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一五八


  「沒有意義的勝利,」喬拉爵士警告,「一次殺一名守衛並不能贏得城市。」

  「沒有意義,」丹妮贊同,「但我很高興能宰了這傢伙。」

  城上的守軍開始朝貝沃斯發射十字弓,但距離太遠,飛矢無害地掠過地面。太監轉身背對鋼矢之雨,脫掉褲子,蹲下朝城市的方向拉了一堆屎,然後用歐茲納克的斑紋披風把屁股擦於,並停留下來搜刮屍體,在蹣跚地走回橄欖樹林前讓那匹瀕死的馬脫離了痛苦。

  到達營地時,攻城者們予以熱烈歡迎。她的多斯拉克人尖聲呼叫,而無垢者用長矛擊盾,陣陣鏗鏘。「幹得好,」喬拉爵士贊道,布朗·本扔給太監一個熟李子,「甜美的果子慶賀甜美的勝利。」甚至她的多斯拉克女僕們也說出溢美之辭。「我們要給你編辮子,並在上面系鈴鐺,壯漢貝沃斯,」姬琪道,「可惜你沒有頭髮。」

  「壯漢貝沃斯不要叮噹響的鈴鐺。」太監四大口吞下布朗·本的李子,扔開果核。「壯漢貝沃斯要洋蔥和肝臟。」

  「沒問題,」丹妮道,「壯漢貝沃斯負傷了。」血從他乳房下的割口流出,染紅了肚子。

  「那不算什麼。我殺人之前,都會給對方一次機會,先砍我一下。」他拍拍血淋淋的肚皮。「數一數傷疤,你就知道壯漢貝沃斯殺了多少人。」

  但丹妮就因為類似傷勢而失去了卓戈卡奧,她不願聽任不管,忙派彌桑黛找來一個以妙手回春聞名的淵凱自由人前來診治。貝沃斯吼叫抱怨,丹妮責駡他為光頭大嬰兒,直到對方肯乖乖地讓醫師用醋給傷口止血,縫合起來,並用浸烈酒的布條包紮。她這才帶著將領軍官們進帳開會。

  「我必須拿下此城,」她盤腿坐在一堆墊子上,三條龍圍繞在旁。伊麗和姬琪給大家倒酒。「它的穀倉撐得滿溢,它的金字塔平臺上結滿無花果、椰棗和橄欖,它的地窖裡是桶桶鹹魚和熏肉。」

  「它還有大箱大箱的金子、銀子和寶石,」達裡奧提醒他們,「我們別忘記那些寶石。」

  「我仔細檢查過陸地這面的城牆,沒有任何薄弱點,」喬拉·莫爾蒙爵士道。「若時間充沛,也許能挖通某個塔樓,獲得突破口,但期間我們吃什麼呢?補給已差不多耗光了。」

  「陸地這面的城牆沒有薄弱點?」丹妮問。彌林矗立在沙石角岬上,褐色的斯卡劄丹河在此緩緩注入奴隸灣。北城牆沿河岸伸展,西城牆則靠海灣。「意味著該從河上或海上進攻?」

  「以三條船進攻?當然,差遣格羅萊船長打探勢在必行,但除非河邊城牆崩潰龜裂,否則一樣是送死。」

  「建造攻城塔怎麼樣?我哥韋賽裡斯講過類似的故事,可以造塔攻城呀。」

  「塔是木造的,陛下,」喬拉爵士說。「奴隸商人們燒掉了方圓二十裡格之內每一棵樹。沒有木頭,就不可能有砸碉堡的投石機、攀城牆的梯子,也沒有攻城塔、龜盾和攻城錘。固然可用斧子攻門,但是……」

