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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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曼不以為然地努努嘴。「馬爾溫不可靠。佩雷斯坦博士從不理會他。」 「萊安博士也這麼認為。」魯尼說。 裡奧打個哈欠。「海中有水,太陽很熱,欄中寵物討厭看門狗。」 他給每個人都取了外號,佩特心想,但他無法否認,馬爾溫確實更像看門犬,不像學士。他仿佛隨時隨地都在嗅聞,做好咬人的準備。「魔法師」跟其他學士不同。人們說他同妓女及雇傭巫師為伍,用對方的母語與長毛的伊班人和黑如瀝青的盛夏群島人交談,還在碼頭邊水手的小神廟裡祭奉古怪的神祗。有人在下城中見過他,他會在貧民窟和黑妓院裡與戲子、歌手、傭兵,甚至乞丐廝混,還有人悄悄傳言,他赤手空拳殺過人。 馬爾溫在遙遠的東方待了八年,以繪製地圖,搜尋失落的書籍,拜訪男巫和縛影士,返回舊鎮之後,「酸醋」維林給他取了個綽號「魔法師馬爾溫」,令其極為惱火的是,這一綽號不脛而走,很快傳遍了舊鎮。「裝神弄鬼的事留給僧侶和修士去,你要把腦筋用在學習世界的真理上。」萊安博士曾勸告佩特,但萊安渾身上下從戒指、手杖到面具都是黃金,而且他的學士頸鏈裡沒有瓦雷利亞鋼鏈條。 阿曼順著鼻子俯視「懶人」裡奧—他的鼻子又長又窄又尖,尤其適合這一表情。「馬爾溫師傅相信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他聲稱,「他跟莫蘭德一樣,沒有龍的證據,只有水手的故事。」 「你錯了,」裡奧說,「有一支玻璃蠟燭在『魔法師』的房間裡燃起來了。」 燈火通明的露臺突然一片寂靜。阿曼歎口氣,搖搖頭。莫蘭德開懷大笑。「斯芬克斯」用黑色的大眼睛注視著裡奧。魯尼顯得茫然若失。 佩特知道玻璃蠟燭,不過從沒見過它們燃燒。玻璃蠟燭是學城公開的秘密,相傳是千年之前,當末日浩劫尚未降臨時,從瓦雷利亞帶來舊鎮的,共有四支,一綠三黑,全都長而扭曲。 「什麼是玻璃蠟燭?」魯尼問。 助理學士阿曼清清嗓子。「每位助理學士立誓成為學士的前一晚,都必須在地窖中守夜,並且不能攜帶任何光亮,沒有火炬,沒有油燈,沒有香燭……只有一支黑曜石蠟燭。他必須在黑暗之中度過一夜,除非能點亮那支蠟燭。有些笨蛋會真的去嘗試,修行所謂『高級神秘術』的傢伙們更是迫不及待。結果只是割破手指—蠟燭的邊緣跟剃刀一樣鋒利—血淋淋的,在失敗的鬱悶中等待黎明。聰明人會直接睡覺,或整晚祈禱,但每年總有幾個人不甘心。」 「對。」佩特聽過同樣的故事,「不過不發光的蠟燭究竟有什麼用呢?」 「這是個教訓,」阿曼說,「是我們戴上學士頸鏈前的最後一課。玻璃蠟燭代表真理和學識,珍貴、美麗而又脆弱。蠟燭的形狀提醒我們,無論在何處服務,學士都必須放射光明,驅散愚昧;蠟燭鋒利的邊緣告誡我們,知識也有危險的一面,博學之士亦會因智慧而自負,身為學士,定要始終保持謙卑;最後,玻璃蠟燭還讓我們謹記,在立誓之前,在戴上項鍊之前,在供職之前,於黑暗中度過的漫漫長夜,謹記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點燃那支蠟燭……一個人縱然滿腹學識,卻也並非無所不能。」 