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一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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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河流與山丘之王特裡斯蒂芬四世,」父親給她講過他的歷史,「早在珍妮和她的王子出現之前數千年,統治著從三叉戟河到頸澤的廣大地區,時值亂世,先民們的王國一個接一個落入無情的安達爾人手中,而他率軍抵抗,被人民尊稱為『正義之錘』。歌謠相傳,他一生經歷了大小一百場戰鬥,取勝了九十九場,他的城堡是全維斯特洛最堅固的要塞,」她把手放到兒子肩膀上,「可他在第一百場戰鬥時陣亡了,那一次,七位安達爾王合兵對付他。繼位的特裡斯蒂芬五世資質平庸,龐大的王國終歸解體,城堡淪陷,血脈斷絕,穆德家族自此不存,而在安達爾人到來之前,他們曾統治河間地長達一千年之久。」 「他的繼承人葬送了他的事業,」羅柏伸手撫摩粗糙風化的石墓,「我想和簡妮生個孩子……我們經常在試,可我不確定……」 「種子並不總在第一次時生根,」雖然我和奈德是這樣,「有時或許試一百回也差之毫釐。你還年輕。」 「不,我雖然年輕,卻是個國王,」兒子回答,「國王必須要有繼承人。假如我和這位特裡斯蒂芬一樣,在下一場戰鬥中犧牲,我的王國將頓時煙消雲散。依照律法,目前當由珊莎繼承臨冬城和北境,」他抿緊嘴唇,「而她勢必受制于她的夫君提利昂·蘭尼斯特。這種情形是我絕對不能接受,絕對不能允許的,我不會讓侏儒染指北境一根毫毛。」 「這是自然,」凱特琳同意,「在簡妮為你產下子嗣之前,你還必須指定另一位繼承人。」她考慮了一會兒,「你祖父沒有手足,但你曾祖父有個妹妹嫁給羅瑪·羅伊斯伯爵的幼子,融入了羅伊斯家族的分支。他們之間生下三個女兒,全部與谷地諸侯結親。長女嫁到韋伍德家,次女嫁到科布瑞家,幼女……似乎嫁到坦帕頓家,似乎……」 「母親,」羅柏的聲音裡有幾分尖銳,「你別忘了,我父親有四個兒子。」 她當然沒忘,只是不願去想,兒子卻逼著她面對。「他是雪諾,並非史塔克。」 「瓊恩比起某位從未見過臨冬城的谷地諸侯來,當然更有資格成為我的繼承人。」 「他是守夜人的弟兄,發誓不娶妻,不封地的。他將終身為王國服務。」 「那是紙面上的約束,禦林鐵衛不也這樣規定?可你看,一旦沒有利用價值,蘭尼斯特家便能剝奪巴利斯坦·賽爾彌爵士和柏洛斯·布勞恩爵士的白袍。我敢打賭,假如我送出一百名壯丁作為瓊恩的代替,他們一定能找出辦法為他解除誓言。」 他下了決心。凱特琳深知兒子的頑固,「私生子沒有繼承權。」 「很簡單,一張王家赦免狀就能解決,」羅柏道,「比起驅逐禦林鐵衛,這可是有先例可循的。」 「先例,」她苦澀地說,「不錯,的確是有先例。伊耿四世臨死前將他所有的私生子全部化歸正統,結果呢?有多少苦痛、悲哀、戰爭和謀殺由此而起?你信任瓊恩,這我明白,可你就能信任他的兒子?就能信任他兒子的兒子嗎?私生子困擾了整整五代坦格利安君主,直到無畏的巴利斯坦在石階列島將最後一個黑火掐滅為止。你考慮過沒有?一旦將瓊恩扶為正統,就再無可能利用他的私生子身份,這條路是不能後退的!等他結婚生子,你和簡妮產下的孩兒將永世不得安寧。」 「瓊恩絕不會傷害我的孩子。」 「正如席恩·葛雷喬伊絕不會傷害布蘭和瑞肯?」 灰風猛然跳上特裡斯蒂芬王的墳墓,呲牙露齒,羅柏則面色冷峻。「你的話,既殘酷又不公平。瓊恩和席恩根本不是一回事。」* 「這只是你的一廂情願而已。再說,你考慮過你的妹妹們沒有?她們的權利呢?北境無論如何不能交給小惡魔,這點我無條件同意,但艾莉亞怎麼樣?依照律法,她的繼承權排在珊莎之後……她可是你的親妹妹,血統純正……」 「……可她死了!自打父親去世,就沒任何人見過她,或是聽過關於她的隻字片語,你為何還要矇騙自己?艾莉亞死了!和布蘭、瑞肯一樣,而只等珊莎生下小惡魔的孩子,他們也會把她殺掉。瓊恩就是我僅存的手足,萬一我有不幸,我希望他成為北境之王,也希望你支持我的選擇。」 「我不可能支持你,」母親說,「其他的事,羅柏,任何事,我都會支持,唯獨這個……這樁蠢事,無論如何都不行。請你不要強迫我。」 「我無須強迫你。我是國王,我做主。」