  「你有沒看到城門上那些青銅腦袋?」布朗·本·普棱詰問,「一排排張嘴的鷹身女妖頭?彌林人從它們嘴裡噴出沸油,烹煮下方的戰土。」

  達裡奧·納·哈裡斯朝灰蟲子微笑,「也許該由無垢者來揮斧。聽說沸油對你們而言跟洗熱水澡差不多。」

  「這不對。」灰蟲子沒有回以笑容。「小人們不像常人那樣感受灼痛,但熱油足以致盲,甚至要命。然而無垢者不怕死亡,給小人們提供攻城錘,我們要麼撞倒城門,要麼為此而死。」

  「你們統統會死,」布朗·本道。他于淵凱接過次子團的指揮權時,聲稱自己是身經百戰的老手,但不會誇口在所有場合都行事英勇。所謂「有年長的傭兵,有膽大的傭兵,但沒有既年長,又膽大的傭兵。」她對此深以為然。

  丹妮歎口氣,「我不要白白犧牲無垢者們的性命,灰蟲子。也許可用饑餓迫使城裡人投降。」

  喬拉爵士有些悶悶不樂。「我們會比他們先餓死。陛下。這裡沒有食物,沒有喂馬和騾子的飼料,連河裡的水也有問題。彌林人把糞便排進斯卡劄丹河,自己從深井汲取飲水。已有報告稱營地裡爆發了疫病,包括高燒、棕腿疾和三例血瘟。若繼續逗留,還會發生更多狀況,別忘了,奴隸們因為一路行軍而變得身體虛弱。」

  「他們是自由民,」丹妮糾正,「不再是奴隸了。」

  「奴隸也好,自由民也罷,反正人在挨餓,很快就會生病。城裡的供給相對充足,且能經由水路增補。您那三條船無法封鎖河流與海洋。」

  「你有什麼建議,喬拉爵士。」

  「您不會喜歡的。」

  「我還是想聽聽。」

  「遵命。要我說的話,就放棄這座城市。您無法解放世上每一個奴隸,卡麗熙,您的目標是維斯特洛。」

  「我沒忘記維斯特洛。」丹妮時時夢到它,夢到這片從未見過的傳奇之地。「但若彌林老舊的磚牆就能輕易讓我放棄,又如何能對付維斯特洛巨大的石頭城堡呢?」

  「學伊耿的樣,」喬拉說,「用血火征服。等我們到達七大王國,您的龍將會長大,況且也會有資源營建攻城塔和投石機,這裡所缺乏的條件,維斯特洛都具備……但我警告您,穿越長夏之地的道路漫長而嚴酷,充滿未知的艱險。您在阿斯塔波停留是為買下軍隊,不是為發動戰爭。把好容易積攢下來的實力留給七大王國吧,女王陛下,把彌林留給彌林人,向西方的潘托斯迸發。」

  「承認失敗?」丹妮惱怒地說。

  「懦夫才躲在高牆後,失敗者是他們,卡麗熙。」喬戈寇道。

  其他血盟衛紛紛同意。「吾血之血,」拉卡洛說,「大家都知道,當懦夫燒掉食物和草料,並躲藏起來時,偉大的卡奧就去尋找真正勇敢的敵手。」

  「大家都知道。」姬琪一邊倒酒一邊贊成。

  「我可不知道。」丹妮非常重視喬拉爵士的意見,但這樣原封不動地放棄彌林超出了忍受範圍。她無法忘記柱子上的兒童,鳥兒撕扯著他們的腸子,枯瘦的手臂順著海岸大道指向前方。「喬拉爵士,你說我們補給將盡,若向西方進發,又怎能養活自由民們呢?」

  「很抱歉,這做不到,卡麗熙。他們要麼自己養活自己,要麼餓死。沒錯,行軍途中許許多多的人將會死去,很殘酷,但沒有辦法。我們迫切需要擺脫這片焦土。」

  穿越紅色荒原時,丹妮沿途留下一串屍體,同樣的景象她再不想見到。「不,」她說,「我不會讓我的子民去送死。」他們是我的孩子。「一定有辦法進城。」

  「我有一個辦法。」布朗·本·普棱捋著灰白相間的斑駁鬍鬚,「下水道。」

  「下水道?什麼意思?」

  「巨大的磚砌下水道連接斯卡劄丹河,用來排出城裡的廢水。對某些人而言,這也許是進出城市的唯一通道。斯卡波丟掉性命之後,我就是這樣逃出彌林的。」布朗·本扮個鬼臉。「那味道從不離人,我時時晚上夢到。」

