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九三 |
|
「放開她。」莫爾蒙跨前一步,「我要砍了你的頭,你——」格林納威的加爾斯擋在前面,獨臂奧羅也走過來。兩人手裡都操著刀。「閉嘴,」奧羅警告。但總司令毫不畏懼地抓向他的匕首。奧羅只有一隻手,但這只手非常快。他掙脫老人的抓握,將匕首捅進莫爾蒙的肚子,拔出時刀刃上沾滿紅色的鮮血。接著,一切變得瘋狂起來。 良久,很久很久之後,山姆發現自己盤坐于地,莫爾蒙的腦袋靠在膝蓋上。他不記得是怎樣變成這個姿勢,也不記得熊老被刺後的其他事情。似乎格林納威的加爾斯殺了舊鎮的加爾斯,卻不知為何緣故。姐妹堡的羅利爬上梯子,想嘗嘗卡斯特的老婆們,結果從閣樓上摔下來,摔斷了脖子。葛蘭…… 葛蘭朝他大喊,扇他的耳光,然後跟巨人、憂鬱的艾迪等一起跑了。卡斯特還壓在拜延爵士身上,但受傷的騎士已不再呻吟。四個黑衣人坐在長凳上吃烤馬肉,奧羅則就著桌子幹一個哭泣的女人。 「塔利。」熊老試圖講話,血從嘴裡淌下來,流進鬍子裡。「塔利,去。去。」 「去哪裡,大人?」他有氣無力地應道。我沒害怕。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我無處可去。」 「長城。去長城。快。」 「快,」烏鴉叫道,「快。快。」鳥兒從老人的胳膊走到胸口,啄下一根鬍子。 「你必須去。去告訴他們。」 「告訴他們什麼,大人?」山姆禮貌地問。 「一切。先民拳峰。野人。龍晶。這裡。一切。」他的呼吸很淺,聲音如同耳語。「告訴我兒子。喬拉。告訴他,穿上黑衣。我的遺願。我的臨終遺願。」 「遺願?」烏鴉昂起頭,黑色的眼珠閃閃發光。「玉米?」鳥兒問。 「我沒有玉米,」莫爾蒙虛弱地說。「告訴喬拉。原諒他。我兒子。拜託你。去吧。」 「太遠了,大人,」山姆道,「我根本到不了長城。」他如此疲憊,只想睡覺,狠狠地睡,永遠不要醒來。而他知道,只需留在這裡,過不多久,短刃、獨臂奧羅或畸足卡爾就會煩他,前來殺他,從而瞭解他的心願。「我寧願留在您身邊。瞧,我不害怕了。我不害怕您,或者……任何東西。」 「你應該害怕,」一個女人說。 三個卡斯特的老婆站在他面前。其中兩位是形容枯槁的老婦,他不認識,但吉莉在中間,全身裹著獸皮,懷抱一捆白色和棕色的毛皮,定是她兒子的繈褓。「我們奉命不得與卡斯特的女人講話,」山姆告訴她們,「這是總司令大人的命令。」 「他的命令到此為止,」右邊的老婦說。 「最黑的烏鴉們正在地窖狼吞虎嚥,」左邊的老婦說,「或在閣樓上幹年輕女人。但他們很快會回來,你得趕在他們回來之前離開。馬兒都跑了,好在妲婭逮住兩匹。」 「你說你會幫我,」吉莉提醒他。 「我說瓊恩會幫你。瓊恩很勇敢,是個優秀的戰士,但我想他已經死了。我,我只是個膽小鬼,又胖又笨。看看我,你就明白了。況且莫爾蒙大人受了傷,你們沒發現嗎?我不能離開總司令大人。」 「孩子,」另一位老婦說,「那只老烏鴉已經死在你眼前。瞧。」 