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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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隨著隆隆雷聲一起到來。狼在瑟恩人中穿梭,他們則用長矛亂刺。老人的母馬被屠殺的氣味刺激得發了狂,後腿人立,蹄子猛踢。長爪仍在手中,瓊恩·雪諾突然意識到,不可能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狼身上,他砍倒第一個,推開第二個,劈向第三個。狂亂之中,有人喊他的名字,但無法斷定那是耶哥蕊特還是馬格拿。奮力控制馬匹的那位瑟恩人根本沒看見他,而長爪輕若鴻毛。他揮劍砍向對方小腿,感覺到鋼鐵劈開骨頭。野人倒下去時,母馬沖了出去,瓊恩左手抓緊鬃毛,一下子躍上馬背。腳踝被手攫住,他向下猛砍,然後看到波吉的臉在血泊中消失。馬兒人立,揚腿猛踢,擊中某瑟恩人的太陽穴,發出「喀嚓」一聲響。 隨後人馬開始狂奔。瓊恩沒有引導方向,只盡力伏在馬背上,穿越泥沼、雨水和雷電。濕草抽打著臉,一支長矛從耳際飛過。若馬跌斷腿腳,他們便會追上來,把我殺死,他心想,但舊神與他同在,馬兒沒事。閃電劃過黑暗的天頂,雷聲在平原上翻滾,呐喊在身後減弱消失。 午夜後,雨停止,瓊恩獨自徘徊在高高的黑草海中,右大腿痛得厲害。他低頭看去,驚訝地發現一支箭戳進大腿後面。什麼時候的事?他抓住箭杆,拉了一下,但箭頭深埋進肉中,越拔痛得越厲害。他試圖回想客棧中狂亂的景象,但只能記起那頭灰色的野獸,精瘦而可怖。它太大,不是普通的狼。冰原狼。只可能如此。他從沒見過行為如此之快的動物。就像一陣灰色的風……難道羅柏回了北方? 瓊恩搖搖頭。找不到答案,難以思考……那頭狼,那個老人,耶哥蕊特……這一切…… 他笨拙地滑下母馬的背,受傷的腿頓時一軟,令他不得不咽下尖叫。會很痛苦。然而箭必須弄出來,等待沒有好處。於是瓊恩握住箭羽,深吸一口氣,往前推去。他悶哼,接著咒駡。實在太疼,做到一半就停了下來。我像頭被屠宰的豬一樣血流如注,他心想,但只能繼續,別無選擇。於是他滿心不情願地再度嘗試……很快又顫抖著停止。再來一次。這次他喊叫出聲,箭頭總算從大腿前面穿了出去。瓊恩將染血的褲子往後褪開,以便抓得更牢,然後皺緊了臉,緩緩將箭杆穿過腿部。他不知自己為何沒有暈厥。 之後,他抓著「戰利品」,躺在地上,靜靜地流血。太虛弱,走不動。過了一會兒,他意識到如果不強迫自己動起來,很可能流血至死。於是瓊恩爬到淺溪旁——母馬正在那兒喝水——用冷水清洗大腿,然後從斗篷上扯下一條布,緊緊包紮起來。他把箭也洗了洗,拿在手裡仔細觀察。羽毛是灰的還是白的?耶哥蕊特用淡灰色鵝毛做箭羽。箭是她放的嗎?他不能怪她。不知她是瞄準自己還是瞄準坐騎。若那母馬倒下,我就完了。「幸虧腿擋在中間。」他喃喃道。 他休息片刻,讓馬去吃草。它沒遊蕩太遠,真不錯,否則他一瘸一拐地拖著傷腿,根本追不上。他好不容易才撐著自己站起來,爬上馬背。之前我是怎麼騎的,沒馬鞍,沒馬鐙,手裡還拿著一把劍?這又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遠處傳來輕微而沉悶的雷聲,但頭頂的烏雲已經散開。瓊恩抬頭搜尋,找到冰龍星座,然後調轉馬頭,向著北方的長城和黑城堡進發。膝蓋頂上老人的馬,大腿肌肉便一陣劇痛,令他抽搐。回家了,他告訴自己。如果真是這樣,為何心底如此空洞? 他一直騎到黎明,繁星如無數隻眼睛,向下俯視。 第四十二章 丹妮莉絲 多斯拉克斥候已彙報過情況,但她想親自看看。於是喬拉·莫爾蒙爵士隨她騎過白樺樹林,上到一道砂岩斜坡。「太近了。」他在山頂警告她。 丹妮拉韁勒馬,望向原野上橫亙于道路的淵凱軍團。白鬍子教過她如何準確估算人數。「五千。」觀察片刻之後,她道。 「我也這麼認為。」喬拉邊說邊指,「兩翼是傭兵,裝備長槍和弓箭,並配有劍斧用於近戰。左翼次子團,右翼暴鴉團,各約五百人,看到那些旗幟了嗎?」 淵凱的鷹身女妖爪裡抓的是鞭子和鐵項圈,而非一段鎖鏈。但傭兵有自己的旗幟,在他們所效力的城市徽記下飛揚:右面是嵌在兩道交叉閃電間的四隻烏鴉,左面是一把斷劍。