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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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點點頭,他陰沉的表情和塌斜的肩膀讓母親心都碎了。王冠把他給壓垮了,凱特琳想,他一心只想當個好國王,任何時候都要勇敢、機智、重視榮譽,但對於一個孩子而言,這一切實在太過分。羅柏做了能做的一切,打擊卻接踵而來,一次比一次無情。前陣子,傳來暮穀城交戰的消息,當他得知藍道·塔利大敗羅貝特·葛洛佛和赫曼·陶哈爵士時,幾乎大發雷霆。他很快控制住自己,帶著麻木和不信任的情緒將信件又讀過一遍。「暮穀城?狹海邊的暮穀城?他們到那裡去做什麼?」國王迷惑地搖頭,「我們三分之一的步兵就葬送在這個暮穀城?」 「鐵民佔領了我的城堡,蘭尼斯特俘虜了我的兄弟,」蓋伯特·葛洛佛低沉而絕望地說。據報,羅貝特·葛洛佛率軍撤退,卻在國王大道上遇伏被俘。 「請你安心,」她的兒子保證,「我將提出用馬丁·蘭尼斯特交換你的兄弟。為弟弟考慮,泰溫公爵想必不會拒絕。」馬丁乃凱馮爵士之子,與被卡史塔克大人殺害的威廉是孿生兄弟。凱特琳知道,那場謀殺至今困擾著兒子,他將馬丁身邊的守衛增加了三倍,仍然無法安心。 「我真該聽你的勸告,用弑君者交換珊莎,」他們走在長廊裡,羅柏道,「這樣就可安排妹妹和百花騎土或維拉斯·提利爾成親,與高庭結盟。我真的……當時真的沒想到。」 「當時你必須考慮打仗的事,那是你的責任。再優秀的國王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打仗,」羅柏一邊呢喃,一邊領母親進入樹林,「我每仗必勝,卻贏不了這場戰爭。」他仰天長歎,好似空中書寫著答案。「鐵民們佔領了臨冬城和卡林灣,父親、布蘭、瑞肯,或許還有艾莉亞,都已不在人世。而今連你父親也死了。」 她不能讓他消沉下去,她自己已然嘗夠了消沉的滋味。「我父親早就是個垂死之人,這和你沒有關係。羅柏,你的確有過失誤,但王者孰能無過?我相信,奈德若是天上有知,定會為你驕傲。」 「母親,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說。」 凱特琳的心頓時一緊。他有什麼不敢跟我說?他有什麼不能跟我說?一定是關於布蕾妮的使命!「弑君者出事了?」 「不,出事的是珊莎。」 她死了……凱特琳心底油然升起一股無邊的絕望,布蕾妮失敗了,詹姆死了,瑟曦報復我們,殺了我心愛的女兒。她什麼也說不出口,「她……她也走了麼,羅柏?」 「走了?」兒子似乎很驚訝,「你的意思是,她死了?噢,媽媽,不對,不是這樣的,他們沒傷害她,只不過,只是……昨晚來了一隻信鴉,在你父親安息之前,上面的消息我不敢跟你講。」羅柏執起她的雙手,「他們把妹妹嫁給了提利昂·蘭尼斯特。」 凱特琳的指頭猛然握攏,「嫁給小惡魔?」 「對。」 「可他發誓要用珊莎來交換他哥哥,」她麻木地道,「若找到艾莉亞,也一併交還。為了他珍愛的詹姆,他在滿朝文武面前發誓,諸神與世人均能作證,而今怎能做出這種事?」 「他是弑君者的弟弟,天生便是背信棄義的種。」羅柏的指頭掃過劍柄,「我要砍下他醜陋的頭顱如此一來,珊莎雖成了寡婦,卻也能得到自由,別無他法。他們……他們讓她在修士面前發下的婚誓,披上蘭尼斯特家的紅斗篷。」 凱特琳清楚地記得她在十字路口的旅館捉住的那位畸形侏儒,記得一路前往鷹巢城的艱險,「我早該讓萊莎將他推出月門。我可憐的好珊莎……怎會有人如此對她!」 「他們是為了臨冬城,」羅柏回答,「布蘭和瑞肯死後,珊莎就是我的繼承人。萬一我有不測……」 她猛地箍住他的手。「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否則我真受不了。他們帶走了奈德,帶走了你可愛的弟弟們。珊莎結婚,艾莉亞下落不明,父親死去……而今我只有你,羅柏,你要有什麼事,我會發瘋的!你是北境唯一的血脈啊!」 「我還沒死呢,母親。」 聽罷兒子的安慰,凱特琳心裡卻無比恐慌,「仗,不是非打到流幹最後一滴血的,」她覺察到自己語調裡充滿絕望,「國王屈膝臣服,早有先例,甚至史塔克家的人也這麼做過。」 兒子嘴巴一抿,「不,我絕不會。」 「這沒什麼可恥。你知道,當叛亂失敗後,巴隆·葛雷喬伊向勞勃稱臣;眼見無法獲勝,托倫·史塔克也對征服者伊耿屈膝。」 「伊耿沒有謀殺托倫王的父親,」他將手抽離,「我和他們不同,我說了,我絕不會屈服。」 