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一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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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是吃奶時聽說的故事之一吧。」布朗·本聳聳肩,「關於不知哪一世的伊耿國王和老普棱大人的那玩意兒,恐怕我就知道這些。陛下,我得去照料次子團了。」 「去吧。」丹妮吩咐。 布朗·本離去之後,她躺回墊子上。「倘若你已長大,」她一邊對卓耿說話,一邊撓他雙角之間,「我就能騎你飛越城牆,把那只鷹身女妖溶成廢銅渣滓。」但還需好多年,她的龍才能長大到可騎乘的地步。他們長成後,誰將來騎呢?龍有三個頭,而我只是一個。她想到達裡奧。若真有哪個男人能用眼睛強暴女人…… 丹妮有些心虛。軍官們前來開會時,她發現自己偷眼看那泰洛西人,記起他微笑時閃爍的金牙。除此之外,還有他的眼睛。那雙明亮的藍眼睛。從淵凱一路過來,達裡奧每晚彙報時都會帶來一朵花或一根植物的枝條……他說是為幫助她瞭解這片土地。噢,都有蜂柳、黑薔薇、野薄荷、仕女蕾絲、匕首葉、金雀花、刺棘木、金鷹妖……他還試圖讓我免於目睹那些死去的兒童。他不該那麼做,但確是出自好心。達裡奧·納·哈裡斯能讓她歡笑,騎士喬拉從來沒有。 她試圖想像,若允許達裡奧吻自己會是什麼樣,就像喬拉爵士在船上那樣的吻。這想法既讓她興奮,又令她不安。風險太大了。不用別人提醒,她也清楚泰洛西傭兵並不簡單,在微笑與俏皮話背後,他危險乃至於殘忍。薩洛跟普蘭達早上還是他的同伴,夜裡就被他割下人頭獻出。可是,卓戈卡奧也很殘忍,而且是全天下最危險的人。但她還是愛上了他。我能愛上達裡奧嗎?若與他同床,意味著什麼呢?那會讓他成為三個龍頭之一嗎?她知道喬拉爵士會生氣,然而他不是說我可以有兩個丈夫嗎?也許我跟他們兩個結婚,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但這些是愚蠢的念頭。她有一座堅城需要攻克,終日夢想親吻和傭兵明亮的藍眼睛並不能幫自己突破彌林的牆壘。我是真龍傳人,丹妮捉醒自己,思緒卻不斷回旋,好似老鼠追逐尾巴。突然之間,她再也無法忍受大帳裡封閉的空間。我想要微風拂面的感覺,我想聞到海洋的氣息。「彌桑黛,」她喊,「給銀馬上鞍,並備好你自己的坐騎。」 小文書鞠了一躬。「遵命,陛下。要不要傳喚血盟衛?」 「我不打算離開營地,帶上阿斯坦就行。」在孩子們中間,無須刻意防範。而老侍從既不會像貝沃斯那樣多嘴,又不會如達裡奧那般看她。 大帳所在的燒焦橄欖樹林鄰著海邊,位於多斯拉克人營地和無垢者營地之間。坐騎鞍備妥當後,丹妮和同伴們沿海岸線出發,背對城市而行。既便如此,她也能感覺彌林在身後發出嘲笑。回頭看去,它就矗立在那兒,午後的太陽在大金字塔頂的青銅鷹身女妖像上反射出耀眼光芒,很快奴隸商人們就會穿上帶流蘇的托卡長袍,斜倚著椅子,享用羊羔、橄欖、狗胎、蜂蜜睡鼠諸如此類的佳餚,然而城外,她的孩子們卻在挨餓。突如其來的暴怒充斥全身。我一定會打敗你們,她發誓。 騎過太監營地周圍的尖樁和壕溝時,丹妮聽見灰蟲子和他的士官們正操練一隊士兵掌握短劍、盾牌和沉重的長矛,另一隊人裹著白色的纏腰布在海裡洗澡。