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一六六


  你簡直一如既往的遲鈍,正好踏入陷阱。「幹嗎?因為你是全場我唯一確信能打敗的人!」

  他不知哪樣更甜美:是刹那間大廳內驚駭的靜默,是隨後猛然爆發的狂笑,還是外甥臉上無法壓抑的暴跳如雷。小惡魔滿意地跳下桌子,而奧斯蒙爵士和馬林爵土扶國王下來。他注意到瑟曦怒視著他,便給了對方一記飛吻。

  樂師重新演奏,廳內氣氛得以舒緩。兩名侏儒領著豬狗離開,賓客們開始享用野豬肉。提利昂正叫人斟酒,忽被加蘭爵士猛力扯住衣袖。「大人,小心,」騎士警告,「國王來了。」

  提利昂坐在椅子上轉身,只見喬佛裡已經走來,紅了面頰,踉踉蹌蹌,手捧巨大的金杯,酒液溢過邊沿。「陛下。」才說這一句,國王便將酒杯整個從他頭上倒下去。紅色的水流沖刷他的臉龐,浸透他的頭髮,刺痛他的眼睛,灼熱他的傷疤,流過下巴,打濕了他的新天鵝絨外套。「感覺如何啊,小惡魔?」喬佛裡嘲笑道。

  提利昂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他用衣袖擦臉,不停眨巴,試圖讓視線恢復清晰。「這樣做很不適當,陛下。」他聽見加蘭爵士靜靜地表示。

  「話不是這樣說,加蘭爵士,」提利昂不想出更大的醜,不能在這裡,當著全國諸侯的面,「並非每位國王都願意親自來敬他卑微的僕人一杯酒的。很遺憾,酒灑掉了。」

  「才沒有灑掉!」喬佛裡根本沒領會提利昂為他提供的臺階,「我也不是來敬你酒的!」

  瑪格麗王后突然出現在小喬身邊。「我可愛的君王,」提利爾女孩懇求,「來,回座位吧,又一位歌手要開始表演。」

  「對,伊森人阿裡克,」奧蓮娜·提利爾夫人拄著拐杖走近,和她孫女一樣對渾身濕透的侏儒無動於衷,「希望他再唱一遍《卡斯特梅的雨季》,吃了個把鐘頭,我都快忘記詞了。」

  「亞當爵士還要為我們祝酒呢,」瑪格麗說,「來嘛,陛下。」

  「我沒有酒,」喬佛裡宣佈,「沒有酒如何能接受祝酒?小惡魔舅舅,你可以為我服務,既然無法上場比武,就當我的侍酒吧。」

  「我很榮幸。」

  「這不是什麼榮譽!」喬佛裡厲聲尖叫,「把杯子給我撿起來。」他默然照辦,手朝杯耳伸去,不料國王一腳踢翻了金杯。「撿起來!你這矮冬瓜還笨得出奇嗎!?」

  他爬入桌子底下找到東西。「很好,現在給我倒酒,」提利昂從一名女僕手中抓過酒壺,將杯子注滿三分之二。「不行,跪下去,侏儒,」於是提利昂雙腳跪下,捧起沉重的金杯」心裡懷疑國王是否要再讓他洗次澡。幸好喬佛裡這回將杯子一手接過,深飲之後,放到桌上,「你可以起來了,舅舅。」

  腿腳業已僵硬抽筋,幾乎令他再度癱在地上。提利昂趕緊抓住椅子穩定平衡,加蘭爵士伸手來扶。喬佛裡笑了,瑟曦笑了,大家都笑了。他看不見他們的臉,但記住了所有聲音。

  「陛下,」泰溫公爵以不受影響的精准語氣發話,「餡餅上來了,您得親自切割。」

  「餡餅?」國王一把挽住王后,「來,夫人,該切餡餅了。」

  大餡餅由六名喜氣洋洋的廚師抬著,緩緩進入長廳,大家都站起來,叫嚷喝彩,互碰酒杯。它的直徑足有兩碼之長,顏色金褐,表皮鬆脆,裡面傳來鳥類尖叫、撲騰和打鬧的聲音。

  提利昂坐回椅子,只等鴿子朝他拉屎,今天就算功德圓滿。酒汁不僅浸透了新外套,還浸進內衣,皮膚濕漉漉的,很不舒服。他想去換裝,但在鬧新房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離開,現下還有二三十道菜呢。

