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五七


  第十七章 詹姆

  泰溫·蘭尼斯特公爵入城時騎著高大戰馬,雄赳赳氣昂昂,身披上過瓷釉的紅鋼鎧甲,鎧甲經過一再打磨,鮮亮如火,裝飾著寶石與黃金渦旋;他出城時則是坐在高大的四輪馬車中,被緋紅的旗幟覆蓋,六名靜默姐妹在旁護送遺骨。

  送葬隊伍自諸神門離開君臨,因為這裡比雄獅門更為寬闊華麗,但就詹姆看來,這選擇實在是個錯誤:沒人能否認,他父親是一頭雄獅,但就連泰溫公爵自己也不敢把自己當成神。

  陪伴泰溫公爵馬車的榮譽護衛共有第五十十名騎士,長槍上飄揚著緋紅三角旗。在這第五十十名騎士後面則是西境的列位諸侯,大風席捲,「劈裡啪啦」地掀動著他們的旗幟,無數旌旗在空中攪成一團。詹姆依次騎下去,經過了野豬旗、獾旗、甲蟲旗、綠箭紅牛旗、交叉雙戟旗、交叉長矛旗、樹貓旗、草莓旗、荊棘花朵旗、四分日芒旗等種種紋章。

  布拉克斯伯爵身穿鑲銀線的淡灰色外套,心口處繡了一隻紫色獨角獸;賈斯特伯爵全身黑甲,胸甲上嵌三個黃金獅子頭——關於他戰死的傳言看來不無因由,傷勢和長期監禁把他折磨成了一副骨架;班佛特伯爵的恢復狀況比較好,似乎已做好了投入下場戰鬥的準備;普棱穿紫衣,普列斯特穿貂皮,摩蘭德的服色則是黃褐與綠色相間,但他們個個身披緋紅絲綢披風,以示尊崇被他們護送回鄉的封君。

  走在諸侯們後面的,是一百名十字弓手和三百名重裝步兵,緋紅披風也在他們肩頭飛舞。身著白袍白甲的詹姆在這條紅色的河流中感覺頗不自在。

  叔叔也沒給他好氣受。「隊長大人,」當詹姆終於來到隊伍後面,騎在凱馮爵士身旁時,對方開口道,「陛下差你來傳達最後的命令嗎?」

  「我不是為瑟曦而來。」在他們身後,一個鼓手敲打起來,節奏緩慢、整齊,充滿悲哀。死了,它好像在低語,死了,死了。「我是來道別的。為我父親。」

  「這也是她的父親。」

  「我和瑟曦不同,我長鬍子,她長乳房,如果你還是分不清楚,叔叔,你可以數數我們的手,有兩隻的那個是瑟曦。」

  「他們兩個都愛耍小聰明,」叔叔道,「夠了,省省你的貧嘴吧,爵士,我沒興趣。」

  「好的。」看來事情很難朝我希望的方向發展。「瑟曦很想親自跟你道別,只是事務緊迫,脫不開身。」

  凱馮爵士哼了一聲。「彼此彼此,大家不都有事?你怎麼不守著你的國王呢?」他的語氣就像是責難。

  「他平安無恙。」詹姆防衛性地道,「今天早上由巴隆·史文值班,這是位忠勇的好騎士。」

  「從前只要提到白騎士,『忠勇』二字根本不用強調。」

  這幫弟兄又不是我挑的,詹姆心想,如果我有選擇的權力,禦林鐵衛必將恢復往日的榮光。可惜,這是番無力的廢話,畢竟有誰會相信「弑君者」的豪言壯語呢?一個把榮譽當狗屎的人。隨它去吧,詹姆認定,我不是來這裡和叔叔爭辯的。「閣下,」他鄭重其事地說,「您得與瑟曦講和。」

  「我們之間開戰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詹姆不理會對方的嘲弄,「蘭尼斯特家族內部的爭端只會令我們的敵人得利。」

  「就算有爭端,也不是我的錯。瑟曦想要統轄一切,很好,我完全贊成,我就把國家大事全交給她,唯願解甲歸田,自享安樂。我要去戴瑞城和我兒子一起生活,他的城堡急需重建,封地也得重新播種,並加以保護。」他突然發出一陣苦澀的大笑,「你姐姐也沒留什麼工作給我這副老骨頭,不是嗎?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去參加藍賽爾的婚禮,他的新娘早已經等不及了。」

  他那孿河城給的寡婦。表弟藍賽爾騎在十碼之後,眼眶深陷,頭髮花白乾燥,貌似比賈斯特伯爵的年紀還大。看著他,詹姆感覺幻影手指又抽搐起來……她和藍賽爾、奧斯蒙·凱特布萊克,甚至,月童上床!……他已經無數次試圖與藍賽爾接觸,卻從來找不到對方單身的時機——表弟要麼和父親在一起,要麼有修士陪伴。他是凱馮的兒子不假,但打骨子裡懦弱無能。提利昂在撒謊,他唯一的目的是造成傷害。

