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一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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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痛恨這種笑,「當年的我比你強,洛拉斯爵士。我比你結實,比你強壯,比你敏捷。」 「而現在您比我老,」這孩子說,「大人。」 他逼自己微笑。太荒謬了。若提利昂在場,看到我和這未曆世事的孩子爭口舌之長,怕是會笑得背過氣去。「不錯,爵士,我比你年長,也更有智慧,你應該接受我的指導。」 「哦?正如您從前也接受柏洛斯爵士或馬林爵士的指導?」 這一次太過分。「我接受白牛和『無畏的』巴利斯坦的指導,」詹姆反擊,「我接受『拂曉神劍』亞瑟·戴恩的指導——告訴你,他可以一邊用右手撒尿,一邊以左手使劍,砍翻你們五個廢物——我也接受多恩的勒文親王、奧斯威爾·河安爵士和瓊恩·戴瑞爵士的指導。他們個個都是頂呱呱的好人。」 「死人,一群死人。」 他就是從前的我,詹姆突然意識到,有著我那自以為是的勇氣和不切實際的騎士精神。我在和自己對話。年輕人,你唯一的問題就是太年輕。 在武場上,拿不下對手就得變換節奏。「聽說你在黑水河一役中表現傑出……還與藍禮的鬼魂並肩作戰。禦林鐵衛的兄弟在他們的隊長面前沒有秘密,告訴我,爵士,到底是誰穿上了藍禮的盔甲?」 洛拉斯·提利爾起初打算拒絕回答,但最終守住了誓言。「是我哥哥,」他不高興地說,「藍禮比我高,胸膛也比我寬闊,他的盔甲我穿不上,但對加蘭很合適。」 「喬裝的計策是你,還是你哥哥提出的?」 「是小指頭大人的建議,他說對史坦尼斯手下那些無知士兵而言,這是最管用的招數。」 「的確,」對許多領主和騎士也管用,「幹得不錯,歌手將傳唱你們兄弟的事蹟,這是理所應得的榮譽。對了,藍禮的遺體是被你帶走的麼?」 「是,我親手埋葬了他,那個地方我從前在風息堡當侍從時和他單獨去過,沒有別人知道,沒有別人可以打攪他的安息。」他剛硬地望著詹姆,「我向您保證,會用自己的全部力量來守護托曼國王,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但藍禮將永遠在我心中佔有一席之地,不管在言語還是行動上,我都決不會背叛他。因為他最有王者風範,他才是最好的國王。」 不對,他只是最會打扮的國王,詹姆心想,但沒說出口。談起藍禮,年輕的洛拉斯爵土臉上的傲氣一掃而空,他變得誠懇。這孩子雖然狂妄、衝動、乳臭未乾,但並不虛偽。至少還沒學會虛偽。「誠如你所言,藍禮是個好人。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說完你就可以回去繼續工作了。」 「大人,什麼事?」 「塔斯的布蕾妮還被我關在塔樓房間。」 對方抿緊嘴唇,「您該把她投進黑牢。」 「你認為這是她應得的懲罰?」 「她應得的懲罰是死。我警告過藍禮,女人無權加入彩虹護衛,況且她全靠下流詭計才贏得團體比武的勝利。」 「是麼?我倒認識一位詭計多端的騎士。某天,他騎著發情的母馬,去迎戰騎壞脾氣公馬的對手。說到底,布蕾妮究竟做了什麼呢?」 洛拉斯爵士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她撞過來……算了,沒關係,我承認是她贏。藍禮陛下為此親手替她披上彩虹披風,但她竟然殺了他,至少是聽憑別人害了他。」 「這兩者有天壤之別。」前者是我的背負,後者是柏洛斯·布勞恩的無恥。 「她發誓用生命來守護國王。埃蒙·庫伊爵士、羅拔·羅伊斯爵士、帕門·克連恩爵士,他們也都發了誓。您倒說說,有她在帳內,其他三人在帳外,怎麼可能有人進得去?毫無疑問,就是他們的陰謀。」 「喬佛裡的婚宴,你們五人還一起在場呢,」詹姆指出,「國王怎麼死的?難不成你也參加了陰謀?」 洛拉斯爵土氣鼓鼓地挺直身子,「當時我們無能為力。」 「妞兒也這麼對我說。她和你一樣,都深深地為藍禮哀悼——而我向你保證,我對伊裡斯可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布蕾妮醜是醜,又長了個頑固的豬腦袋,可她說不了謊,對使命盲目地忠誠。你瞧,她發誓把我帶回君臨,所以我才能坐在這裡和你談話,除了手少了一隻……但這個事故我和她有同樣的責任。