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
「在這兒,我不叫熱派了。莎瑪叫我『小子』,跟叫那個她收養的男孩一樣,我總弄不清她到底指誰。」 之後,艾莉亞發覺自己莫名地想念他,好在還有哈爾溫。她把胡倫的事對哈爾溫說了,逃離紅堡那天,她在馬廄門邊發現奄奄一息的馬房總管。「唉,他常說自己會在馬廄裡過世,」哈爾溫道,「我們都擔心他到頭來會斷送在壞脾氣的馬腳下,想不到下手的卻是獅子。」艾莉亞還把尤倫的事,逃出君臨的事,以及其他許多經過都向對方傾訴,但留出她用縫衣針殺死馬房小弟和割赫倫堡守衛喉嚨的部分沒有講——跟哈爾溫講故事就跟和父親講故事差不多,有些事是不能坦白的。 她也沒有提及賈昆·赫加爾,以及兌現的三個死亡承諾。他給的硬幣艾莉亞一直藏在腰帶下,有時候,她會在晚上拿出來,回想他如何將手抹過臉龐,面容融合變化。「valarmorghulis,」她輕聲開始,「格雷果爵士,鄧森,波利佛,『甜嘴』拉夫。記事本和獵狗。伊林爵士,馬林爵士,瑟曦太后,喬佛裡國王。」 哈爾溫告訴她,當初由父親派出,隨貝裡·唐德利恩伯爵制裁格雷果爵士的二十名臨冬城侍衛後來只活了六個,而且還都走散了。「那是個陷阱,小姐。泰溫公爵派魔山越過紅叉河來殺人放火,希望能引出您父親大人。他料定艾德公爵會親自西進對付格雷果·克裡岡。好在弑君者不知泰溫公爵的計劃,聽說弟弟被抓的消息後,即刻就在君臨城中當街攻擊您父親。」 「我記得那件事,」艾莉亞說,「他把喬裡殺了。」除了少數被她惹火的時候,喬裡對她總是笑口常開。 「他殺了喬裡,」哈爾溫贊同,「還用馬撞倒你父親,撞斷了他的腿,因此艾德大人無法親自出動,只好派貝裡大人去,但為對方增派了二十名臨冬城的侍衛,我便是其中之一。去的人還包括索羅斯、雷蒙·戴瑞爵士、葛拉登·威爾德爵士以及一個叫羅沙·馬勒裡的男爵。格雷果在戲子灘等著我們,人馬埋伏在兩岸,只待我們過河,便從前後兩方發動攻擊。」 「我親眼目睹魔山一擊就殺死雷蒙·戴瑞,那一擊實在太可怕,不僅把戴瑞的手臂連肘砍斷,還斃了他胯下的馬。葛拉登·威爾德也戰死在那兒,馬勒裡男爵則撞在河中淹死。獅子從四面八方圍過來,我以為自己鐵定沒命,危急時刻,埃林大聲發號施令,恢復了秩序。我們群聚在索羅斯周圍,沖出一條血路。出發時的一百二十人中,到天黑只剩不到四十個,貝裡伯爵也身負重傷。那天晚上,索羅斯從他胸口拔出一尺長的槍頭,將煮沸的葡萄酒灌進空洞裡。」 「我們每個人都確信天亮時伯爵大人會死,但索羅斯在火堆邊陪他祈禱了一整夜,黎明時,他竟活了過來,而且比前晚更強壯。雖然再過兩個星期才能騎馬,但他的勇氣鼓舞了我們。他說,戲子灘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每一位犧牲者,都將獲得十倍的復仇。」 「當時我們無法再戰。魔山只是泰溫公爵的前鋒,隨後蘭尼斯特軍隊便大舉越過紅叉河,席捲三河流域,途中燒殺擄掠。我們人少,只能騷擾對方,但彼此承諾,等勞勃國王西征,鎮壓泰溫公爵的叛亂,便起兵與之匯合。後來傳來的消息卻是勞勃死了,艾德公爵也死了,瑟曦·蘭尼斯特的小崽子登上鐵王座。」 「整個世界顛倒失序。你瞧,我們是御前首相派去對付叛徒的隊伍,到頭來自己竟成了叛徒,而泰溫公爵當上御前首相。有些人想請求招安,但貝裡伯爵不同意。『我們是國王的人,』他如此聲明,『而獅子們殘害著國王的子民。若不能為勞勃而戰,就為他們而戰,至死方休。』我們就是這麼做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奇怪的事逐漸發生。我們每損失一個,就會出現更多人頂替他的位置。有些是騎士或侍從,出身名門世家,但多數是平民,包括農民、提琴手、客棧老闆、僕人、鞋匠,甚至還有兩個修士。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孩子,狗……」 「狗?」艾莉亞詫異地問。 「對。」哈爾溫咧嘴笑道,「有個小夥子養著全世界最兇狠的狗,你簡直無法想像。」 「我要是有條兇狠的狗就好了,」艾莉亞嚮往地說,「一條能殺獅子的狗。」