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
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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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不!」亞曆斯·奧克赫特爵士驅馬擋在亞蓮恩與十字弓之間,長劍在他手中閃動著銀光。他已經解下盾牌,左臂穿進綁帶。「只要我有一口氣在,你就別想帶走她!」 魯莽的笨蛋,亞蓮恩心頭焦躁,你要幹什麼? 「暗黑之星」縱聲長笑,「你瞎了還是傻了,奧克赫特?眾寡懸殊,趕快放下武器。」 「照他說的做,亞曆斯爵士。」德雷勸促。 我們被逮住了,爵士,亞蓮恩想喊出來,即便你犧牲自己也於事無補。你若是愛你的公主,就投降吧。這番話卡在她喉嚨裡。 亞曆斯·奧克赫特爵士渴望地看了她最後一眼,然後金馬刺一踢,發起衝鋒。 他徑直朝撐篙船沖去,純白披風迎風飛舞。亞蓮恩·馬泰爾沒見過如此英勇,卻又愚蠢之極的舉動。「不——」她厲聲尖叫,但等她能出聲時,已經太遲。一把十字弓「砰」地發射,接著是另一把。何塔吼出命令。如此近的距離,白騎士的鎖甲猶如羊皮紙。第十箭射穿橡木盾牌,釘在他肩膀上,第二十支箭擦過太陽穴。一根短矛擊中亞曆斯爵士坐騎的側面,然而那匹馬仍在向前沖,向前,踉踉蹌蹌地跨上跳板。「不,」某個女孩在呼喊,某個愚蠢的小女孩,「不,求求你,事情不是這樣的。」她聽見彌賽菈也在尖叫,刺耳的嗓音中充滿恐懼。 亞曆斯爵士的長劍左右揮舞,瞬間撂倒兩個矛兵。他的馬人立起來,踢中一個試圖裝彈的十字弓兵的臉,但其他弓弩一齊發射,那匹高頭大馬頓時釘滿了弩箭。坐騎轟然倒下,連帶騎士的腿,一齊砸在甲板上。然而亞曆斯·奧克赫特爵士居然掙脫了出來,他仍然握著長劍,勉力跪在垂死的馬匹旁邊…… ……阿利歐·何塔籠罩在他面前。 白騎士舉劍格擋,但動作太過遲緩。何塔的長斧將他右臂齊肩斬下,胳膊旋轉著甩出去,鮮血如泉水噴灑。然後何塔雙手握斧,一記勢大力沉的劈砍,奧克赫特爵士的腦袋飛到了半空,落在蘆葦叢裡,濺起一陣輕輕的水花。綠血河淹沒了紅色的熱血。 亞蓮恩不記得自己從馬上爬下來,或許是跌下來的。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只知道四肢趴在沙地裡,一邊顫抖,一邊哭泣,把昨天的晚餐嘔了出來。不,不,我不想讓誰受傷害,一切按計劃進行,我很謹慎很小心,她能想到的只有這些。她聽見阿利歐·何塔的吼叫:「快追。不能讓他跑了。快追!」彌賽菈倒在地上哀號戰慄,雙手捂著蒼白的臉,鮮血從指縫間流出。亞蓮恩搞不明白。一些人手忙腳亂地上馬,其他人則一湧而上,圍住她和她的夥伴們。一切都讓人摸不著頭腦。她認為自己墜入了夢中,恐怖的紅色噩夢。這不是真的。我很快就會醒來,並嘲笑自己的驚恐。 他們反綁她時,她沒反抗。一名衛兵使勁把她拽起來,他穿的衣服是她父親的顏色,另一個衛兵彎腰從她靴子裡摸出飛刀,那是她堂姐娜梅送的禮物。 阿利歐·何塔接過刀,皺了皺眉。「親王吩咐我必須把你帶回陽戟城,」他的面頰和額頭上斑斑點點,那是亞曆斯·奧克赫特的血,「很抱歉,我的小公主。」 亞蓮恩抬起淚跡斑斑的臉。「他怎麼知道?」她問侍衛隊長,「我很謹慎很小心。他怎麼可能知道?」 「有人告密唄,」何塔聳聳肩,「總是有人告密。」 第二十三章 艾莉亞 每晚睡覺前,她都會對著枕頭喃喃祈禱。「格雷果爵士,」禱詞由此開始,「鄧森,『甜嘴』拉夫,伊林爵士,馬林爵士,瑟曦太后。」假如她知道河渡口佛雷家人的名字,也會念出來的。有朝一日我會知道,她告訴自己,然後把他們全殺光。 在黑白之院中,再怎麼放低聲音也會被人聽見。「孩子,」那個慈祥的人某天說,「你每晚輕聲念的那些名字是誰?」 「我沒念什麼名字。」她說。 「你撒謊」,他說,「人們害怕時都會撒謊。只不過有些人撒得多,有些人撒得少,更有些人只是在重複一個大謊言,直到自己也幾乎相信那是真的……但他們心中某個角落始終明白,謊言依舊是謊言,而這會在臉上表露出來。告訴我那些名字。」 她咬緊嘴唇,「名字不重要。」 「很重要,」慈祥的人堅持,「告訴我,孩子。」 不說就把你趕出去,她聽得懂言下之意。「我恨他們,我要他們死。」 「在這棟房子裡,有許多這樣的祈禱。」 「我知道。」艾莉亞說。