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五二


  「你不留下來看守城門嗎?」

  他朝她扮個鬼臉,「我堂兄埃林去抓土匪了,搞不好會得意揚揚地提著獵狗的腦袋回來,享受榮耀。而我呢,拜你所賜,受令把守城門。但願這讓你滿意,我的美人,你在找什麼?」

  「馬廄。」

  「東門那兒有。這個被焚毀了。」

  我自己看得出來。「你跟那些人講的話……藍禮國王去世時,我的確在他身旁,但殺死他的是巫術,爵士,我憑我的寶劍起誓。」她將手搭到劍柄上,假如亨特當面稱她撒謊,她準備打上一架。

  「沒錯,是百花騎士宰了那幾位彩虹護衛。運氣好的話,你或許可以打敗埃蒙爵士,他魯莽又缺耐力。但羅伊斯?不,以劍士的標準而言,羅拔爵士的技藝高出你不止一倍……但你不能被稱為劍士,對吧?有沒有劍妞的說法呢?我在想,你來女泉城所謂何事?」

  找我妹妹,一位十三歲的處女,她差點說出口,但海爾爵士知道她沒有妹妹。「我要找個男人,在一個叫臭鵝酒館的地方。」

  「我還以為美人布蕾妮不需要男人呢。」他的微笑裡帶著一絲殘酷,「臭鵝酒館,這家館子有個恰當的名字……至少是那個『臭』字。好吧,它在碼頭邊,但你首先得跟我去見伯爵大人。」

  布蕾妮不怕海爾爵士,但他是藍道·塔利的軍官,吹聲口哨,百來個人就會奔過來保護他。「我被捕了麼?」

  「為什麼,為了藍禮?他算什麼?我們後來都換過國王,有些人還換了兩次。沒人在乎,沒人記得。」他輕輕地將一隻手搭在她胳膊上。「小姐,請這邊來。」

  她抽身躲開,「別碰我,謝謝。」

  「你終於謝我了。」他面帶苦笑。

  上次來女泉城,鎮子是一片死氣沉沉的廢墟,空蕩蕩的街道,焚毀的房屋。現在街上到處是豬和兒童,大多數焚毀的建築已被推倒,空地有的種上蔬菜,有的被商人和騎士們的帳篷佔據。房屋也在興建,石頭客棧代替了被燒的木客棧,聖堂新添了石板屋頂,秋日涼爽的空氣中充斥著鋸子和錘子的聲響。人們肩扛木材穿過街道,採石工的馬車沿泥濘的小巷前進,許多人胸口佩戴著健步獵人標記。「士兵們在重建城鎮。」她驚訝地說。

  「他們寧願擲骰子、喝酒、幹女人,但藍道大人不讓閒人們輕鬆。」

  她以為自己會被帶進城堡,亨特卻將她領向繁忙的碼頭。在那裡,布蕾妮高興地發現,商船又回到了女泉城,包括一艘劃槳船、一艘三桅帆船和一艘巨大的雙桅平底船,還有大約第二十條小漁船。海灣裡還有很多漁夫。假如在臭鵝酒館兩手空空,我可以搭船,她暗下決心。去海鷗鎮的航程很短,而從那裡上鷹巢城相當容易。

  當他們在漁市里找到塔利大人時,他正在主持審判。

  水邊搭起一座高臺,伯爵大人坐在上面俯視嫌犯們。他左邊矗立著一具長絞架,上面的繩子夠吊第二十個人。此刻,架上懸著四具屍體,其中一具比較新鮮,其餘三具顯然有段日子了。某只大膽的烏鴉正從爛透的死屍上叼出一絲絲肉來,其他烏鴉因為聚集的人群而散開。鎮民們正期望看到有人被吊死。

  慕頓伯爵跟藍道大人一起坐在高臺上,他膚色蒼白,一身軟弱的肥肉,身穿白上衣和紅馬褲,肩頭用鮭魚形狀的赤金別針扣住貂皮披風;塔利則全然不同,他身著鎖甲和熟皮甲,外罩灰鋼胸甲,巨劍柄從左肩後面突出來,劍名「碎心」,乃是他家族的驕傲。

  一個披粗布斗篷,穿肮髒上衣的年輕人正在受審,「我沒害人,大人,」布蕾妮聽見他說,「只不過拿了修士們逃走時留下的東西。假如您要為此砍我的手指,那就砍吧。」

  「按照慣例,竊賊都要砍斷一根手指,」塔利大人嚴厲地回答,「但從聖堂裡偷,就是偷諸神的東西,罪上加罪。」他轉向侍衛隊長。「七根手指。注意留下兩根拇指。」

  「七根?」小偷臉色慘白。衛兵們抓住他,他虛弱無力地反抗,仿佛已然殘廢了一般。看著他,布蕾妮不禁想到詹姆爵士,想到佐羅的亞拉克彎刀劈下那一刻,想到他的尖叫。

  接下來是位麵包師,他被指控將木屑混入麵粉中。藍道大人罰他第五十十枚銀鹿幣。麵包師指天發誓,說自己沒那麼多錢,於是伯爵大人宣佈,一枚銀幣可以用一記鞭刑代替。在他後面是一個形容枯槁、神色暗淡的妓女,她被控傳染毒瘡給四個塔利家的士兵。「先用堿水清洗私處,然後扔進地牢。」塔利命令。當妓女抽泣著被拖走時,伯爵大人看到了人群邊緣的布蕾妮,她就站在波德瑞克與海爾爵士之間。他朝她皺了皺眉,但沒流露出一丁點兒認出來的表情。