「淵凱人自守中路,」丹妮說,從遠觀之,他們的軍官跟阿斯塔波人沒有區別,高聳明亮的頭盔,披風上縫有許多閃亮銅盤,「帶的是奴兵?」 「大部分是,但不能跟無垢者相提並論。淵凱以訓練床上奴隸聞名,對戰技並不在行。」 「你怎麼說?我們能不能擊敗這支軍隊?」 「輕而易舉。」喬拉爵士回答。 「但也需要流血。」攻取阿斯塔波那天,大量鮮血滲入那座紅磚之城的磚塊裡,儘管其中很少是屬她和她子民的。 「我們或能在這裡贏得一場戰鬥,但付出的代價也許會讓我們無力攻取城市。」 「風險總是存在,卡麗熙。阿斯塔波外表驕傲內裡脆弱,淵凱卻預先得到了警告。」 丹妮思考片刻。對方的奴隸軍團比自己的部隊人數少很多,但傭兵都有馬,她曾跟多斯拉克人馳騁疆場,完全清楚馬上戰士對步卒的影響。無垢者可以抵擋衝擊,但我的自由民會被屠殺。「奴隸販子們樂於談判,」她說,「傳話過去,就說今晚我接見他們,同時也邀請傭兵隊長們造訪——但不要一起來,暴鴉團安排在正午,次子團晚兩個小時。」 「如您所願,」喬拉爵士道,「但若他們不肯——」 「會來的。他們會好奇地看看龍,並聽聽我的說法,聰明人會把這當作衡量我實力的機會。」她圈轉銀色母馬。「我在帳篷裡等。」 丹妮回到營地時天灰濛濛的,刮起了大風。圍繞營地的壕溝已開挖了一半,林子裡都是無垢者,正從白樺樹上砍下枝權,削成尖樁。這批戰士太監不會在未經設防的營地裡休息,至少灰蟲子如此堅持。此刻他監督著工程進展,丹妮稍作停留與其交談,「淵凱人準備開戰了。」 「很好,陛下,小人們渴望著流血。」 她令無垢者自己選出軍官,於是灰蟲子以壓倒性優勢被推舉出來。丹妮指定喬拉爵士為他的上司,教他如何指揮,被放逐的騎士報告說迄今為止,這年輕的太監尚令人滿意,反應迅速,不知疲倦,並對一切細節孜孜不倦。 「賢主大人們集結起一支奴隸大軍來會我們。」 「淵凱的奴隸學的是歡場中七大氣息與十六方體位,陛下,無垢者學的則是三種長矛的使用之道。小人灰蟲子希望能展示給您看。」 攻取阿斯塔波之後,丹妮首先做的事情之一便是廢除無垢者每天被賦予一個新名的慣例。生為自由民的人多半用回誕生時的名字——至少那些仍記得自己名字的人是如此。其他人則用英雄和神祗的名字稱呼自己,有時則是武器、寶石,甚至花,丹妮聽來十分奇特。灰蟲子仍叫灰蟲子,她問他為何不改,他說:「因為它很幸運。小人出生時的名字受了詛咒,所以被迫成為奴隸。但灰蟲子是小人被『風暴降生』丹妮莉絲解放那天所抽到的名字。」 「戰鬥開始後,灰蟲子不僅要展示英勇,也要展示智慧,」丹妮告訴他,「放過那些逃跑或扔下武器的奴隸。我們殺得越少,以後加入我們的就越多。」 「小人會記得。」 「我相信你。正午時分記得到我帳篷來,與傭兵隊長們談判時,我要你跟我的其他指揮官在一起。」丹妮踢踢銀馬,繼續前進。 在無垢者們建立的營地之內,帳篷整齊地排列成行,正中乃是她那頂高高的金色大帳。另一片營地位於旁邊,大小是這裡的五倍,混亂無序,沒有壕溝,沒有帳篷,沒有崗哨,馬匹也沒有排成隊列。馬或騾子的主人就睡在牲口下面,以防被盜。山羊、綿羊和饑餓的狗肆意遊蕩,混雜在婦孺老幼中間。丹妮將阿斯塔波留給一個由前奴隸組成的議會管理,由一名醫生、一名學者和一名牧師領導,她認定其智慧與公正,即便如此,仍有數萬人樂意跟她去淵凱,不想留在阿斯塔波。我把城市交給他們,他們卻害怕起來,不敢接受。 破破爛爛的自由民隊伍的規模令她的軍團相形見拙,而他們更是沒有益助的負擔。一百人中才一個有驢、駱駝或牛,多數人帶著從奴隸商人的軍械庫裡奪取的兵器,這沒錯,但十人中只有一個夠強壯,足以參戰,且所有人都未經訓練。他們吃光途經土地上的一切,好比會穿鞋的蝗蟲。另一方面,丹妮無法接受喬拉爵士和血盟衛們的催促,拋棄他們,我給了他們自由,總不能禁止他們自由地加入吧?她凝視著煙霧從無數炊火上升起,強咽下一聲歎息。也許自己同時擁有世界上最好和最糟的步兵。 白鬍子阿斯坦站在帳篷門外,壯漢貝沃斯則盤腿坐於附近草地,吃著一碗無花果。行軍途中,保護她的責任便落在他倆肩上。喬戈、阿戈和拉卡洛早已被她封為寇,不只是血盟衛,此刻更需要他們指揮多斯拉克人,而非單單關注她的個人安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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