  喬佛裡與瑪格麗在高臺下等候大餡餅。國王拔出配劍,王后伸手制止,「寡婦之嚎不是用來切餅子的。」

  「沒錯,」小喬提高音量,「伊林爵士,把你的劍拿來!」

  從廳後的陰影裡,伊林·派恩爵士突然出現。宴會上的幽靈,看著國王的劊子手大步上前,形容憔悴,神情冷酷,提利昂不禁心想。失去舌頭之前的伊林爵士他並不瞭解,因為那時人還太小。想必當年是另一番模樣,而今沉默與那雙深邃的眼睛、鐵灰色的鎖甲和背上的雙手巨劍一樣,成為了他的招牌。

  伊林爵士在國王夫婦面前鞠躬,伸手過肩,將一柄六尺長、刻滿符文、裝飾華麗的銀色巨劍抽出來,隨後單膝跪地,將巨劍劍柄朝前獻給喬佛裡,劍柄以大塊龍晶雕成微笑骷髏,紅寶石眼睛閃爍著紅色火光。

  珊莎不安地扭動,「那是什麼劍?」

  提利昂的眼睛依舊被葡萄酒刺痛,他努力眨巴,以求看清楚。伊林爵士的配劍與寒冰一樣長而寬闊,但色彩並非瓦雷利亞鋼的沉暗如煙,而是發出銀色光澤。珊莎抓住丈夫的胳膊,「他把我父親的劍怎樣了?」

  我該把寒冰還給羅柏·史塔克,提利昂心想,他瞥向父親,但泰溫公爵的注意力全放在國王身上。

  喬佛裡和瑪格麗協力舉起那柄巨劍,猛然揮下,劃出一道銀弧。餡餅皮破開的同時,一百隻白鴿迫不及待地沖出來,向各個方向亂飛,最後拍翅站到窗戶和房梁上,空中都是飛散的羽毛。大廳內歡聲雷動,旁聽席上的提琴和風笛奏出輕快的樂章。小喬抱起新娘,快樂地轉圈。

  一名僕人將一片鴿子餡餅放到提利昂面前,並撒上一勺檸檬乳酪。餡餅是用真正的鴿子做的,但他討厭它們就跟討厭它們那些四處拉屎的同類一樣。珊莎也沒開動。「你臉色蒼白得厲害,」提利昂道,「呼吸點新鮮空氣吧,裡面太悶了。而我也該換身衣服。」他站起來,握住妻子的手,「來吧。」

  可喬佛裡又回來了,「舅舅,想上哪兒去啊?你是我的侍酒,不准走!」

  「我得換身衣服,陛下,可以先告退嗎?」

  「不行,我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給我倒酒。」

  國王的金杯還在桌上,提利昂爬上座椅,將它捧起。小喬伸手抓過,深飲一口,他的喉嚨不住吞咽,紫色的酒液流過下巴。「陛下,」瑪格麗求道,「我們該回去了,布克威爾大人要來祝酒呢。」

  「我舅舅沒吃餡餅,」國王一手握住杯子,一手搗鼓餅子,「這不吉利。」責駡之餘,他胡亂抓起一把塞進嘴裡。「瞧,很好吃,」他吞下熱騰騰的香料鴿子餡餅,嘴裡嗆出些許脆皮,隨後又抓了一把。「幹,有點幹,得沖下去。」小喬又飲一口酒,然後開始咳嗽。「我要你,咳,騎那只,咳咳,豬,舅舅,我要你……」他的話語被咳嗽聲打斷。

  瑪格麗關切地望著丈夫,「陛下?」

  「是,咳,餡餅,沒關——咳——系。」小喬再喝一口酒,但當又一陣咳嗽猛然降臨時,所有汁液都噴將出來。他的臉色越漲越紅。「我,咳,無法,咳咳咳咳……」金杯自手中滑落,暗紅的葡萄酒流淌在高臺上。

  「他噎住了!」瑪格麗王后驚呼。

  她的祖母迅速靠攏。「快幫幫這可憐的孩子!」荊棘女王以比身材高十倍的嗓門尖叫,「你們這幫白癡!只會張口結舌傻站著看嗎!快幫幫你們的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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