  接下來是個雙桅船上的水手,指控他的則是慕頓大人手下一名弓箭手,此人手纏繃帶,胸口有條鮭魚。「大人,這雜種用匕首刺穿我的手。他說我玩擲骰子時作弊。」

  塔利大人將視線從布蕾妮身上移開,打量著面前的人。「你作弊了嗎?」

  「不,大人。我絕對沒有。」

  「偷竊,一根手指;撒謊,上絞刑架。給我看看骰子。」

  「骰子?」弓箭手望向慕頓,但大人凝視著漁船。弓箭手咽口口水。「也許我……那些是我的幸運骰子,是的,我……」

  塔利聽夠了。「割下他的小指頭。他可以選擇哪只手。用釘子刺穿另一隻手的掌心。」他站起身。「到此為止,其餘人押回地牢,明天我再處理。」他轉身揮手招呼海爾爵士,布蕾妮跟在後面。「大人。」站到他跟前,她感覺又成了八歲女孩。

  「小姐。緣何……大駕光臨?」

  「我受人差遣,出來尋找……尋找……」她猶豫該不該說。

  「不知道名字怎麼找?你有沒有殺害藍禮大人?」

  「沒有。」

  塔利掂量著她的話。他在審判我,就像審判其他人那樣。「沒有,」他最後說,「你只不過聽任他死去。」

  他死在我懷裡,他的生命之血浸透了我的衣衫。布蕾妮怔了一怔。「是巫術。我決不……」

  「你決不?」他的聲音像鞭打。「對,你決不應該穿上盔甲,決不應該佩帶長劍,決不應該離開父親的廳堂。這是戰爭,不是豐收節的舞會。諸神在上,我應該把你送回塔斯。」

  「你敢這麼做,就準備好面對國王的質詢。」每當她想要顯得勇敢無畏時,嗓音就會變成尖細的小女孩聲音。「波德瑞克,我包裡有張羊皮紙,把它拿給大人。」

  塔利接過信,皺著眉頭展開。他邊讀邊蠕動嘴唇。「為國王辦事。什麼事?」

  撒謊,上絞刑架。「珊——珊莎·史塔克。」

  「假如史塔克的女孩在這裡,早被我發現了。我敢打賭,她逃回北境了,去她父親的某個臣屬那裡避難。嗯,她最好選對人。」

  「她或許會去谷地,」布蕾妮聽到自己衝口而出,「投奔姨母。」

  藍道大人輕蔑地掃了她一眼。「萊莎夫人死了,被某個歌手推下山去,現在小指頭控制了鷹巢城……但不會太久。谷地諸侯不可能向一個隻會數銅板的跳樑小丑屈膝。」他將信交還給她。「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愛幹什麼就幹什麼……但要是被強暴了,別來找我主持正義。那都是由於你自己的愚蠢。」他瞥瞥海爾爵士。「而你呢,爵士,你應該守著城門。我讓你負責那裡,是不是?」

  「是,大人,」海爾·亨特說,「但我想——」

  「你想太多了。」塔利大人大步離開。

  萊莎·徒利死了。布蕾妮站在絞架底下,手裡拿著那張珍貴的羊皮紙。人群散了·烏鴉回來繼續享用盛宴。被某個歌手推下山去。烏鴉是否也拿凱特琳夫人的妹妹當大餐呢?

  「你提到臭鵝酒館,小姐,」海爾爵士說,「如果你要我帶你——」

  「回你的城門去。」

  他臉上掠過一絲惱怒。一張普通的臉,並非誠實的臉。「假如你真這麼想的話——」

  「我就是這麼想的。」

  「那只不過是打發時間的遊戲。我們沒有惡意。」他猶猶豫豫地說,「你瞧,本恩死了,在黑水河上被砍死的。法洛和『鸛鳥』威爾也死了。馬克·穆倫道爾的傷讓他丟了半條胳膊。」

  很好,布蕾妮想說,很好,他應有此報。她記得穆倫道爾坐在帳篷外,肩上是他的猴子,猴子穿一件小鎖甲,跟他互相扮鬼臉。當晚在苦橋,凱特琳·史塔克叫他們什麼來著?夏天的騎士。如今秋天到了,他們像樹葉一樣凋零……

  她轉身背對海爾·亨特,「波德瑞克,過來。」

  男孩牽著他們的馬,一路小跑跟在後面,「我們要去找那地方嗎?臭鵝酒館?」

  「我去找。你去東門邊的馬廄,並問問馬夫,有沒有可以讓我們過夜的客棧。」

  「好的,爵士。小姐。」波德瑞克邊走邊盯著地面,時不時踢一腳石頭。「你知道它在哪兒嗎?鵝酒館?我是說,臭鵝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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