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二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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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這唐納·諾伊是個大領主嘍?是個穿鐵衣服、閃閃發光的騎士?」 「他是個鐵匠,只有一隻手。」 「一隻手的鐵匠殺了『強壯的瑪格』?哈!那一定是場值得紀念的戰鬥,曼斯會為它譜一首歌,等著瞧吧。」托蒙德從馬鞍上取下一個水袋,拔出塞子。「這能讓我們暖和些。為唐納·諾伊,為『強壯的瑪格』。」他喝了一大口,然後遞給瓊恩。 「為唐納·諾伊,為『強壯的瑪格』。」袋內裝滿蜜酒,極烈的蜜酒,令瓊恩眼睛水汪汪的,胸中如有條條火蛇盤踞。但在冰牢裡呆過,又於寒風中乘吊籠下來,熱浪顯然很是受用。 托蒙德拿回袋子,又喝下一大口,然後擦擦嘴。「瑟恩的馬格拿發誓會打開城門,讓我們高歌踏步著通過。他說自己能摧毀長城的防禦。」 「他的確摧毀了長城的一部分,」瓊恩說,「掉下來砸在他頭上。」 「哈!」托蒙德說,「是啊,我從不覺得斯迪管用。一個沒鬍子、沒頭髮、沒耳朵的人,打起架來都沒法抓牢。」他騎馬緩行,好讓瓊恩一瘸一拐地跟上。「腿怎麼了?」 「箭傷。我想是耶哥蕊特射的。」 「這就是女人。頭一天能親吻你,第二天也能用箭插滿你全身。」 「她死了。」 「是嗎?」托蒙德悲哀地搖搖頭。「真浪費。如果年輕十歲,我會自己去偷她。她那頭髮,唉,最熱烈的火最快燃盡,」他提起蜜酒袋子,「為耶哥蕊特,為火吻而生!」他喝下一大口。 「為耶哥蕊特,為火吻而生。」托蒙德將袋子遞回時,瓊恩重複。他喝下更大一口。 「是你殺了她?」 「是我的弟兄。」瓊恩一直不知下手的是誰,也希望自己永遠不要知道。 「你們這幫該死的烏鴉。」奇怪的是,托蒙德的聲音雖粗啞,卻相當溫暖。「那個『長矛』偷了我女兒。蒙妲,我嬌小的秋蘋果。他直接將她從我帳篷裡偷走,當時她四個兄弟都在。托雷格從頭到尾一直在睡,大蠢蛋,還有托溫德……是啊,『馴服的托溫德』,這說明了一切,對吧?但後來這些年輕人跟那小子打了一架。」 「蒙妲呢?」瓊恩問。 「她有我的血統,」托蒙德驕傲地宣稱,「她打裂了他的嘴唇,還咬下半個耳朵,我聽說他背上的抓痕多得穿不上衣服。然而她很喜歡他。為什麼不呢?你知道,他打仗不用長矛,從來不用。外號從哪兒來的呢?哈!」 即便此時此地,瓊恩也不由得發笑。耶哥蕊特很喜歡「長矛」裡克。他希望裡克能在托蒙德的蒙妲那裡找到快樂。總得有人在什麼地方找到快樂。 「你什麼都不懂,瓊恩·雪諾。」知道他的想法,耶哥蕊特一定會這樣說。我快死了,他心想,至少這點我懂。「凡人皆有一死,」她在回答,「男人女人,飛禽走獸都一樣。天上飛的、水裡遊的、地上跑的,統統逃不開。早死晚死並不重要,關鍵是怎麼死,瓊恩·雪諾。」說得輕巧,他心想,你攻城時戰死,我則要身為叛徒和兇手而亡。我的死也不會幹淨利落,除非命喪曼斯劍下。 閒話間,他們走到帳篷區。這是個典型的野人營地:篝火與便池亂七八糟地延伸,小孩和山羊隨意亂逛,綿羊在樹叢間咩咩鳴叫,馬皮掛起來晾乾。沒有規劃,沒有秩序,沒有防禦。到處都是男人、女人和動物。 許多人不理會他,自顧自地忙碌,但更多的人停下來注視:蹲在火邊的兒童,狗車裡的老婦,臉上染色的穴居人,盾牌繪有爪子、毒蛇和頭骨的掠襲者。他們全都轉頭觀看。矛婦們的長髮在風中飄蕩,這風吹拂松林,發出陣陣歎息。 由於找不到真正的山丘,曼斯·雷德將雪熊皮帳篷搭建在森林邊緣一片岩石堆上。此刻塞外之王正在外面等,紅黑相間的破斗篷風中飛舞。瓊恩看見「狗頭」哈獁跟他在一起,想必對方已完成了針對長城沿線的佯攻,並安全返回,「六形人」瓦拉米爾也在,身旁跟著影子山貓和兩頭精瘦灰狼。 發現守夜人派來的竟是他,哈獁扭頭吐了口唾沫,而瓦拉米爾的一頭狼齜牙咆哮。「你一定非常勇敢,要不就是非常愚蠢,瓊恩·雪諾,」曼斯·雷德說,「居然穿著黑斗篷回我們這邊。」 「守夜人的漢子還能穿什麼?」 「宰了他,」哈獁敦促,「把屍體扔回吊籠,告訴他們另外派人。但我要留他的腦袋當旗幟,變色龍比狗還不如。」 「我警告過你,此人不可信任。」