羅柏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灰風從墳墓頂上跳下,亦步亦趨地跟隨。 我都做了些什麼?國王走後,凱特琳獨自站在特裡斯蒂芬的墳墓前,疲憊地想。這幾天,首先冒犯艾德慕,接著又惹惱了羅柏,可我說的,難道不都是實話嗎?諸神在上,難道這幫大男人如此脆弱,竟聽不得事情的真相?她應該哭的,但蒼天業已在為她流淚,於是便回到帳篷內避雨,默默地坐在黑暗中。 第二天,羅柏特別繁忙,他無處不在:一會兒趨前和大瓊恩指揮前鋒,一會兒帶著灰風外出偵察,一會兒返回查看羅賓·菲林特的後衛。行軍中的每一天,少狼主都是全軍最早起床和最晚入睡的人,大家為此倍感驕傲。凱特琳懷疑兒子根本就沒睡。他變得和他的冰原狼一樣消瘦而饑渴。 「夫人,」某天早晨,就著持續的雨,梅姬·莫爾蒙伯爵夫人呼喊她,「您看起來氣色不好,是不舒服嗎?」 我的夫君和父親大人死了,兩個兒子遭遇謀殺,一個女兒落入毫無信用的侏儒手中,即將為他產下罪惡的子嗣,另一個女兒則生死不明,消失得徹徹底底,而我僅存的兒子和弟弟又都生我的氣。這些話,說出來梅姬伯爵夫人也不會懂的。「這是一場邪惡的雨,」她轉而評論,「我們過去承受了很多,前方又有更多的艱險和更多的悲哀。我們本該號角長鳴、旗幟飄飄地勇敢前進,以振奮士氣,可這場雨卻將大家統統壓抑。旗幟浸透,耷拉不展,人裹斗篷,幾無言語。這場邪惡的雨在我們最需要振作的時候澆進了每個人的靈魂裡。」 黛西·莫爾蒙舉頭望天,「還好,落的是雨,不是箭。」 凱特琳不自禁地笑笑,「我知道,你比我勇敢。你們熊島的女人都會打仗嗎?」 「不錯,我們是母熊,」梅姬伯爵夫人接口,「環境使然。在古代,鐵民們時時駕駛長船前來掠襲,野人也從冰封海岸過來騷擾。男人們必須出去捕魚,以維持島上生活,而留在家中的妻子得保護自身和孩子,否則便會被掠走。」 「我家廳堂門上有個雕刻,」黛西道,「是位熊皮女人,一手抱一個吮奶頭的嬰兒,另一手握一柄戰斧。她長得不美,但我很喜歡。」 「我侄兒喬拉曾把一位美人帶回家,」梅姬伯爵夫人說,「那是他在比武會上贏取的夫人。她就很討厭這個雕刻。」 「是啊,她看什麼都不順眼,」黛西道,「她名叫琳妮絲,頭髮猶如金絲,皮膚好似乳酪,那雙柔軟的手天生就與武器無緣。」 「她也不會用她的乳頭來哺育。」黛西的母親坦率地說。 凱特琳知道他們指的是誰,喬拉·莫爾蒙曾帶著他的續弦妻前來臨冬城參加宴會,作客兩周之久。她記得琳妮絲夫人的年輕美貌,以及心裡壓抑的不快。有天夜裡,醉酒之後,她親口對凱特琳承認,北境實在不是舊鎮高貴的海塔爾家人該待的地方。「從前,有個來自奔流城徒利家的女子也這麼想,」凱特琳輕柔地回答,試圖安慰對方,「但後來,她在此發現了真愛。」 可他們都走了,她隨即想到,臨冬城和奈德,布蘭與瑞肯,珊莎,艾莉亞,都走了,只有羅柏留下。莫非我真的更像琳妮絲·海塔爾,而非史塔克?如果我懂得怎樣使用戰斧,或許可以更好地保護他們。 日復一日,大雨從未停息,人們艱難行進。藍叉河源頭的七泉地方是數不清的溪流和河溝,而女巫沼澤無數綠幽幽發亮的水池正等著吞噬粗心的旅人,馬蹄陷進軟泥中,好似饑餓的嬰兒吸吮乳頭。除了速度放慢,北方人還付出更大的代價,一半的馬車不得不遺棄在澤地,上面的物資改由騾子和馱馬分擔。 傑森·梅利斯特伯爵正是在這裡追上了他們。當時,離日落僅有一個鐘頭,羅柏立刻下令停止行軍,接著雷納德·維斯特林爵士護送凱特琳去國王大帳中開會。她看見兒子坐在火盆邊,地圖放於膝蓋,灰風在他腳邊打瞌睡。大瓊恩、蓋伯特·葛洛佛、梅姬·莫爾蒙、艾德慕和一個凱特琳不認識的男子也在帳內。此人豐滿禿頂,神態阿諛。他不是貴族,她只消看陌生人一眼便認定,也非戰士。 傑森·梅利斯特起立將座位讓給凱特琳,海疆城伯爵的棕發和白髮已幾乎一樣多了,但威儀不減當年:身材瘦長高大,面孔輪廓分明、修剪乾淨,顴骨高聳,藍灰色眼睛,神情銳利。「史塔克夫人,真高興見到您。我帶來了好消息。」 「是嗎?大人,我們此刻正需要這個。」她坐下來,聽著無數雨點敲打頭頂的帆布。 羅柏等雷納德爵士將帳門關好後,方才開口:「諸位大人,諸神回應了我們的祈禱。傑森大人帶來的是密拉罕號船長,他是舊鎮商人。船長先生,請將你的新聞通報大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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