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
「不知道。」 「他說要帶我們去。那個騎士。凱爾爵士。」 「海爾。」 「海爾。他對你幹過什麼,爵士?哦不,小姐。」 這孩子或許笨嘴拙舌,但他不傻。「藍禮國王在高庭召集臣屬時,有些人跟我開了個玩笑。海爾爵士也在其列。那是個殘酷的遊戲,很傷人,毫無騎士風度。」她停下來。「東門在那邊。在那兒等我。」 「遵命,小姐。爵士。」 臭鵝酒館沒招牌,她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找到。它在一間屠宰老馬的倉棚底下,要沿著一段木階梯走下去。地窖光線昏暗,天花板很矮,布蕾妮進去時腦袋還撞到一根橫樑。裡面沒有鵝,只有若干張散佈的凳子,還有一條長板凳擱靠在土牆邊。桌子都是灰色的舊酒桶,被蟲蛀出許多洞。不出所料,到處彌漫著臭氣,她的鼻子告訴她,這味道是紅酒、潮氣和黴菌的混合,也有一點點茅房和墓地的氣息。 全場只在角落裡有三個喝酒的泰洛西水手,個個留著綠色和紅色的分叉鬍子,用低沉的嗓音互相交談。他們略略打量了她幾眼,其中一人說了些什麼,其餘人哈哈大笑。一塊木板橫架在兩個桶上,店主人就站在後面。她是女的,身材圓胖,皮膚蒼白,禿了頂,大乳房軟軟地垂在一件肮髒的寬鬆外套底下。這人看上去仿佛是諸神用生麵粉捏出來的。 在這裡布蕾妮不敢要水,她買了一杯紅酒,「我在找一個叫機靈狄克的人。」 「是狄克·克萊勃吧。他幾乎每晚都來。」女人瞅了瞅布蕾妮的劍與盔甲。「你要殺他,去別處殺。我們不想招惹塔利大人。」 「我想跟他談談。你怎麼認定我要殺他?」 女人聳聳肩。 「如果他進來時,你點下頭,我會很感激。」 「怎麼感激?」 布蕾妮將一枚銅星幣放在面前的木板上,然後找了個可以清楚看到樓梯的陰暗角落坐下。 她嘗了嘗酒,油膩膩的,裡面還漂著一根頭髮。找到珊莎的希望就跟這髮絲一樣細微,她邊想邊將它挑出來。循唐托斯爵士這條線被證明徒勞無功。你到底在哪裡,珊莎小姐?你是跑回臨冬城了,還是跟丈夫在一起?波德瑞克似乎認為她跟丈夫在一起,但布蕾妮不打算去狹海對岸尋找,因為連語言都不通。在那兒,我得咕咕噥噥打手勢好讓別人瞭解我的意思,更顯得自己像個怪物。他們會嘲笑我,就像在高庭時那樣。回想往事,一陣紅暈悄悄爬上她的臉頰。 藍禮加冕後,塔斯的處女騎馬千里迢迢穿越邊疆地加入大軍。國王親自迎接,禮節周全,歡迎她前來效力,他麾下的領主和騎士們則不然。布蕾妮本不曾期望熱忱的歡迎,她準備好面對冷漠、嘲弄和敵意,這些滋味她嘗夠了。但這回令她困惑的並非大多數人的蔑視,而是少數人的善意。塔斯的處女曾經三次訂婚,但從沒有人追求過她,直到來到高庭。 大個子本恩·布希是第十位,他是藍禮營中少數幾個比她高的人之一。他不僅派自己的侍從來給她擦盔甲,還送她一隻銀角杯。艾德蒙·安布羅斯爵士更進一步,他帶給她鮮花,還邀請她一起騎馬。海爾·亨特爵士比前兩位還要熱情,他送她一本附有精美插畫的書,其中收錄了上百個英勇俠義的騎士故事,他喂她的馬吃蘋果和胡蘿蔔,還送來一支裝飾頭盔的藍絲綢羽飾。他給她講營中的閒話,巧嘴利舌地逗她微笑。有一天,他甚至跟她一起訓練,而這在她心目中比其他所有的都重要。 她以為是他的緣故,其他人才變得有禮貌。不僅僅是有禮貌。飯桌上,人們爭相坐到她身邊,替她倒酒,遞甜麵包。瑞卡德·法洛爵士拿著六弦琴在她的帳篷外彈唱情歌;修夫·畢斯柏裡爵士獻給她一罐蜂蜜,標簽上寫道「甜蜜如塔斯之女」,馬克·慕倫道爾靠他古靈精怪的猴子來逗笑她,那只猴子黑白相間,來自盛夏群島;一個叫做「鸛鳥」威爾的雇傭騎士則提出要給她按摩肩膀。 布蕾妮拒絕了他,拒絕了所有人。某天晚上,歐文·因契費爵士抓住她強吻,被她一屁股踢進了火堆裡。