依路上種種見聞判斷,我肯定她會拼死保護藍禮,然而看不到敵人該怎麼打?」詹姆搖搖頭,「把劍拔出來,洛拉斯爵士,讓我看看你怎麼和影子打。說實話,我還真的不會。」 洛拉斯爵土沒有動作。「但她逃了,」他說,「她和凱特琳·史塔克一起逃之夭夭,將他扔在血泊之中。如果沒有參與,幹嗎心虛逃竄呢?」他瞪著桌子。「藍禮要我擔任前鋒,否則為他穿戴盔甲的該是我,這個任務一直屬我。我們那天晚上一起……一起作禱告,隨後我把他交給了她,並安排帕門爵士和埃蒙爵士把守帳門,羅拔·羅伊斯爵士在附近警衛。埃蒙爵士臨死前發誓是佈雷妮……可……」 「嗯?」詹姆提示,他察覺到對方語中的懷疑。 「整個擴喉鋼甲都被切開,只一刀!便幹淨利落地切開了鋼板。藍禮的鎧甲防護精良,用的是上等材料,她怎麼做到的?後來我自己試過,無論如何都不行。她雖有一身非人的蠻力,但依我看,就算魔山也得拿戰斧才能劈動。更何況……要殺他的話,為何又先替他穿上鎧甲?」他煩惱地望向詹姆,「但如果不是她,如果……影子又是怎麼回事?」 「你自己去當面問個清楚,」詹姆下了決心,「去吧,去塔樓房間,提出你的問題,聽取她的回答。如果事後你仍相信是她殺害了藍禮大人,我便將主持審判。總之,繼續指控,還是放了她,決定權操於你手,我唯一的要求是你必須公平處理這件事,以你身為騎士的榮譽發誓。」 洛拉斯爵士站起來,「我以我的榮譽發誓。」 「那麼,咱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 年輕人朝外走去,走到門邊又轉過身,「藍禮說她是個可笑的女人,竟然穿著男人的鎧甲,妄想當騎士。」 「若他見過穿粉紅綢緞和密爾蕾絲的她,相信會改變看法。」 「我問他,既然認為她如此可笑,為何還留她在身邊。他告訴我,其他騎士追隨他都有所企圖,要麼為土地、要麼為榮譽、要麼為錢財,只有布蕾妮,唯一的願望是為他而死。當日,我看到他倒在血泊中,她則逃得不見蹤影,另外三名護衛面面相覷……如果她是無辜的,那麼羅拔和埃蒙……」他說不下去了。 詹姆正在考慮這件事,「換我也會這麼做,爵士。」一個便宜的謊言,但足以安慰洛拉斯爵士。 五名鐵衛全部離開後,隊長獨坐在純白的會議室中,陷入沉思。百花騎士眼見藍禮被殺,悲痛得發狂,甚至出手斃了兩名誓言兄弟;我呢?我是不是也該殺了這五位辜負喬佛裡的鐵衛?他可是我親兒子,是我不為人知的寶貝……莫非我就沒勇氣為自己的血脈和親人復仇嗎?至少,我該宰掉柏洛斯爵士,他是個全然的廢物。 他望著斷肢,扮個鬼臉。得想辦法彌補才行。已故的拜瓦特·傑斯林爵士能裝鐵手,我就能裝金手。瑟曦會喜歡的。我要用金手撫摸她的金髮,並將她牢牢擁緊,不再分離。 真美妙。但手的事可以先等等,還有別的問題等著處理,還有筆債需要償還。 第六十八章 珊莎 上前甲板的樓梯陡峭搖晃,幸虧羅索·布倫伸手相助。羅索爵士,她提醒自己——對方已因黑水河一役中的英勇表現升為騎土,然而騎土不該穿這身打補丁的褐色馬褲、拖鞋和風雨侵蝕的皮背心。他是個方臉壯漢,塌鼻子,偏灰發,很少說話,但極強壯。在他手中,珊莎覺得自己輕若鴻毛。 「人魚王號」的前面,展開一片荒涼多石的海岸,光禿禿地,沒有樹,寂寞而寒磣。即便如此,珊莎也感到幾分歡喜,只因太久不曾見到陸地。航行初期還順著海岸,後來來了一場大風暴,將他們刮進狹海中間,瘋狂的顛簸讓珊莎以為商船必沉無疑。老奧斯威爾告訴她,風暴一共奪走了兩條性命,另有一人從桅杆上掉下來,摔斷了脖子。 她很少上甲板,屬她的小艙房則又濕又冷,所以一路都不舒服……恐懼,發燒,暈船……吃不下,睡不著。無論何時,只要閉上眼睛,就會看見撕扯衣領、抓破咽喉、掙扎呼吸的喬佛裡,餡餅皮粘在嘴角,酒液則浸染上衣。每有海風吹過木板縫隙,都好似喬佛裡當初所發出的那細得嚇人、充滿恐懼的嘶聲。有時她還夢見提利昂。「他什麼也沒做啊。」小指頭來看望她時,她對他說。 「沒錯,喬佛裡並非侏儒所殺,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是個正派人。你知道嗎,他有過老婆?」 「他對我說過。」 「是嗎?他有沒有告訴你,當他厭倦了那個女人後,就把她送給了父親帳下的衛兵?你若留在他身邊,早晚也是這個下場。省省吧,小姐,小惡魔不值得你流一滴眼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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