她注意到太監們非常愛清潔,和傭兵大不一樣——她手下某些人聞起來好像自她父親失去鐵王座之後,就沒洗澡或換衣服似的。與之相對,無垢者們即便經過一整天行軍,仍堅持每晚都洗,當無水可用時,就按多斯拉克人的方法用沙子來清。 見她經過,太監們紛紛跪下,並捏緊拳頭置於胸前,以示敬意。丹妮一一回禮。此刻正是漲潮時分,海浪在銀馬腳邊泛起陣陣泡沫。她看到自己的船停於外海,「貝勒裡恩號」離得最近,這艘大商船曾叫『賽杜裡昂號』,她把帆收了起來。遠處是劃槳船『米拉西斯號』和『瓦格哈爾號』,以前分別叫『戲謔約索號』和『夏日之陽號』。他們實際上屬伊利裡歐總督,根本不是她的,然而她不假思索便給她們取了新名字,龍的名字,而且不止於此:在毀滅來臨之前的古瓦雷利亞,貝勒裡恩、米拉克斯和瓦格哈爾都是神祗。 整齊的木樁壕溝及太監們操練洗澡的區域以南,就是自由民的營地,一個遠為嘈雜混亂之所。丹妮已盡可能地用取自阿斯塔波和淵凱的武器將前奴隸們武裝起來,喬拉爵土則把能作戰的人員整編為四個大隊,然而此時她絲毫沒發現操練的跡象。一個燃燒浮木的火堆旁,上百人圍聚在一起燒烤馬屍。她聞到肉的味道,聽到男孩轉動馬身時脂肪發出的嘶嘶聲,不由得皺起眉頭。 孩子們跟在馬匹後面奔跑,歡呼雀躍。這裡沒有敬禮,自由民們用各種稀奇古怪的語言從四面八方向她呼喊。有的向她致敬,稱她為「母親」,有的請求恩賞與幫助;有的向陌生神祗祈禱,為她祝福,有的卻要她祝福他們。她左顧右盼,朝他們微笑,觸碰舉起的手,並任由下跪的人摸她的馬鐙和腿。許多自由民相信觸碰她會帶來好運。如果有助於給他們勇氣,就讓他們碰吧,她心想,前路充滿未知的艱險…… 丹妮停下來跟一位想讓龍之母為自己嬰兒命名的孕婦說話,忽有人抓住她的左手腕。她回身瞥見一個衣衫襤褸的高大男子,剃個光頭,臉頰被太陽曬得黝黑。「別太使勁哦。」她還不及說完,便被對方拽下坐騎。地面迎面撲來,撞得窒息,銀馬嘶鳴著向後退去。丹妮頭暈眼花,翻了個身,用胳膊肘撐起來…… ……看見一柄明晃晃的鋼劍。 「背信棄義的母豬,」他說,「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來讓人們親吻你的腿。」他腦袋光得像南瓜,正在蛻皮的鼻子紅紅的,但她認得聲音和那雙淡綠色眼睛,「先割你的奶頭。」丹妮隱約意識到彌桑黛大聲呼救。一個自由民沖上前,但只跨了一步,劍光閃爍,他便跪倒在地,血從臉上流淌下來。梅羅在馬褲上擦擦劍,「下一個是誰?」 「我。」白鬍子阿斯坦跳下坐騎,站到她前面,手握長長的硬木拐杖,咸澀的海風掀動雪白的頭髮。 「老爹,」梅羅說,「快滾吧,免得我把你的拐杖折成兩截,捅你的——」 老人以拐杖一端佯攻,然後收回來,另一端猛然出擊,快得讓丹妮無法相信。 「泰坦私生子」搖搖晃晃地退到海中,打爛的嘴裡吐出鮮血和幾顆碎牙。白鬍子把丹妮擋在身後,梅羅劈向他的臉,老人急速退後,靈貓般迅捷。這回拐杖狠狠擊中梅羅的肋骨,使得他步履蹣跚。阿斯坦發起反擊,踩著水花側移,架住一擊回旋砍,閃過第二下,又截下劈向中路的第三招。他們動作如此之快,她幾乎看不清楚。彌桑黛把丹妮拉起來,只聽「咯嚓」一聲響,她以為阿斯坦的拐杖就斷了,結果發現梅羅小腿上伸出參差不齊的骨頭。「泰坦私生子」倒下時奮力扭動,往前一探,直刺老人胸口。白鬍子輕蔑地將兵器撥開,並用拐杖另一端猛擊大個子的太陽穴。梅羅癱倒在地,海浪向他湧來,而他嘴裡湧出血泡。不一會兒,自由民們也蜂擁而至,用尖刀、石塊和憤怒的拳頭淹沒了他。 丹妮轉過頭去,陣陣噁心。