瓦拉米爾語調平和,他的影子山貓用促狹的灰眼睛饑餓地瞪著瓊恩。「我從來不喜歡他的氣味。」 「收起爪子,獸崽兒。」巨人剋星托蒙德擺腿下馬。「這孩子是來聽我們的條件的。你敢碰他,我也許就能搞到一直渴望的影子山貓皮了。」 「喜愛烏鴉的托蒙德,」哈獁冷笑,「你就是個吹牛大王,老傢伙。」 易形者臉頰灰暗,圓背禿頂,長得像老鼠,卻有狼的眼睛。「套上鞍具的馬,任何人都可以騎,」他輕聲說,「跟人結合過的野獸,任何易形者都能輕易滲入。歐瑞爾在它的羽毛中漸漸凋零,因此我接收了他的鷹。結合是雙向的,狼靈,歐瑞爾如今活在我體內,低聲訴說他有多恨你。而我可以在長城頂上翱翔,用鷹的眼睛觀察。」 「因此我們知道,」曼斯說,「我們知道你們阻擋龜盾的人手是多麼的少。我們知道從東海望來了多少人。我們知道你們的補給正在縮減,瀝青、油、劍、矛,甚至連階梯都沒了,只能靠鐵籠上下。這些我們都知道,而現在你知道我們知道。」他掀開帳門。「進去。其餘人等在外面。」 「什麼,連我也是?」托蒙德說。 「尤其是你。一貫多嘴。」 內裡很暖和。排煙孔下有堆火,還有個火盆在妲娜裹的毛皮旁邊悶燒,妲娜面色蒼白地流汗,她妹妹握著她的手。記得她叫瓦邇。「賈爾墜落時我很難過。」他告訴她。 瓦邇用淡灰色眼睛打量瓊恩。「他總是爬得太快。」她跟記憶之中一樣美,苗條,胸部豐滿,任何時候都極迷人,高高的顴骨線條分明,濃密的蜂蜜色頭髮垂至腰間。 「妲娜快分娩了,」曼斯解釋,「她和瓦邇就留下。她們知道我要說什麼。」 瓊恩試圖讓自己的表情如玄冰一樣平靜。打著和談的幌子在敵人帳篷裡謀殺,本來就夠惡劣了,難道我還必須當著他即將臨盆的妻子的面動手?他握劍的手開開合合。曼斯沒穿鎧甲,但左臀上懸有佩劍。帳篷裡還有其他武器,匕首、短劍、一張弓、一袋箭、一柄青銅尖頭的長矛邊上躺著一個巨大的黑色……號角…… 瓊恩倒抽一口氣。 戰號,好大一隻戰號。 「是的,」曼斯說,「這就是冬之號角,喬曼曾將它吹響,從地底喚醒巨人。」 號角好大,彎曲的線條足足八尺長,開口如此寬闊,他甚至可將手肘以下全放進去。若這東西來自於野牛,那就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一頭牛。他起初以為上面鑲嵌的是青銅,走近後才意識到是黃金。古老的金子,鐫有符文,逐漸褪減成棕色。 「耶哥蕊特說你一直沒找到號角。」 「你以為只有烏鴉會撒謊?說實話,我挺喜歡你這雜種……但我從不信任你,我的信任是需要贏取的。」 瓊恩質問:「如果你找到的是真正屬喬曼的號角,為什麼不用?為什麼還要費力去造龜盾?為什麼還要派瑟恩人偷襲?如果這個號角像歌謠裡說的那樣管用,為什麼不吹響它,解決一切問題?」 作答的是懷孕的妲娜,她躺在火盆邊一堆毛皮上。「我們自由民知道你們下跪之人所忘記的事。有時捷徑並非安全之道,瓊恩·雪諾,長角王曾說,巫術乃無柄之劍,沒法掌握。」 曼斯伸手沿巨號的曲線摩挲。「誰也不會只帶一支箭去打獵,」他解釋,「我本希望斯迪和賈爾能奇襲黑城堡,打開大門,所以預先以佯攻和騷擾將守軍調離,不出所料,波文·馬爾錫吞下了誘餌,但你們這幫老弱病殘比預期的頑強得多。不過,千萬不要以為能阻止我們,事實上,你們人太少,而我的人太多。我可以繼續進攻,同時分出一萬人乘木筏穿過海豹灣,從後掩襲東海望;也可以轉而攻打影子塔,我比任何活人都更清楚那裡的地形;我還可以派出無數人馬和長毛象去你們廢棄的要塞,挖穿城門,十幾處同時開工。」 「那你為什麼沒有做?」瓊恩可以就此拔出長爪作個了斷,但他想先聽聽野人王的說法。 「血,」曼斯·雷德說,「沒錯,我終究會贏,但你們會讓我流血。血,我的人民已流得夠多。」 「你的損失並不嚴重。」 「在你們手上不嚴重。」曼斯仔細觀察瓊恩的臉。「你到過先民拳峰,知道那兒發生了什麼。你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什麼。」 「異鬼……」 「隨著白晝越來越短,黑夜越來越冷,它們變得越來越強。它們先殺人,然後驅使死者。巨人們無法抵擋,瑟恩人、冰川部落與硬足民也都不行。」 「你也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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