莫爾蒙的頭仍在他膝上,但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前方,嘴唇也不再動彈。他的烏鴉昂頭嘶叫,然後看著山姆,「玉米?」 「沒有。他沒有玉米。」山姆合上熊老的眼睛,試圖說些禱詞,卻死活也想不出一句,「聖母慈悲。聖母慈悲。聖母慈悲。」 「你的聖母幫不了你,」左邊的老婦說,「這個死去的老頭也不能。拿著他的劍,穿上他暖和的毛皮大斗篷,騎上他的戰馬,走吧。」 「這女孩沒撒謊,」右邊的老婦說,「她是我女兒,我早已把她揍得不會說謊。你說你會幫她,就按芬妮說的去做,小子。帶上這女孩,動作快。」 「快,」烏鴉道,「快,快,快。」 「去哪兒?」山姆疑惑地問,「我帶她去哪兒?」 「去暖和的地方,」兩個老婦齊聲道。 吉莉在哭。「求求你,救救我和孩子,求求你。我可以做你老婆,就像做卡斯特的老婆那樣。求求你,烏鴉爵士,他是個男孩,妮拉算得很准,你不把他帶走的話,他們會。」 「他們?」山姆道,烏鴉昂起黑色的腦袋重複,「他們。他們。他們。」 「他的哥哥,」左邊的老婦說,「卡斯特的兒子們。白色寒神正在外面,烏鴉,我打骨頭裡感覺得到,這身可憐的老骨頭從不騙人。卡斯特的兒子們就快來了。」 第三十四章 艾莉亞 眼睛適應了黑暗。當哈爾溫將頭套掀開,山洞裡炫目的紅光反而讓她直眨巴,活像只笨貓頭鷹。 泥地中央挖出一個大火坑,焰苗劈啪作響,盤旋上升,直達被煙熏黑的洞頂。牆壁半是岩石,半是泥土,巨大的白樹根在其中扭曲盤繞,猶如上千條緩緩蠕動的白蛇。她看著人們從樹根之間出現,從陰影中現身,為了一睹俘虜的容顏。他們從漆黑的隧道口,從四面八方的裂縫罅隙中紛紛湧出。在離火堆較遠的地方,樹根構成某種近似階梯的形態,通往上方泥土中的一個空穴,其中坐著一個人,幾乎埋沒在雜亂的魚梁木樹根裡。 檸檬揭開詹德利的頭罩。「這什麼地方?」他問。 「古老的地方,深邃而隱秘。一個避風港,狼和獅子都找不到。」 狠和獅子都找不到。艾莉亞不由得寒毛直豎。她記起自己最近做的夢,記起將人類的胳膊從肩上撕下時那股鮮血的味道。 火堆很大,山洞更大,難以分辨邊界。其中的隧道也許只有兩米深,也許長達兩裡。男人、女人和小孩全都警惕地注視著來客。 綠鬍子說,「小松鼠啊,這就是我們的巫師喲。你的問題很快就能得到解答。」他指向火堆,七弦湯姆正站在那裡跟一個瘦高男人說話,此人在破爛的粉紅長袍外套了副七零八落的舊鎧甲。這不可能是密爾的索羅斯。艾莉亞記得紅袍僧胖乎乎的,有平滑的臉和閃亮的光頭;而此人面目憔悴,滿頭雜亂灰發。湯姆不知說了些什麼,他便朝艾莉亞看去,似乎打算走過來。但此時瘋獵人將俘虜推至光亮中,人們便忘了她和詹德利。 瘋獵人健壯結實,穿一身打補丁的褐色皮衣,禿頂,寬下巴,模樣十分好鬥。在石堂鎮,當他們在鴉籠前要求他將俘虜交給閃電大王時,他那神情像要把檸檬和綠鬍子撕個粉碎。獵狗圍過來,邊嗅邊咆哮,好在七弦湯姆用音樂使它們平靜,艾菊兜了一圍裙的骨頭和肥羊肉來到廣場,檸檬則指指站在妓院窗口、引弓待發的安蓋。瘋獵人咒駡他們沒種,但最終同意將俘虜帶給貝裡伯爵審判。 