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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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線逐漸消失,他們緩慢前行,艾莉亞驚覺身體越來越沉。她明白自己像熱派一樣需要休息,可她哪敢呀?如果睡著了,也許等睜開眼,就會看到瓦戈·赫特站在面前,身旁是小丑夏格維、「虔誠的」烏斯威克、羅爾傑、尖牙、厄特修士這些怪物們。 沒過多久,她的馬象風中的蠟燭一樣搖晃起來,眼皮逐漸加重。有那麼一會兒,她閉上了眼睛,接著又猛然睜開。我不能打瞌睡,她對著自己無聲地呐喊,我不能。於是她用手指狠揉眼睛,把它撐開,然後抓緊韁繩,踢馬慢跑。可無論人馬都不能保持速度,走出幾步,又回到漫步中。然後她的眼睛又閉上了。這次再也不能立即睜開。 當她再次睜眼時,馬兒已經不走了,而是低頭啃著一叢清草。詹德利搖著她的胳膊。「你睡著了,」他告訴她。 「沒有,我不過休息一下眼睛。」 「胡說,哪有休息眼睛這麼長的?你的馬在原地打轉,還沒等它停下咧,我就知道你睡著了。瞧,熱派和你一樣困得不行,他剛剛撞上樹枝,被打落馬下,你應該聽得到他的喊叫。哦,這麼大聲音都沒喚醒你。行了,你必須停下來休息。」 「我能走,像你一樣繼續走,」她打著呵欠。 「騙人,」他說,「你想當個笨蛋那就繼續走吧,可我得停下。別多說了,我值第一班崗,你快睡。」 「熱派呢?」 詹德利指了指。熱派早已躺在地上,裹著斗篷,睡在潮濕的落葉堆中,發出輕微的鼾聲。他手中握有一大輪奶酪,似乎只咬了幾口就睡著了。 唉,沒什麼可爭的了,艾莉亞心想,詹德利說得沒錯。血戲子們也需要休息罷,她告訴自己。由於周身無力,她幾乎無法從馬背上下來,不過躺倒在一棵樺樹下前,總算還記得先把坐騎栓好。地面又硬又濕。她不知自己有多久沒在正式的床上睡過了,有多久沒享受熱騰騰的飯菜和熊熊的爐火。闔眼之前,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是拔出長劍,放在身旁。「克雷果爵士,」她一邊呢喃一邊打呵欠,「鄧森,波利佛,『甜嘴』拉夫,記事本和……記事本……獵狗……」 她做了個血紅而狂野的夢。血戲子們出現在夢中,一行四人,白皮膚的裡斯人和一個伊班港來的、黑皮膚的野蠻斧手,滿是傷疤的多斯拉克馬王羿戈和不知名的多恩人。他們沒完沒了地騎馬,沖過層層雨簾,身穿生銹的鐵甲和淋濕的皮甲,長劍與戰斧在馬鞍上叮噹作響。他們以為自己在捕捉我,她清清楚楚地明瞭這奇怪的夢,但他們錯了,是她在捕捉他們。 在夢中她不再是小女孩,而是匹狼,碩大而強壯。她從他們面前的大樹下走出來,展露利牙,發出一聲隆隆的低吼。她可以聞到人和馬身上散發出的強烈的恐懼氣息。裡斯人的馬人立起來,恐慌地尖嘯,其他人則用人類的語言互相喊叫,但還沒等他們做出反應,其他的狼也從黑暗和細雨中猛撲而出。它們共同組成龐大的團隊,消瘦、潮濕而沉默。 戰鬥短暫而血腥。渾身長毛的男子還沒拔出斧頭就被拖下馬來,黑人在彎弓搭箭時也死掉了。裡斯的白人想跑,但她的兄弟姐妹們緊追不捨,逼他不斷轉彎。最後,狼從四面八方撲上去,撕咬馬腿,他一落地,喉嚨也被同時撕掉。 只有滿頭鈴鐺的男人堅守陣地。他的馬踢掉了她一個姐妹的頭顱,他自己則把她另一個姐妹幾乎砍成兩半。彎曲的銀色爪子迅捷舞動,應和著發梢鈴鐺的輕響。 帶著全身的怒氣,她跳到他背上,把他頭上腳下地撞下馬鞍。墜落時,她用嘴緊鎖住對方的胳膊,牙齒穿過皮革、羊毛和柔軟的血肉。落地後,她狂野地一甩頭,把他的上肢從肩膀上生生扯了下來。她滿心喜悅,用嘴巴來來回回地晃動肢體,噴灑出溫暖的血霧,散發在寒冷漆黑的雨幕中。 第四章 提利昂 「誰?」他嘶聲叫道。雖然聲音生硬而嘶啞,但至少能說話了。提利昂仍舊發著高燒,完全失去了時間概念。睡了多久?他太虛弱,虛弱得不象話。「誰?」他再次叫喊,試圖大聲一些。火炬的光芒從敞開的大門外溢入,但在臥室裡,唯一的光源只是床邊一根快燃盡的蠟燭。 一團黑影緩緩向他走來,他不禁渾身顫抖。這裡是梅葛樓,每個下人都是太后的爪牙,這名來訪者多半是瑟曦派出,前來完成曼登爵士未竟的事業。 