  於是詹姆不再去想表弟,繼續遊說叔叔,「婚禮之後,你還留在戴瑞城?」

  「至少盤桓一段時日吧。據說桑鐸·克裡岡在三河流域落草為寇,你姐姐想要他的腦袋,我猜他可能加入了唐德利恩一夥匪幫。」

  詹姆已經聽說了鹽場鎮事件,現在大半個國度都知道了。那次洗劫異常野蠻,婦女被強暴後殺戮,嬰兒在母親的懷抱中遭遇屠殺,鎮子的一半燒為灰燼。「有藍道·塔利鎮守女泉城,土匪蟊賊交給他對付應該沒問題。叔叔,你還是去奔流城吧。」

  「奔流城下由達馮爵士統一指揮,他是新任西境守護,不會需要我——而藍賽爾需要我。」

  「好吧,叔叔。」聽著節律的鼓點,詹姆腦袋裡陣陣抽痛。死了、死了、死了。「多加小心,讓你手下的騎士們加強巡邏防護。」

  叔叔冷酷地瞥了他一眼,「你威脅我,爵士?」

  威脅?他不由一愣。「只是提醒你而已。我的意思是……桑鐸很危險。」

  「我當年吊死無數匪徒與強盜騎士的時候你還在繈褓中流屎流尿呢。爵士,如果你擔心我會親自出馬與桑鐸或唐德利恩決鬥,那大可不必,並非每位蘭尼斯特都愛慕虛榮。」

  怎麼了?叔叔,我得罪你了嗎?「亞當·馬爾布蘭也能完成掃蕩鄉野的任務,要不,派布拉克斯、派班佛特、派普棱,他們都行,但能坐上首相高位、居中調度的,放眼天下只有你一人啊。」

  「你姐姐知道我的條件。告訴她,條件不變——在她枕邊告訴她。」凱馮一夾馬肚,揚長而去,不再與詹姆對話。

  詹姆默然觀望,幻影右手陣陣抽搐。他原來抱著一線希望,以為是瑟曦過於偏執,方才造成今天的局面,看來錯的反而是自己。他知道我倆的底細,知道托曼和彌賽菈的底細,而瑟曦知道他知道。另一方面,凱馮爵士乃凱岩城嫡生的蘭尼斯特,他不相信瑟曦將要對付他,可……可我看錯了提利昂,也會看錯瑟曦嗎?兒子能殺父親,侄女處決叔叔又有什麼奇怪呢?何況這是個心懷不軌的叔叔,他瞭解太多內幕,留下來禍患無窮。或許瑟曦暗中把這肮髒的任務丟給獵狗,等桑鐸·克裡岡幹掉凱馮爵士,她就不用玷污自己的雙手了。桑鐸有這個能耐。凱馮·蘭尼斯特曾是名勇猛的劍客,但他老了,而獵狗……

  後面的隊伍趕了上來。表弟左右有兩名修士陪伴,詹姆出聲招呼。「藍賽爾。老表。我很想來參加你的婚禮,可惜職責在身,不容許我出遠門。」

  「您必須保護好國王。」

  「我會的。不過嘛,不能來鬧你的新房,實在有些遺憾。對了,別擔心,這是你的頭婚,卻是她的第二十次,我相信你老婆會很樂意指導你怎麼做的。」

  這段色迷迷的話引得周圍幾名領主哈哈大笑,藍賽爾的修士則投來嚴峻的目光。表弟本人在馬鞍上不安地蠕動著,「我懂得如何盡丈夫的責任,爵士先生。」

  「很好,新娘子在新婚之夜就需要這個,」詹姆說,「一個懂得如何盡責任的男人。」

  藍賽爾臉頰上升起一輪紅暈。「我會為您祈禱,表哥,也會為太后陛下祈禱。願老嫗賜予她睿智,願戰士保護她周全。」

  「瑟曦要戰士做什麼?他有我。」詹姆掉轉馬頭,白袍在風中飛揚。小惡魔撒謊,瑟曦寧肯跟勞勃的屍體做愛也不會看上藍賽爾這種滿口虔誠話的傻瓜。提利昂,狗雜種,你他媽連撒謊也不找個好對象,如此不堪一擊!他最後一次與父親的送葬馬車道別後,飛奔回遠方的都城。

  返回伊耿高丘上的紅堡途中,詹姆·蘭尼斯特驚覺君臨城的街道已幾乎荒蕪了。曾把賭場和食堂擠得水泄不通的士兵們,此刻已然紛紛離開。勇武的加蘭帶上提利爾一半的軍隊返回高庭,他母親和祖母也隨他去了;剩下的一半軍隊在梅斯·提利爾與馬圖斯·羅宛的統率下向南方進軍,提利爾公爵要再度圍攻風息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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