她有過一頭冰原狼,名叫娜梅莉亞,但為了保護她不被王后殺掉,她朝她扔石頭,把她趕跑了。冰原狼可以殺死獅子嗎?她心裡納悶。 當天下午又開始下雨,一直下到晚上。幸虧土匪們到處都有朋友,無需在野外紮營或在漏水的涼亭下尋求遮蔽——從前她跟熱派和詹德利常這樣。 他們在一個被焚毀的廢棄村落中住宿。它看起來是被「廢棄」了,但等「幸運傑克」拿出獵號吹奏,兩短兩長,各種各樣的人就從廢墟和地窖中爬出來。他們帶來麥酒、幹蘋果和一些不新鮮的大麥麵包,土匪們則提供了一隻安蓋半路射到的鵝,因此晚餐幾乎是一場盛宴。 艾莉亞正咂著一根翅膀上最後一點肉,只見一位村民轉身對檸檬斗篷說,「不到兩天前,有些人打這兒經過,去尋找弑君者。」 檸檬哼了一聲。「他們該去奔流城。那最深的地牢裡,潮濕陰冷,很是舒服。」他的鼻子看上去象壓碎的蘋果,傷口沒好,又紅又腫,他的情緒也很糟糕。 「不對,」另一位村民說,「他逃跑了。」 弑君者跑了?艾莉亞汗毛直豎。於是她屏息聆聽。 「真的?」七弦湯姆問。 「俺才不信咧,」戴生銹半盔的獨眼人說,人稱他為「幸運傑克」,儘管在艾莉亞看來,失去一隻眼睛似乎不算幸運。「俺在那地牢裡待過,不可能跑的。」 村民們聳聳肩。「綠鬍子」撫摸著灰綠相間的濃密分叉胡,「反正,假如弑君者真跑了,狼仔們鐵定大開殺戒。這情況得通報索羅斯,希望光之王會讓他在聖火之中預見蘭尼斯特的動向。」 「這兒就有火,」安蓋微笑。 綠鬍子哈哈大笑,一邊拎住弓箭手的耳朵根。「媽的,你覺得我看起來像和尚嗎,射手?你要泰洛西的佩羅盯著火瞅,除非想烤焦他的鬍子!」 檸檬將指節捏得「嗒嗒」作響,「貝裡大人不是很想抓詹姆·蘭尼斯特嗎?這是個好機……」 「他會不會吊死他,檸檬?」一個村婦問,「吊死這麼一個俊俏傢伙,多少有點可惜啊。」 「先審判!」安蓋說,「貝裡大人總是先審判,規矩你們都知道。」他微笑道。「再上吊。」 大家哄堂大笑。湯姆彈起木豎琴,低聲歌唱: 流浪的禦林兄弟會啊, 他們說我們是賊。 拿森林當城堡, 走大地四海為家。 沒有金子逃得過我們的刀槍, 沒有少女逃得出我們的手掌。 噢,流浪的禦林兄弟會啊, 誰人見了都怕…… 艾莉亞在詹德利和哈爾溫之間乾燥溫暖的角落裡聽了一會兒歌,便合上眼漸漸睡著了。她夢見了家鄉,不是奔流城,而是臨冬城,但這並不是一個好夢。她夢見自己獨站在城堡外,泥漿直沒到膝蓋,灰色的城牆就在前方,但當她向城門走去,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艱難,城堡在眼前變淡,好似那並非花崗岩,而是煙霧。周圍還有狼,細瘦的灰色身形在林木間穿梭,眼睛閃閃發光。無論何時,只要望向它們,她都憶起鮮血的滋味。 第二天早晨,隊伍離開道路,穿越原野。風,不停地刮,棕色的枯葉在周圍旋轉,但這次沒有下雨,太陽從雲朵後鑽出來,明亮耀眼,以至於艾莉亞不得不拉起兜帽,遮住眼睛。 她突然勒馬,「走錯方向了!」 詹德利哼了一聲,「怎麼,又是苔蘚?」 「看那太陽,」她道,「我們在往南走!」艾莉亞從鞍囊裡取出地圖,好讓他們看。「我們不該離開三叉戟河的,你們看。」她把地圖在腿上展開,所有人都盯著她,「看這裡,這就是奔流城,它在兩條河之間。」 「說得沒錯,」幸運傑克道,「我們知道奔流城在哪兒,每個人都知道。」 「我們不去奔流城,」檸檬坦白。 我差一點就到了,艾莉亞心想,早知道就把馬給他們,自己走著去。她想起昨晚的夢,不由得咬緊嘴唇。 「啊,別傷心啊,孩子,」七弦湯姆說,「你不會受到傷害的,我向你保證。」 「你是個騙子!」 「沒人在騙你,」檸檬道,「我們本就沒承諾什麼,如何處置你,我們是作不了主的。」 沒錯,檸檬跟湯姆一樣,並非首領,這夥人的頭目是泰洛西人佩羅。艾莉亞轉過來面對他。「帶我去奔流城,重重有賞,」她孤注一擲地說。 「小傢伙,」綠鬍子答道,「尋常松鼠若教農夫抓住,逃不過剝皮下鍋的命運,但若他逮住的是金松鼠,就得乖乖獻給領主,否則將來會倒大黴的。」 「我不是松鼠,」艾莉亞堅持。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