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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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不是?」綠鬍子哈哈大笑,「你是一隻快被獻到閃電大王駕前的金色小松鼠,不管是否情願。別擔心,他知道如何處置你,我打賭他會如你的願把你送回母親大人身邊。」 七弦湯姆點點頭。「對,貝裡伯爵是個好人。他會妥善處理你的,走著瞧吧。」 貝裡·唐德利恩伯爵。艾莉亞憶起從前在赫倫堡時從蘭尼斯特的士兵和血戲子們那兒聽到的故事。他們說他是森林中的幽靈,說他曾被瓦格·赫特殺死,被亞摩利·洛奇爵士殺死,魔山更是殺死過他兩次。管他的,他不把我送回家,我也會殺死他。「憑什麼要我去見貝裡伯爵?」她平靜地問。 「我們把所有貴族俘虜都帶給他處理,」安蓋道。 俘虜。艾莉亞深吸一口氣,以穩定心緒。止如水。她瞥瞥騎馬的土匪們,默然調轉坐騎。迅如蛇。她一邊想,一邊用腳後跟猛踢馬腹,從綠鬍子和幸運傑克中間飛奔而去。詹德利的母馬從面前一閃而過,她看到男孩臉上震驚的表情,隨後便置身於曠野之中狂奔。 現在東西南北並不重要。等甩掉他們,自然可以慢慢去找到奔流城的路。艾莉亞傾身向前,敦促馬兒快跑。土匪們在身後咒駡,叫囂著要她回去,但她充耳不聞。良久,她回頭一望,只見四個人追了上來,安蓋、哈爾溫和綠鬍子並肩奔馳,檸檬則落後一點,巨大的黃斗篷在身後飛舞。「疾如鹿,」她告訴她的座騎,「快,快,快跑。 艾莉亞在雜草叢生的褐色原野中馳騁,穿過齊腰高的草叢和堆堆枯葉,飛揚的馬蹄激起翻飛枯葉。右手是樹林,我可以在那兒甩掉他們。原野邊沿有條乾涸溝渠,她半步未停,飛躍而過,一頭紮進榆樹、衫木和樺樹叢中。她偷偷往後瞧,發現安蓋和哈爾溫仍奮力緊跟,綠鬍子已經落後,檸檬則根本看不到了。「快,再快點,」她告訴她的馬,「你能行,你能行的!」 她從兩棵榆樹間穿過,絲毫不在意苔蘚長在哪邊。隨後又躍過一段朽木,遠遠繞開一棵傾倒的巨大枯樹,斷裂的枝杈從枯樹中間伸出來。上了一個緩坡,又從另一側下去,減速,加速,馬蹄與硬石相擊,濺出點點火花。登上小山,她再度向後瞥去。此時哈爾溫已領先安蓋,兩人都在努力。綠鬍子則越跑越慢,似乎快放棄了。 一條小河擋在面前,她縱馬踏進,淌過充塞棕色濕葉的流水,上岸時,不少葉子沾在馬腿上。此處灌木較濃密,地上滿是樹根和石塊,不得不減慢速度,但她仍不停地催促馬兒。面前出現另一座小山,這座更陡峭。她爬上去,從另一面下來。樹林究竟有多大?她疑惑地想。她知道自己的坐騎比較快,因為它是赫倫堡盧斯·波頓的馬廄裡最好的馬之一,但速度在這兒派不上用場。我得返回平原,找到道路。她找了半天,卻只發現一條獵人小徑,狹窄又崎嶇,但好歹比沒有強。她沿著小徑開跑,任憑樹枝抽打臉頰,一根枝條勾住兜帽,將其掠到後面,片刻之間,她好害怕自己會被打下馬來。有只狐狸被狂野的奔馳所驚擾,從灌木叢中竄出。小徑將她帶到另一條小河邊。還是同一條河?莫非我在原地打轉?沒時間多想,馬蹄聲從身後傳來。再往後,她的臉被荊棘劃破,她知道自己一定像以前在君臨追趕的那些貓一樣難看。麻雀從榿木枝頭飛散。樹木變得稀疏,突然之間,她便走出了森林,寬闊平坦的原野在眼前展開,佈滿遭到踐踏的濕草和野麥。艾莉亞踢馬飛馳。跑啊!她心想,跑到奔流城,跑回家去!甩掉他們了嗎?她飛快地向後一看,天!哈爾溫只差了六碼,而且還在接近中。不,她絕望地想,不,他不能,不該是他,這不公平。 等他趕上時,兩匹馬都渾身是汗,近乎虛脫。他伸手抓住她的韁繩。艾莉亞自己也氣喘吁吁,她知道沒希望了。「你騎起馬來像一個堂堂正正的北方人,小姐,」哈爾溫邊說邊將兩馬都勒住,「和你姑姑萊安娜小姐一樣。但你別忘記,我父親是馬房總管。」 她用受傷的眼神看著他,「我以為你是我父親的人。」 「艾德大人死了,小姐。我現在屬閃電大王,屬我的弟兄們。」 「你的弟兄們?」艾莉亞不記得老胡倫還有其他兒子。 「安蓋、檸檬、七弦湯姆、傑克、綠鬍子……他們所有人。我們對你哥哥羅柏沒有惡意,小姐……但並非為他而戰。