他們用麻繩綁住他手腕,脖子套上繩套,頭頂蒙了口袋,即使如此,他仍相當危險,艾莉亞在山洞這頭也感覺得到。索羅斯——假如那真是索羅斯——離開火堆,朝俘虜和押解者迎去。「你怎麼抓到他的?」僧侶問。 「獵狗捕捉到氣味。他在一棵柳樹下醉酒睡著了,信不信隨你。」 「他被同類出賣。」索羅斯轉向囚犯,拉開頭罩。「歡迎來到我們簡陋的殿堂,獵狗,這兒不比勞勃的王座廳氣派,但裡面的人比較好。」 搖曳的火焰為桑鋒·克裡岡灼傷的臉蒙上一層橘紅陰影,他看起來比平時更可怕了。獵狗扯扯手腕的繩子,一小片一小片的乾涸血塊掉落下來,他的嘴抽搐了一下。 「我認得你。」他對索羅斯說。 「是的。我們同時參加團體比武,你咒駡我的火焰劍,而我用它打敗過你三次。」 「密爾的索羅斯。你從前剃光頭。」 「以示謙卑,雖然我心中滿是虛榮。況且,我在森林中丟了剃刀。」僧侶拍拍肚皮。「我瘦了許多,但收穫不少。一年的野外生活消磨了皮肉,若能找到裁縫量體裁衣寸目信我會再度煥發青春,贏得美貌少女們的親吻哩。」 「瞎眼的才會!臭和尚。」 土匪們大聲喝罵,索羅斯的嗓音蓋過他們。「就是這樣。我已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虛偽牧師,光之王在我心中醒來,沉睡已久的力量開始蘇醒,正邪之力於大地上聚集。聖火賜予了我許多觀感。」 獵狗不為所動,「你和你的聖火見鬼去吧。」他看看周圍,「臭和尚,你的夥伴們倒很奇怪。」 「這些是我的兄弟。」索羅斯簡潔地說。 檸檬斗篷擠到前面。他和綠鬍子是唯一身材夠高、可以平視獵狗眼睛的人。「狗,別在這兒亂吠!你的性命操在我們手中。」 「先把你手上的狗屎擦掉再說。」獵狗哈哈大笑,「你們躲在這個洞裡多久了?」 聽他暗指他們怯懦,射手安蓋怒火進發,「去問山羊,我們有沒有躲起來,獵狗,去問你哥哥,問水蛭大人。我們讓他們全部付出了代價。」 「就你們?別他媽說笑話。你們看上去像養豬的,不像戰士!」 「我們中就有養豬的,」一個艾莉亞不認識的矮個男子說,「還有皮匠、歌手、石匠……但那是戰爭到來之前的事。」 「離開君臨時,我們屬臨冬城,屬戴瑞城,屬黑港城,屬馬勒裡家族和威爾德家族。我們中有騎士、有侍從、有士兵、有貴族和平民,為了共同的目標而前進。」話音來自於那個坐在洞壁高處魚梁木樹根之間的人。「一百二十名壯士結伴出發,去讓你哥哥接受國王的審判。」發言者沿著盤根錯節的樓梯走向地面。「一百二十個勇敢正直的好漢,可惜首領卻是個穿星紋披風的笨蛋。」他衣衫襤褸,黑鍛星紋披風已然破爛,鐵胸甲歷經百戰、坑坑窪窪,濃密的金紅頭髮幾乎遮住整個臉,只有左耳上方沒有毛髮——他的腦袋在那兒被砸凹了下去。「我們的夥伴中如今已有八十多人死去,但更多人接過了他們的武器,繼承了他們的遺志。」他到達地面,土匪們移向兩旁,讓他通過。艾莉亞看到他少了只眼睛,眼眶周圍的皮肉滿是傷疤和皺褶,而脖子—旁有個黑圈。「大家同心協力,並肩戰鬥,為了勞勃,為了國家。」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