他又成了那個倔強的孩子,不再扮演國王的角色。「聽著,蘭尼斯特家對北境沒有野心,他們想得到的是臣服和人質……眼下小惡魔佔有了珊莎,所以人質我們已然給過,需要做的只是降服。我告訴你,鐵民不好對付,他們若想保住北境,唯一的機會就是將史塔克家的血脈徹底斷絕。席恩殺了布蘭和瑞肯,如今葛雷喬伊家族的目標是你……和簡妮。你以為巴隆大王會容許她為你產下後嗣麼?」 羅柏面色陰冷,「你就為這個放了弑君者?為討好蘭尼斯特?」 「我是為了珊莎和……艾莉亞的性命才放詹姆,你明明知道。可是如果這樣可以換來和平,又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不行,」國王道,「蘭尼斯特家謀害了我父親。」 「你以為我忘了你父親的仇?」 「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 凱特琳從沒打過自己的孩子,這次卻差點因惱怒而掌摑羅柏,想到兒子日夜面對的恐懼和孤獨,方才控制住內心的怒火。「你是北境之王,一切由你做主,我只求你好好想想我剛才的話。歌手們頌揚英勇獻身的君主,但你的生命絕對比一支讚歌寶貴,起碼對於我,對於這個曾給予你生命的人而言是這樣,」她低頭,「我可以離開嗎,陛下?」 「請便,」他別過頭,抽出佩劍。她不知他想做什麼,這裡沒有敵人,沒有戰爭,只有母親和兒子,大樹與落葉。有的戰鬥,劍是派不上用場的,凱特琳想告訴兒子,但她懷疑國王聽不進這些話。 數小時後,凱特琳還在臥室縫紉時,小洛拉姆·維斯特林跑來傳她與國王共進晚餐。諸神保佑,她寬慰地想,經過日間的爭吵,她真怕兒子會拒絕與她見面。「你是個盡責的侍從,」她莊重地對洛拉姆說。布蘭會做得比你更好。 席間,羅柏神情漠然,艾德慕則面含慍怒,唯有跛子羅索表現活躍。他極盡禮儀謙恭之能事,溫暖地追憶起霍斯特公爵的過去,文雅地哀悼布蘭和瑞肯的遭遇,同時大力讚揚艾德慕在石磨坊的武功,真誠感謝羅柏在瑞卡德·卡史塔克一事上做出的「迅捷有力的制裁」。羅索的私生兄弟瓦德·河文倒很安靜,這名嚴峻乖戾的老人遺傳了瓦德大人那張充滿懷疑神色的臉,他什麼也沒說,只將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美酒佳餚上。 當空話都說完後,王后和維斯特林家的人告辭回避,隨後僕人們清走食物餐具,羅索·佛雷清清喉嚨。「談正事之前,我還有個消息,」他嚴肅地道,「恐怕……這是個壞消息。我不想將它帶給您,但必須實言相告。事情是這樣的,我父親大人剛接到來自他孫子的信件。」 凱特琳這段時間完全沉溺於自己的悲傷中,幾乎忘了允諾收養的這兩位佛雷家孩子。不要,她心想,聖母慈悲,不要再給我們更多打擊。不知為何,她就是明白聽到的下一句話將是又一柄插進心窩的利劍。「來自他在臨冬城的孫子?」她逼自己發問,「來自我的養子?」 「不錯,正是來自於兩位瓦德。夫人,他們如今身在恐怖堡,我很抱歉地知會您,臨冬城發生過戰鬥,全城皆已焚毀。」 「焚毀?」羅柏難以置信地問。 「您的北境諸侯企圖從鐵民手中奪回城堡,席恩·葛雷喬伊眼見不敵,便將城池付之一炬。」 「我們沒接到任何戰鬥報告。」布林登爵士表示。 「爵士先生,我侄兒們雖然年幼,卻並不瞎。信由大瓦德親筆書寫,他表弟也在上面簽了字,照他們的說法,整場戰鬥非常可怕。您的代理城主以身殉職——他似乎叫羅德利克爵士,對嗎?」 「羅德利克·凱索爵士,」凱特琳麻木地念道。可愛勇敢忠誠的老人。她好似看到他就在眼前,輕撚著色白如雪、豎立如叢的鬍鬚。「其他人呢?」 「嗯……鐵民們進行了大屠殺。」 羅柏無言地別過頭,狂怒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兩位佛雷沒看見他的眼淚。 他母親卻發現了。世界一天比一天暗淡。凱特琳想到羅德利克爵士的小女兒貝絲,想到不知疲倦的魯溫師傅,想到快活的柴爾修土,想到鐵匠密肯,想到獸舍的法蘭和帕拉,想到老奶媽和單純的阿多。她的心無法承受。「噢,噢,他們都死了?」 「沒有,」跛子羅索道,「婦女和兒童得以倖免,我兩個侄兒正在其中。眼下臨冬城成了廢墟,波頓大人的兒子便將大家帶去恐怖堡暫住。」 「波頓的兒子?」羅柏警覺起來。 這回開口的是瓦德·河文:「聽說是個私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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