她現在比事發時更害怕。他差點殺了我。 「陛下,」阿斯坦跪倒,「我老不中用,實在羞愧,不該讓他有機會靠近您的。都是我的過失,少了鬍子和頭髮,居然沒認出他來。」 「沒關係,我也沒認出來。」丹妮深呼吸,以止住顫抖。到處都有敵人。「請帶我回帳吧。」 莫爾蒙到達時,她裹著獅皮,喝香料葡萄酒。「我去看了河邊城牆,」喬拉爵士開始說,「它比陸地這面高幾尺,而且同樣堅固。彌林人還在城垛下安置了十幾條火船——」 她打斷他的話頭,「你該警告我『泰坦私生子』逃脫了。」 他皺起眉頭。「沒必要驚嚇您,陛下。我已懸賞他的人頭——」 「把錢付給白鬍子。離開淵凱後梅羅一路跟蹤。他剃掉了鬍子,混跡於自由民中,等待復仇的機會。阿斯坦殺了他。」 喬拉爵士盯著老人看了良久。「一個侍從拿一根棍子殺了布拉佛斯的梅羅,對嗎?」 「一根棍子,」丹妮確認,「但他不再是侍從了。喬拉爵士,我要你賜封阿斯坦為騎土。」 「不。」 厲聲否定本已夠讓人吃驚。更奇怪的是,那同時來自於兩個人。 喬拉爵士拔出劍來。「『泰坦私生子』乃出名的兇險殺手。你到底是誰,老傢伙?」 「一個比你出色的騎士,爵士。」阿斯坦冷冷地道。 騎士?丹妮糊塗了。「你說自己是個侍從。」 「曾經是,陛下。」他單膝跪下。「我年輕時曾為後來的史文伯爵做侍從,如今遵照伊利裡歐的命令,也為壯漢貝沃斯服務,但在這之間的歲月,我是一名維斯特洛騎士。我並沒向您撒謊,女王陛下,然而保留了部分事實,以及與此相關的過錯。我懇求您的寬恕。」 「你保留了哪些事實?」丹妮很不滿意,「我要你現在就告訴我。」 他低下頭。「在魁爾斯,當您問起我的名字,我自稱阿斯坦。事實上,跟貝沃斯一路東行尋訪您的路上,我的確叫這個名字,但那並非我的真名。」 她的狐疑多於憤怒。正如喬拉警告的那樣,他欺騙了我,然而剛才也救了我。 喬拉爵士漲紅了臉。「梅羅剃掉鬍子,你卻留起了鬍子,對嗎?難怪看著這麼面熟……」 「你認識他?」丹妮迷惑地詢問被放逐的騎士。 「我見過他十幾次……大多數時候是遠遠看著他跟他的兄弟們站在一起,或馳騁於比武場中。七大王國裡每個人都知道『無畏的』巴利斯坦的名號。」他用劍尖抵住老人的脖子。「卡麗熙,跪在您面前的是巴利斯坦·賽爾彌爵士,禦林鐵衛的隊長,他背叛了您的家族,為篡位者勞勃·拜拉席恩效力。」 老騎士眼都不眨,「真是烏鴉還說八哥黑,就憑你,還敢講什麼背叛。」 「你來這兒是為什麼?」丹妮要他回答,「勞勃派你來刺殺我,又為何救我的性命?」他為篡奪者效力。他背叛了雷加的英名,他拋棄了韋賽裡斯,任由哥哥在流放中自生自滅。然而假如他要我死,只需袖手旁觀……「我要全部的真相,以你身為騎士的榮譽發誓,你究竟是篡奪者的人,還是我的?」 「是您的,如果您願意接受的話。」巴利斯坦爵士眼中含著淚水。「沒錯,我得到勞勃的寬恕,並在禦林鐵衛和御前議會中為他效力,跟弑君者和其他壞蛋一起共事。他們玷污了我的白袍,沒有什麼可以為此開脫。若鐵王座上那邪惡的男孩不剝奪我的職務,也許我仍在君臨效力,承認這點讓我羞愧,但確是事實。當他取下『白牛』系於我肩的披風,並於同一天派人來殺我時,我眼中的障膜仿佛突然揭開。我意識到必須尋找真正的國王,並為他而死——」 「我可以成全你。」喬拉爵士陰沉地道。 「安靜,」丹妮說,「我要聽他說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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