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八五


  她揉著被麻繩磨破的血肉。「大人,這些人想強暴我。」

  「是嗎?」波頓伯爵淡白的眼睛望向瓦格·赫特。「這可不行,這事兒,和詹姆爵士的手的事兒,都做得不對。」

  院子裡的北方人是勇士團的五倍,還有同等數目的佛雷家丁。山羊再苯,也知道閉嘴。

  「他們拿走了我的劍,」布蕾妮道,「還有我的盔甲……」

  「小姐,在我的城堡作客您無需盔甲,」波頓伯爵告訴她,「您受我的保護。埃瑪貝爾太太,替布蕾妮小姐準備一間舒適客房。沃頓,詹姆爵士交給你了。」他不待回答,逕自轉身上階梯,裘皮斗篷在身後捲動。與布蕾妮分開之前,詹姆只來得及和她交換一個短促的眼神。

  學士的房間在鴉巢下。這位一頭灰發、面目慈祥的人名叫科本,他打開包裹斷肢的亞麻布,鼻子湊上去嗅了嗅。

  「有這麼糟糕?我會死嗎?」

  科本伸出一個指頭撥撥傷口,湧出的膿血讓他皺起鼻子。「不會,只是過不多久……」他切開詹姆的衣袖,「……腐瘡會擴散,您發現了嗎?附近的血肉都已變質,必須切除。最周全的辦法是把手臂整個截掉。」

  「我看你活得不耐煩了,」詹姆承諾,「清洗傷口,把手縫回去,讓我碰碰運氣。」

  科本皺緊眉頭,「我可以保住您的上臂,從肘部開始截,但……」

  「你敢!除非把另一隻手也截了,否則我掐死你。」

  科本注視著他的眼睛,不管看到了什麼,總之令他躊躇。「那好吧,爵士,我只把腐瘡挖掉,別的都不動。先用沸酒處理,然後敷蕁麻膏、芥菜籽和麵包黴,或許管用,但其間利弊您可要考慮清楚。我這就去拿罌粟花奶——」

  「不要。」詹姆不敢睡,生怕一覺醒來自己的手就真沒了。

  科本堅持:「這會很痛。」

  「我會尖叫。」

  「這會非常非常地痛。」

  「我會大聲大聲尖叫。」

  「您至少喝點葡萄酒行麼?」

  「總主教真的每天禱告嗎?」

  「這我不清楚。我拿酒去,爵士,您先躺下,得把手綁上。」

  科本準備好一把利刃和一個碗,動手清洗。他邊做,詹姆邊大口喝酒,酒漿灑了一身。左手真沒用,連嘴巴都找不著。葡萄酒浸濕鬍鬚,掩蓋了膿汁的惡臭。

  當真的動刀挖掘腐瘡時,酒精完全不管用,詹姆大聲尖叫,用完好的手拼命錘桌子,一次,一次,又一次。科本將沸酒倒在挖剩的斷肢上,他再度尖叫。不管如何賭咒發誓,不管心中多麼恐懼,他仍舊暈厥過去。醒來時,學士正用針和羊腸線縫手掌。「我留了一點皮膚,剛好連接腕關節。」

  「這話兒,你挺熟的嘛,」詹姆虛弱地嘀咕。他咬到舌頭,嘴裡全是血。

  「在瓦格·赫特手下,處理斷肢是家常便飯,他走到哪裡,哪裡的人就缺胳膊斷腿。」

  科本倒挺面善,詹姆心想,他身材高瘦,語氣柔和,一雙褐眼透著暖意。「你身為學士,幹嘛和勇士團混在一起?」

  「學城剝奪了我的頸鏈。」科本放下針線,「您眼睛上方的傷也要處理,發炎得很厲害。」

  詹姆閉上眼睛,任科本用酒進行治療。「把戰爭經過告訴我,」科本既管理赫倫堡的烏鴉,自對消息一清二楚。

  「史坦尼斯大人遭遇火攻和您父親的偷襲,一敗塗地。據說小惡魔讓整條大江都燒了起來。」

  詹姆仿佛親眼目睹綠焰爬上晴空,高過最雄偉的塔樓,街市上著火的群眾在慘叫。我先前不是夢見了這番場景麼?真有趣,但他笑不出來。

  「請試著睜眼。」科本用溫水浸濕麻布,輕揩眼臉上幹結的血塊,腫沒有消,但詹姆發現右眼總算能支開一半了。學士湊過來,「這傷怎麼來的?」他問。

  「某位妞兒的禮物。」

  「一次失敗的求愛,大人?」

  「這位妞兒身材比我壯,長得比你醜。你快幫她治治,她腿上還有打鬥中我刺的傷。」

  「我會照料她,她是您什麼人?」

  「我的保護人。」詹姆荒誕得想笑。

  「我留給您一些草藥,混進酒裡,以止住高燒。明天再用水蛭吸幹眼臉上的淤血。」

  「水蛭,可愛的動物。」

  「波頓大人最喜歡水蛭,」科本謹慎地說。

  「對,」詹姆道,「看得出來。」

  第三十二章 提利昂

  國王門外一片荒蕪,惟有爛泥、灰燼和燒焦骨骸,但無家可歸的人們已在城牆的陰影下重新搭起帳篷,還有人用桶子和推車販賣漁獲。提利昂騎過人群,覺察到無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冰冷、憤怒,乃至憎惡。但沒人開口,也沒人敢擋他的道——全賴一身油亮黑甲的波隆隨侍左右。若我孤身出巡,只怕早就被他們拖下馬來,用鵝卵石砸個稀爛了,就像普列斯頓·格林菲爾爵士那樣。

  「這幫傢伙簡直比老鼠還討厭,」他抱怨,「他們的狗窩被你燒過,居然半點也不接受教訓。」

  「哼,給我幾十個金袍子,我把他們統統殺光,」波隆道,「死人就不會回來了。」

  「沒用,殺是殺不完的,就讓他們去吧……但無論如何,只要城牆邊出現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立刻給我拉倒。不管這幫蠢貨怎麼想,戰爭畢竟沒有結束。」他朝爛泥門騎去。「今天的視察就到這兒,明日召集各工會,帶師傅一起來,商議重建計劃。」他歎口氣,好吧,燒成這樣多半要歸功於我,總得做點什麼補救。

  工作本該由他堅定、可靠、不知疲倦的叔叔凱馮·蘭尼斯特負責,可惜這位爵士在接到奔流城傳來的消息,得知兒子威廉遭遇謀殺後就完全垮了。眼下,威廉的孿生兄弟馬丁也是羅柏·史塔克的俘虜,而他們的長兄藍賽爾依然臥病在床,傷口潰爛,難以康復。凱馮爵士只有這三個兒子,眼看一個也保不住,便徹底為悲傷和憂懼所淹沒。泰溫向來倚重弟弟,而今別無他法,只能將理事的膽子託付給侏儒兒子。

  重建費用聳人聽聞,卻又不能不辦,因為君臨乃全國第二大港口,規模僅次於舊鎮,得儘快疏通河道,重開貿易。媽的,錢從哪裡來?他甚至開始想念半月之前揚帆遠去的小指頭了。他倒好,跑去迎娶萊莎·艾林,統治谷地,我則為他收拾爛攤子。欣慰的是,這回父親總算肯把重任交付給他。見鬼,他永遠也不會提名我為凱岩城的繼承人,卻會無所不用其盡地利用我,上次不還任命我為代理首相麼?金袍衛士的小隊長在爛泥門前為他開道,提利昂靜靜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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