事後,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那張臉跟往常一樣又寬又大,佈滿雀斑,突出的牙齒,厚厚的嘴唇,粗壯的下巴,醜陋無比。她只想成為騎士,為藍禮國王效勞,然而現在…… 她並非營中唯一的女人,連最卑微的營妓都比她漂亮,而提利爾大人每晚都會在城堡裡宴請藍禮國王,美麗的貴族處女和可愛的女士們隨著笛子、豎琴與號角翩翩起舞。為什麼你們對我這麼好?每當有陌生騎士向她獻殷勤,她就想尖叫,你們想幹什麼? 藍道·塔利解開了謎團,他專門派兩個親信去召她來自己的帳篷。先前,他的小兒子狄肯聽到四個騎士邊裝馬鞍邊大笑,便把他們說的話報告了父親大人。 他們設了個賭局。 賭局由三位年輕騎士首先發起:安布羅斯、布希和海爾·亨特,他們都是塔利的直屬騎士。隨著消息在營地傳開,又有其他人加入。每人必須先交一枚金龍才能參與競爭,無論是誰獲得她的貞操,所有的錢都將歸此人所有。 「我終止了他們的遊戲,」塔利告訴她,「有些……挑戰者……不像其他人那麼有榮譽感,隨著賭注日益增加,有人動用武力只是時間問題。」 「他們都是騎士,」她驚呆了,「塗抹聖油的騎士。」 「而且都值得尊敬。錯在於你。」 他的指控讓她不禁一縮。「我從未……大人,我從未慫恿過他們。」 「你待在這裡就是慫恿他們。一個女人,行為像個營妓,就不能責怪別人把她當營妓看待。軍營不是黃花閨女待的地方,假如你還為自己的德行或者家族榮譽考慮,就該立即脫下盔甲,回家請求你父親給你找個丈夫。」 「我是來戰鬥的,」她堅持,「我要當騎士。」 「諸神讓男人戰鬥,讓女人生小孩。」藍道·塔利說,「女人的戰場在產床。」 有人沿地窖樓梯走下來。布蕾妮將酒杯推到一邊,看見一個衣著襤褸、瘦骨嶙岣的人踱進臭鵝酒館,他長著尖瘦的臉,肮髒的棕色頭髮。他迅速掃了一眼泰洛西水手們,又盯著布蕾妮看了很久,最後走到木板跟前。「紅酒,」他說,「別在裡面加馬尿,謝謝。」 女人看看布蕾妮,點點頭。 「我請你喝酒,」她喊道,「換一個消息。」 對方警惕地望向她。「一個消息?我知道許多消息。」他坐到她對面的凳子上。「告訴我啊,小姐,你想聽哪一個,機靈狄克就講給你聽。」 「我聽說你哄騙了一個小丑。」 衣衫襤褸的人若有所思地呷了口酒。「或許是。或許不是。」他那件破舊褪色的緊身外套上原有的紋章已被扯掉。「誰叫你來的?」 「勞勃國王。」她將一枚銀鹿放在他們之間的桶上。銀幣一面是勞勃的頭像,另一面是寶冠雄鹿。 「是嗎?」那人微笑著拿起銀幣一撥,銀幣旋轉起來。「我喜歡看國王跳舞,嘿哪——嘿哪——嘿哪——呵。是的,或許我見過你說的小丑。」 「有沒有一個女孩跟他在一起?」 「兩個女孩。」他立刻回答。 「兩個女孩?」另一個是艾莉亞? 「嗯,」那人說,「說實話,我沒親眼見過兩位小甜心,只知道他想讓三個人搭船。」 「搭船去哪裡?」 「海的另一邊,如果我記得沒錯。」 「你記得他長什麼樣嗎?」 「一個小丑。」銀幣旋轉的速度開始減慢,他一把抓起,銀幣消失在他手中。「一個擔驚受怕的小丑。」 「為什麼擔驚受怕?」 他聳聳肩,「他沒講過,但老夥計機靈狄克嗅得出恐懼的味道。他差不多每晚都來,請水手們喝酒,講笑話,唱小曲。只有某天晚上,一些胸口有獵人圖案的人闖進來,你那小丑的臉色變得像牛奶一樣蒼白,他趕緊住嘴,一聲不吭,直到他們離開。」他將凳子挪近。「塔利派士兵沿碼頭巡邏,監視每一艘來往船隻。要找鹿,去樹林;要坐船,上碼頭。你那小丑不敢上碼頭,因此我才提議幫忙。」 「幫忙?」 「幫這個忙的價錢可不止一枚銀鹿。」 「告訴我,我就再給你一枚。」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