他有自己的軍隊,還有許多大諸侯,而老百姓們只有我們。」他打量著她,「你明白嗎?」 「我明白。」沒錯,我明白了,他不是羅柏的人,而我是他的俘虜。早知道當初就跟熱派一起留下,沒准可以偷那條小船,向上游航行到奔流城;早知道當乳鴿就好,乳鴿、娜娜、黃鼠狼或無父無母的小男孩阿利都不會有人來追。我曾經是頭狼,她想,現在又變回那個愚蠢的小姐。 「你要不要乖乖回去,」哈爾溫問她,「還是要我把你綁起來,橫放在馬背上?」 「我會回去,」她怏怏地說。只好暫時如此。 第十八章 山姆威爾 抽噎著,山姆又邁出一步。這是最後一步,最後最後的一步,我不能再走了,不能再走了。但他的腳卻再次移動。一隻,另一隻;一步,又一步。他心想:這不是我的腳,它們是別人的,別人在走路,不可能是我。 他低頭就能看到那雙笨拙而不成形的東西跌跌撞撞地跨過積雪,依稀記得鞋是黑色,但冰雪在周圍凍結,使它們成了奇形怪狀的雪球。他的腿好似兩根冰棍。 大雪一直沒有停歇。積雪漫過膝蓋,厚厚的冰殼如白色的護脛甲覆蓋在小腿上,使他的腳步拖遝而踉蹌。背上沉重的包裹讓他看起來活象個馱背怪獸。我累了,太累了。我不能再走了,聖母慈悲,不能再走了。 每走四五步,他都得伸手提劍帶。其實早在先民拳峰,劍就丟了,可帶子上還掛著兩把匕首:瓊恩給的龍晶匕首和他用來切肉的鋼鐵匕首。它們好沉啊,而他的肚子又大又圓,不管腰帶系得多緊,如果忘記往上提,它就會滑落,纏到膝蓋上。他試過將劍帶系在肚子之上,可那樣幾乎就要達到腋窩,葛蘭看了直想笑,而憂鬱的艾迪評論說:「從前我認識一個人,他像這樣把劍系在脖子上。有一天他滑倒在地,結果被劍柄刺穿了鼻子。」 山姆一天到晚都在滑倒摔跤,因此他害怕。積雪下不僅有岩石樹根,有時候凍土還掩蓋了深深的窟窿。黑伯納就踏入過一個窟窿,扭斷了腳踝,那是三天前,還是四天前,還是……他其實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在那之後,總司令就讓伯納騎馬。 抽噎著,山姆又邁出一步。感覺好像在墜落,而不是走路,永無止境地墜落,卻又碰不到地面,只是一直往下,往下。我必須停止,好痛苦啊。我又冷又累,想睡……哪怕在火堆邊睡一小會兒,吃點沒有結凍的食物。 但他清楚,如果停下來,就死定了。為數不多的倖存者們對此都清楚。逃離先民拳峰時,他們有五十個,也許更多,但接下來有人在大雪中走失,還有傷員流血至死……有時山姆聽到殿后的人發出喊聲,甚至是淒厲的慘叫。他一聽之下便開始狂奔,奔出二三十碼,盡其所能地跑,凍成冰棍的雙腳死命踢起積雪。若腿再強壯一點,他還會繼續。它們在我們後面,它們還在我們後面,它們要把我們一個個放倒。 抽噎著,山姆又邁出一步。長久的天寒地凍,讓他忘了溫暖的感覺。他共穿了三雙長襪,兩件內衣,外套雙層羔羊毛上裝,在此之外是一件厚實的棉褂,然後才是冰冷的鐵鎖甲,鎖甲外他穿一件寬鬆的外套和加厚兩倍的斗篷,斗篷用骨扣在下巴下扣緊,兜帽前翻,蓋住額頭。他戴了輕便的羊毛皮革手套,外罩厚厚的毛皮拳套,一條頭巾緊緊包裹著臉龐,兜帽裡面還有一頂繃緊的絨線帽,蓋住耳朵。雖然如此,他仍覺得冷。尤其是腳,甚至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而就在昨天,它們卻又痛得厲害,教人站著都無法忍受,逞論走路?每一步都讓他想要尖叫。那是昨天嗎?他不清楚。自離開先民拳峰以來,他就沒睡過覺,應該說從號角吹響之後就沒有躺下。除非是在走路時……人可以邊走邊睡嗎?山姆不清楚,或者是又忘記了。 抽噎著,山姆又邁出一步。雪盤旋著在周圍降下。有時候,它從白色的天空落下,有時候則從黑色的天空墜落,這是白天與黑夜惟一的區別。他肩上披滿雪花,就像另一件斗篷,雪在包裹上高高地堆積,使得包裹更加沉重,更加難以承受。他的背心疼痛難忍,仿佛被插進了一把匕首,每走一步都來回絞動。他的肩膀因鎖甲的重量而麻木。他一心想把它脫掉,卻又不敢脫。因為要脫它,就得先脫大衣和外套,那樣會被凍壞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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