  喬拉爵士看上去將信將疑。「在我看來,似乎出來比進去容易。照你的說法,這些下水道通往河裡?不就意味著排泄口在城牆底部?」

  「而且由鐵柵欄封著,」布朗·本承認,「但有些已經鏽穿,不然我早淹死在糞便裡了。進去之後,需要忍汙耐垢,爬很長一段,穿越漆黑的磚塊迷宮,有可能永遠出不來。污水從不低於腰部,根據我從牆上看到的痕跡,甚至可能高於頭頂。那下面有些東西,有世上最大的老鼠和更糟糕的……噁心極了。」

  達裡奧·納·哈裡斯縱聲大笑。「跟你爬出來時一樣噁心?算了吧,倘若有人蠢到去嘗試,等他鑽出來,只怕彌林城內所有的奴隸商人都會聞臭而至。」

  布朗·本聳聳肩。「陛下詢問有無辦法進城,我照實稟報而已……本·普棱可不想再下這些陰溝,就算給我七大王國所有的金子也不去。其他人若想試試,那麼,歡迎。」

  阿戈、喬戈和灰蟲子同時想發言,丹妮舉手阻止,「下水道聽起來沒什麼希望。」她知道只要發令,灰蟲子便會帶領無垢者下到陰溝裡,她的血盟衛也不遲疑。但他們都不適合這項任務。多斯拉克是騎馬民族,而無垢者的優點在於戰場紀律。面對如此渺茫的機會,我能把自己人派到黑暗中去送死嗎?「我考慮考慮,都退下吧。」

  軍官們躬身離去,女僕和龍留了下來。布朗·本離開時,韋賽利昂展開蒼白的翅膀,在他頭頂慵懶地拍打,翅翼掃到傭兵的臉。白龍笨拙地一隻腳落在他頭上,另一隻踩在他肩膀,發出一聲尖叫,然後再次飛離。「他喜歡你哦,本。」丹妮道。

  「很有可能。」布朗·本哈哈大笑。「要知道,本人有一點真龍血脈。」

  「你?」丹妮很是吃驚。普棱是個老傭兵,好脾氣的混血兒,有張棕色寬臉、斷裂的鼻子、濃密灰發和多斯拉克母親遺傳的一雙黑色杏仁大眼,聲稱自己同時具有布拉佛斯、盛夏群島、伊班、科霍爾、多斯拉克、多恩及維斯特洛的血統,但這是她頭一次聽說其中還包括坦格利安血脈。丹妮探詢似地看著他,「怎麼可能?」

  「嗯,」布朗·本說,「曾有位生活在日落國度的普棱先祖跟龍公主結親。這是奶奶告訴我的故事,她活在伊耿國王時代。」

  「哪位伊耿國王?」丹妮問,「曾有五位伊耿統治維斯特洛。」她哥哥的兒子應是第六位,但篡奪者的手下將他撞死於牆上。

  「五位,那麼多?噢,真夠亂的。我不知是第幾位,女王陛下,但這老普棱是大領主,當時傳得沸沸揚揚……嗯——請陛下原諒——他那玩意兒有六尺之長。」

  丹妮笑起來,髮辮裡三個鈴鐺清脆地碰響。「你是說六寸吧。」

  「六尺,」布朗·本肯定地回答,「若是六寸,別人還關注什麼呢?陛下。」

  丹妮像小女孩似的咯咯嬌笑。「這一奇觀是你奶奶親眼見到的?」

  「那可不對。老太太一半是伊班人,一半是科霍爾人,沒到過維斯特洛,這一定是我祖父告訴她的——而我出生前他就被多斯拉克人殺了。」

  「你祖父又是從哪裡得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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