書房。書房已鋪有密爾地毯,沒必要再撒香草,阿蓮吩咐兩名男僕抬來擱板桌,再端來八張沉重的橡木皮革座椅——若是尋常宴席,該把兩張椅子分別放在桌子首尾,再左右各放上三張,可這次不一樣,阿蓮另有主意,她在桌子的一面放了六張椅子,另一面放上兩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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