對方踱進燭光範圍內,饒有興味地打量著侏儒蒼白的臉龐,咯咯笑道:「刮鬍子不專心,對吧?」 提利昂摸向那道巨大的傷痕,從左眼直到下巴,穿過殘缺的鼻子。沒長好皮的肉翻在外面,手感暖暖的,「好一把可怕的大剃刀,真的。」 波隆炭黑的頭髮剛剛洗過,筆直地梳在腦後。他穿著柔軟的高筒靴、埕亮的皮衣、鑲小銀片的寬腰帶和淡綠絲絨斗篷,暗灰色羊毛上裝上用亮綠絲線繡著一條燃燒的鎖鏈。 「你上哪兒去了?」提利昂質問對方,「從我送信給你到現在……多半有兩個星期了。」 「只有四天,」傭兵道,「況且我來過兩次,你睡得跟死豬一樣。」 「我才沒死,沒那麼容易屈從於我親愛的老姐。」也許不該說得這樣大聲,但提利昂懶得在意,他打心眼裡清楚瑟曦是操縱曼登爵士的幕後黑手。「你胸前的破玩意兒是什麼?」 波隆咧嘴一笑,「是什麼?我的騎士紋章唄。煙灰底色上一條著火的綠鎖鏈。蒙你父親大人所賜,我如今成了黑水的波隆爵士,小惡魔,你可別忘了我的身份。」 提利昂用手撐著羽毛絨床墊,向後蠕動幾寸,把頭枕起來,「你才不要忘了,騎士身份是誰許下的!」他一點也不喜歡「蒙你父親大人所賜」這句話。泰溫公爵沒有浪費一點時間,前腳把自己兒子從首相塔裡扔出來,後腳便頒佈冊封,這是給所有人看的信息。「我丟了半個鼻子,你卻當上騎士,諸神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酸酸地感歎,「我父親親自冊封你的?」 「那怎麼可能?我們這些從絞盤塔倖存的人被交給總主教和禦林鐵衛們去打點,先抹油,後拍肩。媽的,只有三個白騎士活下來主持儀式,花了整整半天。」 「我只知道曼登爵士陣亡。」實際上,這可惡的雜種正打算割我喉嚨,卻被波德推進了河裡。「還有誰死了?」 「獵狗,」波隆說,「他其實沒死,逃了。聽金袍子說,他臨陣脫逃,而你代他率隊出擊。」 這可不算我的好主意。皺眉時,結疤的組織緊緊的,他招手示意波隆找椅子坐下。「親愛的老姐把我當蘑菇,扔在這漆黑的地方喂我狗屎吃。波德倒是個好孩子,可他舌頭能打的結比凱岩城還大,況且我對他說的情況一半都不信。我叫他去找傑斯林爵士,他竟回報說他死了!」 「死的哪裡只他一個咧,守軍少說也折了幾千,」波隆坐下來。 「他怎麼死的?」提利昂忙問,突然噁心起來。 「戰鬥正酣時,你姐姐忽命凱特布萊克們把國王接回紅堡——反正我是這樣聽說的。金袍軍看到國王離去,認為自己已遭拋棄,這時鐵手擋在他們前面,命令他們返回崗位。大家都承認拜瓦特做得很好,他們幾乎就要在他的激勵下回頭了,不料斜刺裡飛來一箭,正中鐵手頸項。中箭後的他看起來不那麼可怕,所以被人們從馬上拖下來,當場格殺。」 瑟曦欠我的又一筆債。「我外甥,」他說,「喬佛裡,他可有遇險?」 「不比別人多,其實比大多數人都少。」 「他受到什麼傷害沒有?帶過戰傷?弄髒頭髮?撞到腳趾?裂開指甲?」 「毫髮無傷。」 「那瑟曦怎能這麼幹?我明明警告過她,一旦國王離開便會出現這種狀況。告訴我,現在金袍軍由誰指揮?」 「你父親大人把職位賞給了手下某位西境人,一個叫亞當·馬爾布蘭的騎士。」 多數情形下,金袍子們都會抵制外地人的領導,但亞當·馬爾布蘭爵士真是個英明的選擇。和詹姆一樣,他是那種人們願意心甘情願追隨的人。我失去了都城守備隊。「我派波德去找過夏嘎,可他就是找不著。」 「怪不得他,禦林有那麼大,其實石鴉部還在林子裡,夏嘎似乎喜歡上了那兒。提魅率灼人部回家了,滿載著戰後從史坦尼斯大營中搶到的東西。倒是齊拉帶著十來個黑耳部民在某天早上返回了臨河門,卻被你父親手下的紅袍衛士趕走,城裡的人在旁歡呼著向他們潑屎。」 忘恩負義。黑耳部曾為了他們浴血奮戰。看來當我吃了藥,無助地躺在床上發夢時,我的血親骨肉們把我的爪牙一根一根地拔了下來。「我叫你來,首先是想讓你去找我老姐。既然她的寶貝兒子在戰鬥中平安無事,那她就不需要人質了。她發過誓,會放了愛拉雅雅——」 「不用勞煩我,她已經放人了。八,九天以前放的,在鞭打之後。」 提利昂用力提提身子,無視那突若其來的肩膀刺痛,「鞭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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