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一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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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否認,爵士,」巴利斯坦爵士尖刻地指出,「太監將消息稟報御前會議時我在場,隨後勞勃即命令處死陛下和她的孩子。你是消息來源,爵土,甚至有人說也許該由你親自動手,以求得赦免。」 「謊言。」喬拉爵士沉下臉。「我絕不會……丹妮莉絲,阻止您喝毒酒的人是我。」 「沒錯,但你怎麼知道酒裡下了毒?」 「我……我只是懷疑……商隊帶來瓦裡斯的一封信,信中警告我也許會有行刺企圖。他要我監視您,對,同時不讓您受傷害。」他跪下去。「如果我不告密,會有其他人去幹。您知道的。」 「我知道你背叛了我。」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兒子雷戈便是胎死於腹中。「我知道因為你,有個下毒者試圖毒害我兒子。我知道這些。」 「不……不……」他搖搖頭,「我不想……原諒我。您必須原諒我。」 「必須?」太晚了。他應該一開始就懇求原諒。現在她無法按原計劃寬恕他。記得自己將酒販拖在銀馬後,直到屍骨無存,招致他出現的人難道不該有同樣的下場嗎?可這是喬拉,我勇猛的大熊,從不令我失望的左膀右臂。如果沒有他,我早已死了,但是……「我不能原諒你,」她說,「不能。」 「您原諒了老人……」 「他以名字欺瞞我,你則把我的秘密出賣給殺死我父親、竊取我兄長王座的人。」 「我保護您。我為您而戰,為您殺戮。」 你吻我,她心想,你背叛我。 「我像只老鼠一樣下到陰溝裡,只為了您。」 若你死在那裡,結局也許好一點。丹妮什麼也沒說。沒什麼可說。 「丹妮莉絲,」他道,「我愛你。」 對了。命中註定你將經歷三次背叛。一次為血,一次為財,一次為愛。「諸神不做無目的之事。你沒戰死,說明他們有用得著你的地方。但我用不著你,不要你留在身邊。你被放逐了,爵士,回君臨城你主子那裡求取赦免吧——假如可以的話。或者去阿斯塔波,屠夫國王需要騎士。」 「不,」他向她伸出手,「丹妮莉絲,求求你,聽我說……」 她拍開他的手,「別再冒昧地碰我,或喊我的名字。黎明之前,收拾好東西,離開這座城市。如果天亮後我發現你仍在彌林,就讓壯漢貝沃斯擰下你的腦袋。我會的,不用懷疑。」她轉身背對他,裙裾飛旋。我不能去看他的臉。「把這騙子帶走。」她下令。我不能哭,一定不能。如果我哭了,就會原諒他。壯漢貝沃斯抓住喬拉爵士的胳膊,將他拽出去。丹妮回頭一瞥,只見騎士像醉酒的瘋子一樣,踉蹌而緩慢地行走。她扭轉視線,直到聽見關門聲,方才坐回烏木椅子裡。他也走了。我的父母雙親,我的哥哥們,威廉·戴瑞爵士,我的日和星,胎死腹中的兒子,連喬拉爵士,也…… 「女王陛下心腸真好,」達裡奧透過深紫色鬍子帶著喉音說,「然而這傢伙比歐茲納克和梅羅加到一起更危險。」他用強壯的雙手撫摸佩劍劍柄,擱在那對浪蕩的黃金女人像上。「您不用說出口,我的明光。只需稍稍點頭,您的達裡奧就去把他醜陋的頭顱帶回來。」 「隨他去吧。債已還清。讓他回家。」丹妮仿佛看見喬拉走在虯結的橡樹和高大的松樹之間,走過開花的荊棘叢,走過長滿苔蘚的灰岩,走過陡峭山坡上流淌而下的清涼小溪。她仿佛看見他進入一個巨大木廳,狗兒睡在壁爐旁,煙霧繚繞的空氣中徘徊著烤肉和蜂蜜的濃濃氣味。「會議到此結束。」她告訴軍官們。 她好容易才克制住一路奔上寬闊大理石階的衝動。伊麗幫她脫下禮服,換上舒適的服裝:鬆弛的羊毛褲,寬大的氈毛外衣和多斯拉克彩繪背心。「您在發抖啊,卡麗熙。」女孩跪下來替丹妮系涼鞋時說。 「我冷,」丹妮撒謊,「把昨晚看的書拿過來。」她希望讓自己沉溺於文字當中,沉溺於別的時間、別的地點。這本厚厚的皮革書記載了七國的歷史和歌謠傳奇。說實話,都是些兒童故事,太簡單,太神奇,不可能是真實。所有英雄都高大而英俊,所有叛徒眼神都遊移不定。然而她很喜歡這本書,昨晚看到紅塔中的三位公主,她們被國王關起來,罪名是太過美麗。 侍女將書取來後,她很容易地找到上次讀的那一頁,卻毫無裨益。她發現自己重複地看同一段,看了十多遍。我與卓戈卡奧結婚那天,喬拉爵士將這本書作為禮物送給我。達裡奧是對的,我不該放逐他。我應該要麼留他,要麼殺他。