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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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錯怪了瑪格麗·提利爾;或許這份請柬是禮貌的表示,一點單純的心意;或許這只是一頓普通的晚宴。可這裡是紅堡,這裡是君臨城,這裡是國王喬佛裡·拜拉席恩一世的宮廷,如果說珊莎在這裡還學會了什麼的話,那就是誰也不能信任。 但不管心裡怎麼想,她都必須接受。她沒有地位,只是一位遭到拋棄的叛徒之女,叛軍首領的妹妹。她無法拒絕喬佛裡的未婚妻。 真希望獵狗在我身旁。激戰正酣的那個晚上,桑鐸·克裡岡來到她的臥室,想帶她逃出城去,卻被珊莎拒絕。近來,她常在深夜裡醒來,思索自己的決定是否明智。她把他那身污染的白袍藏在裝夏季絲綢衣衫的雪松木箱裡,卻不知為何要這樣做。人們都說獵狗是懦夫,戰鬥進行到最高潮時,他喝得大醉,只能由小惡魔代他率軍出擊。珊莎理解他,她知道他那半邊燒爛臉龐的秘密。他只怕火。那一晚,野火讓長河自己似乎都燃燒起來,空中滿是綠色烈焰。身處城堡以內,珊莎尚且感到無比恐懼,在外面……簡直不堪設想。 她長歎一聲,取出鵝毛筆和墨水,給瑪格麗·提利爾寫了一封和藹親切的回函,表示接受邀請。 當約定的夜晚來臨時,另一位禦林鐵衛來到她的房間,這名男子和桑鐸·克裡岡的差別就像……沒錯,就像鮮花和野狗的差別。望著挺立在門檻外的洛拉斯·提利爾爵士,珊莎的心跳不斷加速。自他率領他父親的前鋒部隊殺回君臨以來,這是她頭一回和他如此接近。刹時間,她不知該說什麼好。「洛拉斯爵士,」她勉強應道,「您……您看上去真俊。」 他迷惑地微笑,「小姐過譽,您才真是漂亮。來,舍妹正急切盼望您大駕光臨呢。」 「我也是這般急切地盼望著。」 「不僅瑪格麗,我的祖母大人也在等您。」他挽起她的手,帶她下樓梯。 「您的祖母?」當洛拉斯爵士觸碰著她的手,她幾乎無法走路、說話和思考。透過絲衣,她感覺到他手上的溫度。 「奧蓮娜夫人,她也會參加晚宴。」 「噢,」珊莎道。他在和我說話耶,他靠近我,挽著我,觸摸我。「我知道了,她人稱「荊棘女王」,是嗎?」 「是的,」洛拉斯爵士笑了。那是全天下最溫馨的笑容,她心想。「當然啦,可別當面這樣講,否則會給刺到哦。」 珊莎臉紅了。傻瓜都知道沒有女人會喜歡「荊棘女王」這種外號。也許瑟曦·蘭尼斯特說得沒錯,我確實是個苯女孩。她努力搜尋機智或有趣的事來和他攀談,可一切風趣都離她遠去。她想稱讚他的帥氣,卻意識到自己已經說過了。 可他真的好漂亮。自打上次見面以來,他似乎長高了,但柔和與優雅絲毫不減,珊莎沒見別的男孩子有他那對絕妙的眼瞳。不,他不是男孩子,是大人了,是禦林鐵衛的一員。她覺得他穿白袍比穿提利爾家族綠色和金色的服裝還要好看許多。全身上下,惟一的異色來自于扣住披風的胸針,那是一朵柔金製成、黃澄澄的高庭玫瑰,配有精緻的綠寶石樹葉。 今天把守梅葛樓大門的是巴隆·史文爵士。他同樣一身雪白,卻沒洛拉斯爵士一半好看。走過釘滿尖刺的護城河,二十多個男人正在院子裡練武。近來城堡十分擁擠,外院早已讓給賓客們搭建營帳,只剩狹小的內庭用於訓練。雷德溫家雙胞胎中的一個被塔拉德爵士打得節節敗退,雇傭騎士的盾牌上有眼睛的徽章。凱切鎮的肯洛斯爵士生得矮胖,儘管每次提劍都氣喘吁吁,卻能勉力抵擋奧斯尼·凱特布萊克,與之相對,奧斯尼的兄弟奧斯佛利把青蛙臉的侍從莫洛斯·史林特一頓好揍,不管用的是不是鈍劍,反正史林特看起來全身青腫。珊莎瞧見不禁一縮。他們還沒埋葬上場戰爭的屍體,就已在為下場戰爭做準備了。 廣場邊緣,有一個盾牌上繡一對金玫瑰的騎士獨自抵擋三個人的攻擊。就在他們注目之時,他擊中那三人其中一位的頭部,敲得他失去知覺。「那是你哥嗎?」珊莎問。 「是的,小姐,」洛拉斯爵士道。「加蘭通常和三人一起練,甚至四個。他說戰場上鮮有一對一的機會,因此得早作準備。」 「他一定非常勇敢。」 「他是個偉大的騎士,」洛拉斯爵士回答,「真的,他使劍比我強,我只有長槍勝他半籌。」 「是啊,我記得的!」珊莎忙道,「我記得您騎馬挺槍的英姿,爵士先生。」 「小姐您真體貼,可您是何時見我騎馬的呢?」 「在首相的比武大會上,您不記得了嗎?當時你騎一匹雪白的坐騎,鎧甲上有千束不同的花朵。