「懶人」裡奧放聲大笑,「你是說你辦不到吧。我可是親眼看見那支蠟燭燃燒的。」 「你確實見過燃燒的蠟燭,我不懷疑,」阿曼莊嚴地說,「大概是黑蠟蠟燭吧。」 「我看到什麼自己很清楚。那支蠟燭發出的光線古怪又明亮,比蜂蠟或牛油蠟燭明亮得多。它投射出奇特的影子,而且從不閃爍,即使有風從敞開的門外吹進來。」 阿曼抱起雙臂,「得了吧,黑曜石是不能燃燒的。」 「龍晶,」佩特說,「老百姓稱之為龍晶。」不知何故,這一點似乎很重要。 「正是,」被稱為「斯芬克斯」的拉蕾薩沉吟道,「假如真龍再度現世……」 「龍,還有更黑暗的事物,」裡奧說,「灰衣綿羊們閉上眼睛,看門犬卻發現了真相。古老的力量已然蘇醒,陰影蠢蠢欲動。奇跡與恐怖的年代即將來臨,這也是諸神與英雄的紀元。」他伸個懶腰,露出慵懶的微笑。「依我看,這值得咱們再喝一輪。」 「我們喝得夠多了,」阿曼說,「而且不管怎麼說,天快亮了。今天早晨安布羅斯博士要講解尿液的特性,想鑄造銀鏈條,就不能錯過他的講座。」 「我不會阻止你們去品嘗尿的味道,」裡奧說,「至於我嘛,我比較喜歡青亭島的金色葡萄酒。」 「要在喝尿和聽你聒噪之間選擇,我寧願喝尿。」莫蘭德一推桌子站起來。「走吧,魯尼。」 「斯芬克斯」伸手取過皮套。「我也該睡了。希望能夢到龍和玻璃蠟燭。」 「全都要走?」裡奧聳聳肩,「好吧,至少這裡還有蘿希。或許我會弄醒我們的小甜心,讓她成為女人。」 拉蕾薩看到佩特臉上的神情。「他連買酒的銅板都沒一個,不會有金龍幣買那女孩。」 「對,」莫蘭德說,「況且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讓她成為女人。跟我走吧,佩特。太陽一出,老沃格雷夫就會醒來。他上廁所時一定得要你幫忙。」 前提是他今天記得我是誰。沃格雷夫博士可以毫不困難地分辨每只烏鴉,但認人就沒那麼高明了。有時他以為佩特是某個叫克禮森的人。「我還不想走,」他告訴朋友們,「再待一會兒。」天沒亮,還有點時間。煉金術士仍有可能出現,假如他來的話,佩特不想錯過。 「隨你吧。」阿曼說。拉蕾薩又打量了佩特一會兒,方把弓挎上一側細窄的肩膀,隨其他人過橋。莫蘭德醉得不行,只能用手搭著魯尼的肩,才不至於跌倒。對於展翅飛翔的烏鴉而言,從這裡到學城並不算遠,可惜他們不是烏鴉,而舊鎮是座名副其實的迷宮,佈滿縱橫交錯、狹窄蜿蜒的小巷和街道,看似很近的距離,卻得繞上幾大圈。「小心,」佩特聽見阿曼的聲音,河上的迷霧很快吞噬了四人的背影,「晚上濕氣重,鵝卵石會滑。」 他們走後,「懶人」裡奧酸溜溜的視線越過桌子停留在佩特身上。「多可悲啊。『斯芬克斯』帶著銀幣溜之大吉,丟下我跟豬倌『雀斑』佩特作伴。」他伸伸懶腰,打個哈欠。「啊,咱們可愛的小蘿希呢?」 「在睡覺。」佩特簡潔地說。 「我敢說肯定是一絲不掛。」裡奧咧嘴笑道,「你認為她真值一枚金龍?總有一天,我會親自找出答案。」 佩特沒有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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