賈昆·赫加爾曾給了她三個願望。我只需湊在他耳邊低語…… 「這就是你來我們這兒的原因?」慈祥的人續道,「來學習我們的技藝,好殺死這些你仇恨的人?」 艾莉亞不知如何回答:「也許吧。」 「你找錯了地方。生死並非你所能決定,只有千面之神才能恩賜。我們不過是他的僕人,發誓代表他的意願行事。」 「噢。」艾莉亞掃了一眼沿牆立著的雕像,蠟燭在它們腳邊閃爍。「他是哪一個神呀?」 「啊,所有的都是。」穿黑白長袍的牧師道。 他從沒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她,那流浪兒也沒有。流浪兒眼睛大,臉頰凹陷,讓她想起另一個叫黃鼠狼的小女孩。跟艾莉亞一樣,她也住在神廟裡,廟中還有三個侍僧、兩個僕人和廚師烏瑪。烏瑪喜歡邊幹活邊講話,但她說的艾莉亞一個字也聽不懂。其他人沒有名字,或不願公開姓名。有一位僕人年紀太大,背駝得像把弓;另一位紅臉孔,耳朵裡長出毛髮。她原以為他倆是啞巴,直到聽見他們祈禱。侍僧們比較年輕,最大的跟她父親年齡相仿,其他兩位比她姐姐珊莎大不了多少,他們也穿黑白長袍,卻沒有兜帽,而且左黑右白——跟慈祥的人和流浪兒正好相反。他們拿僕人的衣服給艾莉亞穿:未經染色的羊毛上衣,松垮的長褲,麻布內衣,布拖鞋。 只有慈祥的人懂得通用語。「你是誰?」他每天都問她。 「無名之輩。」她回答。她本是史塔克家族的艾莉亞,「搗蛋鬼」艾莉亞,「馬臉」艾莉亞,後來,變成了阿利和黃鼠狼,乳鴿與阿鹽,侍酒娜娜,也曾是灰老鼠、綿羊和赫倫堡的鬼魂……但在內心深處,這些都不是她的真名。在她心中,她始終是臨冬城的艾莉亞,艾德·史塔克公爵和凱特琳夫人的女兒,她的兄弟是羅柏、布蘭和瑞肯,她還有姐姐珊莎和冰原狼娜梅莉亞,還有同父異母的哥哥瓊恩·雪諾。在她心中,她有名有姓……但那並非他想聽的答案。 由於語言不通,艾莉亞無法與其他人交流,但她幹活時注意聆聽他們講話,並私下重複聽到的詞語。最年輕的侍僧是盲人,卻負責掌管蠟燭,每天穿著柔軟的拖鞋在神廟中走動,前來祈禱的老婦人們在他身邊喃喃低語。即便眼睛看不見,他總能知道哪些蠟燭熄滅了哪些需要重新點燃。「氣味引導著他,」慈祥的人解釋,「而且蠟燭燃燒的地方空氣比較溫暖。」他讓艾莉亞閉上眼睛自己體會。 黎明時分,早飯之前,他們跪在平靜的黑水池邊祈禱。有些天由慈祥的人領頭,其餘時候則由流浪兒領頭。艾莉亞只懂得一點點布拉佛斯語,那些跟高等瓦雷利亞語相同的詞匯,因此她向千面之神祈禱時念自己的禱詞,也即「格雷果爵士,鄧森,『甜嘴』拉夫,伊林爵士,馬林爵士,瑟曦太后。」她默默祈禱,心想假如千面之神才是真正靈驗的神,他應該會聽取她的。 每天都有敬拜者來黑白之院,其中大多數人獨行獨坐,點燃祭壇上的蠟燭,在水池邊祈禱,有時還會哭泣。有人用黑杯子舀水喝,然後去睡覺,更多人則不喝水。這裡沒有儀式,沒有頌歌,沒有神的讚美詩,也從不擁擠。偶而,敬拜者會求見牧師,慈祥的人或流浪兒便帶他去下面的聖室,但那並不多見。 第三十十尊不同的神像沿牆站立,被點點燭光環繞。艾莉亞發現「泣婦」是老婦人的最愛,而富翁偏愛「夜獅」,窮人崇拜「兜帽行者」,士兵會在「巴卡隆」,也即「蒼白聖童」的祭壇前點燃蠟燭,水手的對象是「淡月處女」和「人魚王」。她還驚奇地看見了陌客的祭壇,雖然幾乎沒人去那裡。大多時候,只有一支蠟燭在陌客腳邊閃爍。慈祥的人說這沒關係,「他有許多張臉孔,有許多聆聽的耳朵。」 神廟所在的小山丘內部開鑿了無數隧道。牧師和侍僧的臥室在第十層,艾莉亞和僕人睡第二十層。最底下一層除了牧師,其他人禁止入內,那是聖室所在。 每當她不幹活時,便可以隨意在地窖和庫房間走動,只要不離開神廟或下去第三十層。她找到一間滿是武器防具的屋子:釉彩頭盔、奇特而古老的胸甲、長劍、匕首、小刀,還有十字弓和鑲嵌葉形尖頭的長矛。另一間地窖塞滿了衣服,包括厚厚的裘皮,五顏六色的豔麗絲綢,邊上卻堆著臭烘烘的破爛袍子和脫線的粗布衫。一定有藏寶室,艾莉亞斷定。她想像著一疊疊金盤子,一袋袋銀幣,海一般的藍寶石,綠色大珍珠串成繩子。 某天,慈祥的人出乎意料地出現在她面前,問她在幹什麼。她說自己迷路了。 「你撒謊。更糟的是,你撒謊的水平很差。你是誰?」 「無名之輩。」 「又一個謊言。」他歎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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