她扮演著女王,然而有時候仍感覺自己是個驚惶的小女孩。韋賽裡斯常說我是個呆子。他果真瘋了嗎?她合上書本。如果願意,仍可喚回喬拉爵士,或派達裡奧去殺他。 丹妮選擇回避。她走到露天平臺上,雷哥睡在水池邊曬太陽,盤作綠色與青銅色的一團。卓耿棲息在金字塔頂,原本高大鷹身女妖站立的地方。他發現她之後展翅咆哮。沒有韋賽利昂的蹤影,但當她靠著矮牆掃視地平線,見到白色的翅膀掠過遠處河面上方。他在捕獵呢。他們每天都變得更為大膽。然而他們飛得太遠時她仍會擔心。也許有一天,某一個便回不來了,她心想。 「陛下?」 她轉身,發現巴利斯坦爵士在後面。「還有什麼事,爵士?我寬恕了你,接受了你的服務,讓我靜一靜吧。」 「請原諒,陛下。不過……如今您知道了我的身份……」老人猶豫道,「禦林鐵衛日夜守衛君主,我們的誓言要求我們不僅捍衛他的生命,還要保守他的秘密。您父親的秘密跟他的王座一起,理應屬您,我……我覺得您也許有問題要問。」 問題?她有成百,上千,數萬個問題。為何現在就想不出一個來?「我父親真是瘋子嗎?」她突然說。為何問這個?「韋賽裡斯說發瘋的傳言是篡奪者的陰謀……」 「當年韋賽裡斯還是個孩子,王后竭盡所能地護著他。依我之見,您父親一直帶有那麼一點點瘋狂。但他同時也很慷慨,富有魅力,因此人們曾遺忘他的缺陷。他統治初期,充滿了希望……但隨著年月流逝,缺陷越來越大,直到……」 丹妮阻止他,「你覺得我現在想聽這些嗎?」 巴利斯坦爵士思考片刻,「也許……現在不想。」 「現在不想。」她贊同。「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你必須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訴我,不管好的還是壞的。我父親定有些好的方面可以說吧?」 「有的,陛下,他和他的前人都有許多業績值得稱許。包括您祖父傑赫裡斯和他弟弟,您曾祖父伊耿,您的母親……還有雷加,尤其是雷加。」 「我希望自己認識他。」她聲音裡充滿嚮往。 「我希望他能認識您,」老騎土道,「等您作好準備,我將把一切都告訴您。」 丹妮親吻他的臉頰,讓他離開。 當晚,侍女們送來羔羊肉、葡萄乾色拉和酒糟胡蘿蔔,以及一片蘸滿蜂蜜的熱麵包。但她什麼也吃不下。雷加有沒有過如此疲憊?她疑惑地想,征服者伊耿呢? 睡覺時,丹妮讓伊麗陪床,這是自船上以來的第一次。當她的手指纏繞于侍女濃密的黑髮,在顫抖中達到高潮時,她幻想抱著自己的是卓戈……只不過他的臉時不時變成達裡奧。想要達裡奧,說出來就行。她的腿和伊麗的腿糾結在一起。今天他的眼睛看上去幾乎是紫色…… 當晚,丹妮的夢十分黑暗,她醒來三次,帶著隱約的驚怕。第三次之後,她再也無法入睡。月光透過傾斜的窗戶傾瀉而下,映得大理石地板一片銀白。涼爽的輕風從門外的平臺吹進來,伊麗在身邊睡得很沉。她嘴唇微張,一顆暗棕色乳頭依稀露在絲睡衣外。丹妮不禁感受到誘惑,但她想要的是卓戈,或許是達裡奧,並非伊麗。侍女可愛迷人,技巧純熟,但她的吻裡只有職責的味道。 她站起身,留下伊麗在月光中沉睡。姬琪和彌桑黛睡在自己的床上。丹妮披上長袍,赤腳踏過大理石地板,走到外面的平臺。空氣很涼,但她喜歡青草在趾間的感覺,喜歡樹葉低語互訴的聲音。風吹起漣漪,在小浴池表面互相追逐,令月亮的倒影跳躍閃爍。 她倚在低矮的磚牆上俯瞰城市。彌林沉睡。也許是沉浸在美夢裡,夢中有好日子。夜晚如黑色的地毯,覆蓋街道,遮掩了屍體和從下水道上來享用屍體的灰老鼠,遮掩了群群煩人的蒼蠅。遠處的火炬閃爍著紅黃光芒,那是她巡邏的哨兵,時不時,各處有泛著微光的油燈沿小巷搖搖晃晃地前進。也許其中一盞便是喬拉爵士,緩緩引馬往城門而去。別了,大熊。別了,叛徒。 她是風暴降生丹妮莉絲、卡麗熙、不焚者、龍之母、維斯特洛七大王國的女王,她殺死巫魔,解放奴隸,然而全世界卻無人可以信任。 「陛下?」彌桑黛裹著睡袍來到她身後,腳踩一雙木拖鞋,「我醒來看到您不在。睡得不好嗎?您在看什麼?」 「我的城市,」丹妮道,「我在尋找一座紅門的大宅。但夜裡,所有門都是黑色。」 「紅門?」彌桑黛很疑惑,「什麼宅子?」 「沒有這樣的宅子。沒什麼。」丹妮握住小女孩的手。「永遠不要對我撒謊,彌桑黛,永遠不要背叛我。」 「我永遠不會,」彌桑黛發誓,「看哪,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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