你給了我一朵玫瑰,一朵紅玫瑰,拋給其他女孩的卻是白玫瑰,」談到這個她便臉紅了,「您說:再偉大的勝利也不及我一半美麗。」 他溫和地笑笑,「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相信每個有眼光的男人都會認同。」 他真的不記得了,珊莎吃驚地意識到,他只是隨口奉承,根本不記得我或者玫瑰或者別的事情。一朵紅玫瑰,不是白玫瑰。她一直以為那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一切啊!「當時你剛把羅撥·羅伊斯爵士打落下馬,」她絕望地補充。 他突然抽離手臂。「我在風息堡殺了羅撥,小姐。」年輕騎士沒有自吹自擂,語調中是深深的悲哀。 你不僅殺了他,還殺了藍禮國王另一名彩虹護衛。珊莎曾聽井邊的洗衣婦談起過,如今竟然忘了。「當時藍禮大人剛過世,對吧?對您可憐的妹妹而言,這多麼可怕啊。 「對瑪格麗?」他的聲音有些不自然,「……她倒沒關係。她人在苦橋,根本沒有目睹。」 「即便如此,當她聽到……」 洛拉斯爵士的手輕輕掠過劍柄,握把由白皮革製成,圓頭則是雪花石膏做的玫瑰。「藍禮死了。羅撥也死了。再說他們有什麼用!?」 他尖銳的聲調嚇得她踉蹌後退,「我……大人,我……我無意冒犯,爵士先生。」 「你的話也冒犯不了我,珊莎小姐,」洛拉斯回答。所有的善意煙消雲散,他也不再挽她的手了。 他們在深沉的靜默中攀登蜿蜒的螺旋梯。 唉,為什麼要提起羅撥爵士?珊莎心想,我把一切都搞砸了,他在生我的氣。她竭力想說些什麼來賠罪,可能想到的一切話語都那麼蹩腳虛弱。閉嘴,你只會搞得更糟,她告訴自己。 梅斯·提利爾公爵和他的隊伍住在王家聖堂背後那座長長的板岩頂堡壘裡,此地名為「處女居」,前朝國王「受神祝福的」貝勒便於此幽禁他的姐妹們。因為他認為,看不見自己的姐妹們,就不會被引誘而陷入肉欲中。高大精雕的木門外,站著兩位戴鍍金半盔、披金線滾邊綠袍的衛士,胸前繡有高庭的金玫瑰,兩人均七尺身高,寬肩細腰,渾身肌肉。珊莎走近來觀察,發現自己無法將對方分辨開。他倆有同樣強健的下顎,同樣深邃的藍眼睛,同樣稠密的紅鬍鬚。「他們是誰呀?」她詢問洛拉斯爵士,不由得拋卻了剛才的不快。 「我祖母的私人護衛,」他告訴她,「雙胞胎,一個叫艾裡克,一個叫阿裡克,由於難以分辨,祖母乾脆稱他們為左手和右手。」 左手和右手打開大門,瑪格麗·提利爾親自奔下短短的階梯,前來迎接。「珊莎小姐,」她喊道,「你能前來我真是太高興了。歡迎你,歡迎你。」 珊莎在未來的王后陛下腳前跪下,「您給了我莫大的榮耀,陛下。」 「為何不叫我瑪格麗?快,快起來。洛拉斯,快扶珊莎小姐。對了,能叫你珊莎嗎?」 「如果您高興的話。」洛拉斯爵士扶她起來。 瑪格麗用一個兄妹間的吻打發走騎士,挽起珊莎的手臂,「來吧,我的祖母在等你呢,她的耐性可不是太好唷。」 壁爐裡,爐火劈啪燃燒,甜美的香草撒在地板上。長長的擱板桌邊,坐了十來個貴婦人。 珊莎只認得提利爾公爵高大而威嚴的妻子,艾勒莉夫人,她長長的銀色髮辮上綁著珠寶環。瑪格麗為她引見其他人:首先是她的三位表妹,梅歌、雅蘭和埃籮,年齡均與珊莎相仿;豐滿的潔娜夫人是提利爾公爵的妹妹,嫁到綠蘋果佛索威家中;秀麗、長著一對明亮眼珠的萊昂妮夫人也是佛索威家的人,她嫁給了加蘭爵士;娜絲特瑞卡修女有一張單調而長滿痘子的臉,但她似乎興高采烈;白皙、優雅的格雷佛德夫人懷著孩子,而布爾威伯爵夫人自己都還是個小孩,尚不滿八歲;瑪格麗稱喧鬧肥胖的梅內狄斯·克連恩為「歡樂的瑪瑞」,她開始還以為這是瑪瑞魏斯夫人的昵稱呢,後者是一名性格開放的黑眼睛密爾美女。 最後,瑪格麗把她領到長桌首位那個白髮的乾枯老婦人面前,「我很榮幸地向你介紹我的祖母奧蓮娜夫人,前任高庭公爵羅斯·提利爾大人的遺孀——他的音容笑貌是我們共同的慰籍。」 老婦人身上散發出玫瑰香水味。她看起來好小啊,怎可能有刺呢?「吻我,孩子,」奧蓮娜夫人邊說,邊用斑駁柔滑的手拉住珊莎手腕,「你真好心,肯來和我及我這群蠢母雞們共進晚餐。」 珊莎恭敬地吻了老婦人的面頰,「不,是我該感謝的您好意,夫人。」 「我認識你祖父,瑞卡德公爵,雖然彼此瞭解不深。」 「他在我出生前就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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